杨慧媛对这件事倒是挺宽容,谈溦溦向她解释了韦野平离开龙联帮的原因之后,她似乎很快就接纳了韦野平这个人,也不反对谈溦溦去上班。
至于谈溦溦本人,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对于韦野平留下来的真正目的,她保持着戒心,可是韦野平亲口保证不会给她带来情感困扰,她也不好说什么。
细想一下,她答应韦野平,有两个原因。第一,因为她需要工作,可是除了当警察,她真的不会别的,韦野平的新公司给了她一个机会。第二个原因,她没有办法与人言说,其实是因为韦野平是她身边唯一一个与朗如焜有关系的人,这种联系虽然已经不具有什么实质意义,但她还是很依赖这种感觉,韦野平是一个载体,承载着一段她的记忆,她舍不得把那一段记忆割舍掉,所以她便忍不住向韦野平靠近。
事实上,她离开美岩岛,回到家里来以后,她曾经想过把朗朗留给杨慧媛照顾,她自己去找朗如焜。
可是她打听了一下,知道朗如焜已经不在慕提岛了,至于他去了哪里,她没有办法知道。
她知道,自己不能毫无目的地满世界去找朗如焜,那会很可笑,因为是她费尽心机离开了他。
所以,她只能安静地等,等有他的消息,等他出现。
有韦野平在,她总觉得自己像是没有断了与慕提岛的联系,尽管韦野平和朗如焜已经兄弟反目。
基于这种复杂的心情,谈溦溦接受了韦野平的邀请。
在整个收购伟源生物科技公司的过程中,谈溦溦几乎没有帮上什么忙,因为她真的什么也不会。当她这样对韦野平说的时候,韦野平就会笑着答她:“我也不什么都不会,所以我请了专业的并购团队,这样我们两个都省心。”
可是谈溦溦万万没有想到,在韦野平成功收购了伟源生物科技公司后,给她的职位竟然是副总经理。
副总经理要干什么,她完全不知道,所以第一天上班,她就傻傻地坐在办公室里,手足无措。
后来,她实在受不了,就冲去韦野平的办公室,对他说:“我不想当这个副总,我什么也不会,不如你让我去前台,我还能帮你接待一下客人,端茶倒水什么的。”
韦野平冲她耸了耸肩膀,说:“跟你说实话吧,我也不想当这个总经理,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如我们俩儿一起去前台,俊哥美女,还能给公司撑撑门面,你说怎么样?”
谈溦溦本来很烦躁,被这几句说乐了。
她笑着坐到他的对面,说:“哎!这样下去怎么行?我们两个都不懂经营,公司非被我们败光了不可啊。”
“现在还不用担心,因为这是一家成熟的公司,我给几位高管加了薪,他们能帮我们顶一阵子。不过长此以往,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我可能要去学一下。”韦野平端正了一下坐姿,很认真地说。
“去学习?去哪里学习?”谈溦溦心一动。
韦野平拿起桌子上的一叠宣传资料,扬了扬,说:“商学院啊,我研究了一下本地几所大学的商学院,其中有一所商学院还挺有名,他们有一个半年期的课程,专业为企业的管理者开课,我已经报名了。”
“哦……学费是不是很贵?”谈溦溦也觉得自己应该学一下,可是她知道,一般商学院的短期班学费都不便宜。
韦野平把一本资料册子丢给她,然后说:“你自己看看吧,要是你也想学,我给你交学费……你不有想太多,这也是为了我公司的未来,公司的两位老总都不懂经营,早晚有一天会倒闭的啊!”
谈溦溦翻了一下宣传册,一眼看到了学费:18万!
她吐了吐舌头:“这么贵?真的能学到东西吗?”
“收这么贵的学费,还学不到什么东西的话,那我会砸了他们商学院的。”韦野平说着话,撸起衬衫的袖子来。
谈溦溦见他这样,皱了一下眉头。
韦野平马上就把袖子放了下去,举手认错:“好吧,我知道我的流氓习气就冒出来了!不砸不砸!上当了也不砸!不过要是真学不到什么,我总可以雇佣律师告诉他们吧?最其码得把学费要回来。”
谈溦溦看他前一刻还嚣张得不行,这一刻又一副委屈受憋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音来:“要是他们真的挂羊头卖狗肉,我跟你一起去砸了他们商学院去!”
