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骑马的护卫家丁在马车前面缓缓开路,有一人手握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幡旗子,绣着斗大的“袁”字,随风在空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两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二十来个家丁,抬着装祭祀用品的木箱子。深夏的阳光很毒辣,能把人晒落一层皮。家丁们因为长时间赶路,脸上疲惫不堪,有人渴得嘴唇开裂,正拿着竹筒仰头咕噜咕噜喝水。
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支队伍行至一地旷人稀处,一阵yīn风打着唿哨从轿前掠过,四个家丁骑的马也突然仰头长啸,不再往前走。马车后面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袁保中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前方一阵锣响,路旁的小树林里,瞬间钻出来一百余个土匪打扮的大汉,他们个个头戴黑巾,手里拿着大刀,喊着“杀”,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一位护卫家丁骑赶紧调转马头,上前向袁保中报告:“老爷,不好了,有土匪!”
袁保中五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略微显胖,身穿窄袖行袍,袍子的前后开叉。他在项城组织团练,身经百战,听到家丁的急报,面不改sè地撩开马车前方的布帘,发现土匪领头的人,竟然是一位黑衣少女,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那少女头裹黑巾,身穿黑sè短褂,腰间紧束红sè布腰带,手握一把青龙偃月刀,胯下一匹白骏马,朝马车里大喊:“袁保中,快下车受死!明年今rì,就是你的祭rì!”
袁保中背着手走下马车,一把M1847式转轮手枪藏在行袍的袖子里。这种左轮手枪由美国人柯尔特1835年发明,长381毫米,重4斤多,枪的口径10.16毫米,转轮弹膛,可采用火帽击发五发子弹,是当年袁保中的叔父袁甲三从洋人手里买的。1863年袁甲三病逝后,左轮手枪作为袁家的传家宝,给了主持家政的袁保中。袁保中不认识那黑衣少女,便问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取我xìng命?”
“袁贼,你敢说与我无冤无仇??你还记得当年顺天王苏天福么?”那少女冷笑道。她横刀立马,大风吹在刀锋上,瑟瑟直响。
袁保中听叔父袁甲三提起过,苏天福是捻贼首领,任黑旗总目,他的手下都头裹黑布,人称“顺天王”。1863年,苏天福的队伍被袁甲山击溃,三族被处死于亳州的周家营,但一对双胞胎女儿被人救走。袁保中看那少女和身后的强盗都黑布裹头,问道:“你是捻贼头目苏天福的女儿?”
苏云两眼发红,心中怀有莫大的怨气,说:“不错,我正是苏天福的大女儿苏云。老天有眼,袁甲三那恶贼竟病死了。父债子偿,你拿命来!”
袁保中黑着脸,往前走了几步,他那把左轮手枪有效shè程只有六十米,需要靠近些才好出奇制胜,他呵斥苏云:“大胆毛贼,竟敢直呼我叔父的名讳。”
苏云冷笑道:“袁贼,现在袁寨已在我们手里。你识相的话,快快投降,我可以饶过你家的老人孩子。不然,我把你抓回去,不分老幼,满门抄斩。”
袁保中不信袁寨已沦陷,又往前走了几步说:“袁寨有护城河,六座炮台防守,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凭你们这些流寇,怎么可能拿得下。”
苏云冷笑道,“这你就要问你的好儿子袁世昌了。”她将攻陷袁寨的经过大致说了一下,袁保中额头直冒冷汗,气得胡子都断了:“世昌这逆子,到时候非打死他不可!”
苏云朝身后大喊了一声:“弟兄们,杀,为顺天王报仇!”
一百多拿着刀叉的捻军冲杀过来。袁家是团练世家,家丁都有习武的传统。不一会,双方一场混战,那条官道上哀嚎遍野,鲜血染红了路边的青草。
苏云也拍马去战袁保中,袁家的两个护卫家丁,骑马上前阻拦苏云,没战两个回合,就被她斩于马下,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好快的刀法!”袁保中大惊失sè,心想,此女虽然年纪轻小,但功夫了得,看来不可硬拼,他转身后撤,把左轮手枪藏在怀中,趁乱翻身上了一匹黑马。苏云见袁保中想跑,纵马追来,袁保中故意拉紧马的缰绳,跑得慢,估摸苏云到了shè程之内,猛然从怀里掏出左轮手枪,“砰”,一扣扳机,枪口上一溜白烟冒出。
左轮手枪太长,苏云早注意到袁保中藏有火器,她一侧身,子弹擦肩而过。那时左轮手枪的子弹,虽然穿透力不强,但是爆砂开花弹,破碎的弹片飞进了白sè骏马的皮肉里,苏云的马前腿抬起,仰天长啸。
趁这个空隙,袁保中一扬马鞭,骑上黑马飞速逃跑。苏云拉紧白马的缰绳追赶,一飞镖打出,正中袁保中的左腿。袁保中顾不上腿上的伤,继续纵马逃命。
又有两个家丁赶上保护袁保中,苏云纵马提刀,转眼间把他们砍得人仰马翻,然后对袁保中穷追不舍。
袁保中跑出没多远,前方一匹黄马疾驰过来,近身一看,来人竟然是宋骁飞和秋伊。袁世凯的身上带了银票,宋骁飞在城里买了这匹骏马。秋伊见到袁保中,大叫:“老爷,不好啦,袁寨已落到贼人手里。”
“秋伊丫头,我知道了。祸不单行,我也在半路遭到贼寇的伏击,后面还有追兵,我们回城从长计议。”袁保中捂住流血的伤腿,有气无力地说。
宋骁飞见秋伊喊老爷,便知道此人就是袁世凯的生父了,见袁保中的伤腿还在流血,骑马上前,准备帮他处理伤口。
这时,苏云又纵马提刀赶到,“袁贼,还想跑?还不快快下马受死?”
宋骁飞抬头一看,苏云生得睫毛细长,明眸皓齿,嘴巴上似乎只涂了淡淡的一点胭脂,面sè冰冷如雪,是一个冷美人,嬉笑对苏云说:“这位姑娘,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袁保中也知道袁世凯习武多年,但不知道儿子的功夫到底怎么样,所以忧心地提醒宋骁飞:“慰亭,你要万分小心,这贼女子武功非同一般。”
宋骁飞点点头,将秋伊交给了袁保中,让他们先走。
苏云调转马头,一拍马屁股,长刀一横,朝宋骁飞的脑袋使劲砍了下来。宋骁飞早有准备,一闪躲过,可怜座下黄马的脖子被一刀劈开,大动脉破裂,一股腥臭的血从马脖子里喷出,那马上蹿下跳,把宋骁飞摔在地上,倒地痛苦嘶鸣了几声,就断气了。
宋骁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愤怒地出语调戏:“好狠心的小娘子,你竟要谋杀亲夫!”
“谁是你娘子?去死吧!”苏云见宋骁飞嬉皮笑脸,还出言不逊,心中大怒,再次提长刀冲向宋骁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