韦野平这才放松了一下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说:“真是的,从来没想到坐办公室这么累,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就一起去报名吧,以后我们可不仅是好朋友了,还是好同学,哈哈!”
于是谈溦溦开始了她边学习边上班的新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韦野平果然信守自己的承诺,从来没有提出过让谈溦溦难堪的请求,偶尔在休息时约她出去吃一顿饭,也必然要带上朗朗。
但是她这样与韦野平朝夕相伴,令杜奋十分不安。
杜奋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谈溦溦离开了朗如焜,竟然还是轮不到他守护她。他对韦野平这个人充满了不信任,他对谈溦溦说过几次了,谈溦溦只笑眯眯地回他:“你不了解韦野平,他这个人其实挺善良的,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阴险可憎。”
杜奋很郁闷,可是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自己偷偷留意韦野平这个人。
这样的日子,对谈溦溦来说,除了牵挂朗如焜的去向安危,会让她内心不安之外,一切都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她很满意。
她被囚在慕提岛的时候,那么渴望自由,现在她的自由来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只是这自由的滋味多少有些复杂,并不如她当初想象的那么纯粹。
但她还是满足,别无所求,只希望这安逸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认真学习,好好工作,培养朗朗长大。
当然,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愿望,她希望朗如焜能够平安,希望有机会能见他一面,向他道歉,并且希望……
好吧,希望越多,失望越多,谈溦溦不敢有太多的奢求。
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安逸日子还是不能太长久。
那天晚上,她从商学院下了课,和韦野平一起走出教学楼,她向韦野平道别:“我出门去打车,明天见吧。”
韦野平却拦住她:“今天我送你吧,刚才我收到杨阿姨的一条短信,她包了小馄饨,叫我晚上过去吃宵夜。”
虽然他们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但韦野平并不是每天送谈溦溦,只要谈溦溦提出要自己打车回去,他从来不勉强。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送谈溦溦回家,而且还是杨慧媛邀他吃宵夜在先。
谈溦溦也没想太多,就坐上了他的车,和他开了一句玩笑:“看吧,我妈对你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好多了,她都没有发信息叫我回家吃宵夜呢。”
“咱们俩儿有一个知道,另一个不就知道了吗?这种事你也挑理?”
两个人有说有笑,很快就从商学院回到了谈溦溦的家。
门一开,谈溦溦就听到屋子里有人说笑。她探头往里一看,只见陈天祈和陈松基父子二人坐在沙发上,正在逗朗朗玩耍。
谈溦溦心一沉,扭头就想离开。
这个时候,陈天祈已经看到她了,冲她招手:“女儿!爸爸来看你啦!快进来!”
“妈妈!你回来啦!我想你啦!”朗朗也看到谈溦溦了,从沙发上跳下来,朝着她奔跑过来。
谈溦溦顿时进退两难,不想见陈家父子,又不能丢下儿子掉头就走。
跟在后面的韦野平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快进去啊,把我堵在门外,是不打算让我吃到馄饨了吗?”
谈溦溦被他推进了屋,正好朗朗也扑了过来。她看也没看陈家父子,抱起朗朗来,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屋,她把门关上,问朗朗:“儿子,那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到的?”
“哪两个人?”朗朗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坐在咱们家沙发上那两个人啊!”谈溦溦瞪朗朗一眼。
朗朗恍然大悟:“噢……你说外公和舅舅吗?他们才到啊,刚才他们敲门,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呢,高兴坏了。”
“外公舅舅……你叫得倒挺亲热呢。”谈溦溦撇了嘴,小声嘀咕着。
“是外婆告诉我,应该叫外公叫舅舅,我叫错了吗?”朗朗见妈妈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便疑惑地问。
谈溦溦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有理由阻止朗朗认外公,便说:“无所谓啦,你不介意的话……就那么叫着吧……我看你还挺高兴,你挺喜欢外公吗?”
“外公可喜欢我呢,给我带好多玩具,妈妈要不要去我房间看一看?”朗朗忍不住要炫耀他的新玩具。
“我没兴趣……”谈溦溦说着话,转身打开柜子,想要找件家居衣服换上。
柜门一开,她马上就察觉到,她的柜子被人动过了。谈溦溦一眼看出自己的柜子被人动过了,她站在那里想了一下,然后转身出去,问杨慧媛:“妈,你翻过我的柜子吗?”
客厅里的几个人相谈正欢,其乐融融,在谈溦溦问出这句话后,气氛顿时变尴尬了。
杨慧媛瞪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翻过你的柜子?不要疑神疑鬼的!”
谈溦溦冷笑了一声:“不是你翻的,那就是别人翻的喽?来别人家里做客,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乱翻别人的东西,这是多么没教养的举止!”
她这样说,陈松基便坐不住了,在沙发上挪了挪屁股,轻咳一声,说:“嗨!你这样说可不对啊,这里可不是别人的家,我进我妹妹的房间,到处看一看,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他看着韦野平问,韦野平也不知是该回答还是保持沉默,局促地摸了摸鼻尖:“哦……这个……是挺正常……”
谈溦溦瞪韦野平一眼,冲到陈松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问:“既然承认是你翻了我的柜子,那你不如更坦率一些,告诉我,你是替谁服务?国际刑警组织?三王子?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你不去探望父亲也就罢了,父亲和我远道而来看望你,你一进门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现在还敢指我的鼻子?你才是没教……”陈松基刚想骂她没教养,看了一眼杨慧媛,又把话憋了回去,“你太没礼貌了!我和父亲费尽周折教你出来,你连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说,还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们?”
谈溦溦讥嘲一笑:“你费尽周折救我?然后把我送给三王子当人质吗?这还真是我亲哥哥该做的事呢!我要是不自己逃出来,恐怕现在还被困在三王子家的小木楼上呢!”
“女儿……”陈天祈一直在听她和陈松基吵嘴,终于开口了,“爸爸说一句公道话,救你是第一目的,至于你困在三王子家这件事,我也挺抱歉,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我知道他们都不会伤害你。哥哥翻你的柜子,是他不对。他要找什么,你也知道的,不如你直接交给爸爸,我们一家人的事,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朗如焜如今在道上像一只过街老鼠,你又何必当他的挡箭牌呢?”
“过街老鼠?”谈溦溦听到这个词,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怎么了?就算从江湖道义上来论,也应该龙叔是过街老鼠才对吧?为什么是朗如焜?怪不得他离开慕提岛后,就不知去向了呢,是不是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是啊!他把龙联帮的资产全部掏空了,致使这个有百年历史的大帮派现在岌岌可危,龙联帮的人恨透他了,发誓不管天涯海角,找到他就灭了他,这还不是过街老鼠?”陈松基鄙夷地说道。
他把龙联帮的资产全部掏空了?为什么?龙联帮不是他们朗家三代的心血吗?
谈溦溦心头疑云密布,可是她还没有忘了陈松基翻她柜子的事,她说:“你们说什么都没有用,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我就是没有!我两手空空离开慕提岛,你们都看到了!要是你们再来骚扰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松基登时火起,拍案而起:“我看杨阿姨的面子,看爸爸疼你,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你也太嚣张了!朗如焜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都离开了他了,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你可是我们陈家的女儿!你怎么把胳膊肘儿往外拐!天祈帮发展壮大了,你不跟着沾光吗?”
谈溦溦也是火爆脾气,冲上一步,和陈松基近距离对峙:“陈松基!你弄清楚!第一,我叫谈溦溦!随我外婆的姓!我不叫陈溦溦!第二,对我来说,什么这个帮那个帮,全都是黑帮!你别忘了我是警察!我只会打击黑帮,不可能助力黑帮!至于你说的什么沾光,简直太可笑了!我要是那么喜欢混黑道,我早就是龙联帮的人了!还用沾天祈帮的光吗?”
这话呛得陈松基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羞怒之下,他往前一扑,抓住了谈溦溦的衣领:“我就不信了!今天我这个当哥哥的就教训教训你……”
他话音未落,谈溦溦一侧身,反拧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翻。
陈松基惨叫一声,身体一软,就翻倒在地板上了。
杨慧媛急忙上前来拉谈溦溦:“溦溦!你干什么?快松手!”
谈溦溦松了一手,陈松基在地板上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腕子,倒吸着冷气。
陈天祈不但不恼火,反而大笑起来:“哈哈!果然是我陈天祈的女儿!虚父无犬女!比你哥强!可惜你无意入行,否则我就把天祈帮交给你!”
陈松基扬了扬自己受伤的手腕:“爸爸!你是不是太偏心了啊!我被她弄伤了!你不说一说她,还夸她!你要是这样宠着她,将来她得骑到我头上去!”
陈天祈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她是你亲妹妹,就算她骑到你头上去,你就让她骑好了,当哥哥的就该让着妹妹!有什么好委屈的!”
韦野平赶紧把陈松基从地上扶了起来,陈松基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坐回沙发上,揉着自己疼痛的手腕,朝着谈溦溦翻着白眼。
杨慧媛拿来一贴药贴,给陈松基贴上,对谈溦溦说:“就算你不认父兄,他们上门来,也是客人,你赶紧给松基道歉!”
“他翻我柜子,怎么不向我道歉?”谈溦溦理也不理,又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进屋后,看到朗朗正坐在她的梳妆台上,拿她的口红往嘴巴上涂。她被他那张涂满口红的血红小嘴巴逗乐了,上前抽出一张面巾纸来,给他擦嘴巴:“这不是男孩子应该用的东西!以后不要乱涂啦,别人会笑话你像女孩子!”
朗朗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自己拿起纸巾在嘴巴上一通乱抹,结果把口红都抹到脸上去了,看着更狼狈了。
谈溦溦拉着他去卫生间洗脸,边洗边对他说:“儿子,妈妈交给你一个任务,以后妈妈不在家的时候,谁要是敢进妈妈的房间乱翻东西,你就去阻止他,行吗?”
“为什么?外婆也不可以吗?”朗朗带着一脸的水珠,疑惑地仰头看着谈溦溦。
“外婆也不行!谁也不行!你是男子汉,你要保护妈妈啊!”谈溦溦拿干毛巾给他擦脸。
朗朗一听到妈妈向他请求保护,马上就挺直了腰板:“妈妈,你放心,以后我保护你,谁也不许进你的房间……但是如果爸爸来了呢?也不可以吗?”
“哦……”朗朗突然提起朗如焜,谈溦溦只觉得心头被猛地一撞,“那个……等爸爸来了,我们再商量吧。”
朗朗说起爸爸来,话题就停不下来了,接着问:“妈妈,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我?他是不知道我在这里吗?还是他不想我了?要不我们回家去吧,我想爸爸了。”
谈溦溦心更酸了,眼眶都要红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声音,才说:“宝贝儿,爸爸有重要的事情办,已经不在岛上了,妈妈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好吗?他办完事会来看我们的……”
“真的吗?”朗朗孩子气地追问一句。
谈溦溦点了点头,没什么底气地说道:“真的……”
事实上,她觉得朗如焜永远也不会出现了,在美岩岛的那个晚上,她离他那么近,她看得到他眼中的失望和冷漠。也许对于他和她之间的追逐游戏,他终于累了,已经彻底放手了。
这不正是当初她要追求的目标吗?彻底摆脱他,摆脱与他的那些爱恨纠缠。现在她终于做到了,为什么她却如此不快乐?
“妈妈?你怎么了?”朗朗敏感地察觉到谈溦溦情绪低落了,摸摸她的脸,问她。
“没什么,妈妈……又上班又上课,有些累了呢。”谈溦溦胡诌一句。
“那你不要上班了,等我长大了养你!”朗朗拍了拍胸脯。
谈溦溦抱着儿子亲了一下,说:“等你长大还要好久呢,妈妈要先把你养大,然后才能靠你养,懂了吗?”
“不懂……”朗朗诚实地摇了摇头。
谈溦溦乐了,牵起他的手:“妈妈好饿,咱们出去找吃的。”
等她再出去的时候,陈家父子已经不在客厅里了。谈溦溦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见韦野平正坐在餐桌旁吃馄饨,不满地叫道:“哎?吃东西怎么不叫我?我也饿啊!”
杨慧媛从厨房探头出来,没好气地回应道:“我以为你今晚猫在屋子里不出来了呢,生气不是也可以气饱吗?你还要吃东西?”
谈溦溦晃到厨房门口,对正在盛馄饨的杨慧媛说:“妈,我告诉你啊,以后咱们家不接待姓陈的!如果你想认亲,我也不拦着你,那我就带朗朗搬走,反正我和他们是没有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没得选择无法改变的关系就亲情关系,你又何必嘴硬呢?”这话是正在餐厅吃饭的韦野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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