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刚刚那位女演员,出身中戏,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就可惜年纪偏大了点,相貌跟编剧所需要的清纯美丽差着点距离,好在化妆师技术不错,给了她一条白色连衣裙,发上再加两个蝴蝶结,一下子年轻和清纯的味道都有了,不细看的话观众不会察觉她的年纪问题,钱岛心中于是已选定了她,之所以再让杨灵萱试一下,不过是碍着人情在,对方又做好了试镜准备的缘故,直接刷掉很不妥当。
可谁知道,杨灵萱一亮相,外形气质全符合原作精神!当即就让他惊了一下,这也罢了,他拍的不是历史剧,用不着太追求外貌上的神似,演技才是更重要的事。
外貌跟演技并重的,现今全是国内一线巨星,眼前这么个小姑娘,钱岛是一点也不相信对方的演技,才干脆什么题目也不出,让对方自己随意了,结果呢?大出意料!
真的是大出意料!明明没有看过剧本,却无意间塑造出了编剧想要的那种形象,清纯善良,但又爱憎分明,表情的变化格外有层次,眼神好像会说话般,内心世界让人一看就很分明,手头明明没有任何道具,偏偏能让人看懂她的动作表情,知道她在表达一个什么样的小故事。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她的镜头感特别强!跟那些镜头在哪里都搞不清楚,甚至紧张“晕机”的新人很不相同!怎么看都像那种跑了好几年龙套的老演员!这真的是个只演过一回电视的新人?
再也想不到,一场马虎走过场的试镜,竟换来两名试镜者不相上下的结局!一个年纪偏大,一个年纪偏小,一个演技精湛。一个纯朴自然,这到底是要闹哪样?老天在故意使他为难?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最快下午,最迟今晚,必有通知给你!”钱岛最后只好先用了个缓兵之计,决定等会儿把两试镜者的录影胶带拿给编剧、副导一齐商量,来个民主表决,少数服从多数得了。
杨灵萱从他那张扑克脸上实在看不出自己到底有没有戏,只好提着心返回了自己住处,这跟当初试镜薛宝琴的待遇实在差太远了!
可也难怪!当初是汪图林导演一眼相中了她,存心就是想让她来扮演薛宝琴。没问题甚至问题不大都没跑,这次却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给人挑,落选的可能性真是太高了!
那边杨灵萱一下午都待在宾馆里忐忑不安等消息。这边钱岛完成各种配角的全部试镜工作,找着编剧和副导,三人激烈的讨论了起来,编剧执意选杨灵萱,认为形象合适比什么都重要。副导却跟那中戏的试镜者熟悉,认为熟悉的演员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何况人家演技还很精湛。
钱岛本来就两头犹豫,各种纠结左右为难,这下好了,最后决定还是得他自己来下!
就在这时候。朱晓敏忽然找了过来,打听杨灵萱试镜的情况。钱岛不想让她干扰自己的判断,就模棱两可的回答说都不错。正在郑重的考虑最后人选。
朱晓敏见他不想说,也不多问,只笑着说了几句自己的看法:“萱萱人气很高的!是很多人的偶像,演技方面要没问题的话,有她参演。对电视剧的宣传来说非常有好处!”
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来只管拍戏拍好戏。没管过影片宣传发行之类事宜的钱岛呆愣片刻,终有了决断:“说的好!那就这么定了!陆婷一角就由杨灵萱来扮演,明天正式开拍!”
随着时间推移,越接近下午五点,杨灵萱越觉得希望渺茫,都快下班时间了还没消息,看来自己真的没戏了!好吧!失败挫折也要学会接受,她收拾好了心情,又开始收拾行李,忽然,床头的电话分机响了,已经认定自己失败的杨灵萱接起来,心情郁郁的“喂”了过去。
“我是……什么?过了……确定?是我?哎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到!”放下电话,杨灵萱突然兴奋起来,有什么东西比先失望然后又突然得到更让人激动?她最终赢了!放下电话的瞬间,她差点没抑制住想要抛枕头、滚床单的冲动,原地转了两圈,才省起来要马上过去签约,连忙冲了出去。
…… ……
摄影棚里,已经搭好了布景,按照解放前最黑暗时期的建筑装修风格,分两层,上层是卧室,底层楼梯旁是钢琴,偌大的客厅,装潢透着低调的奢华,杨灵萱的第一幕戏就安排在这里拍摄。
跟扮演薛宝琴很不一样!薛宝琴的戏份在《红楼梦》里不多,三五幕戏就能拍完,这个戏里的陆婷却在大多数分集里都有亮相,戏份多,心理变化也多,但杨灵萱又是学生,势必不能长期跟剧组拍戏,为了迁就她,导演特地将她的戏都单列了出来,集中突击,打算争取在一个月之内拍完。
这其实也等于是提高了对杨灵萱的要求,压力不小!再加上钱岛向来以严苛闻名,绝不会因为你是配角就会放松要求,片场里演员们常常被他大声喝骂,人人都不禁替杨灵萱捏了一把冷汗。
就说预备要拍的这幕戏吧!从昨晚杨灵萱拿到剧本到今天,才十多个小时的时间,这台词能记的住么?就算凭着年轻记忆力好都记住了,能演好么?排戏的时间都没有,不会顾得台词忘了表演啥的吧?
众目关注之下,只见杨灵萱默坐在钢琴前,手拿剧本在细细的温习,这一幕让很多人心里都感慨不已,多勤奋多认真的姑娘咧!竟然也被逼得临时抱佛脚,但愿她能跟得上导演的节奏吧!
钱岛面无表情的瞥了杨灵萱一眼,心里闪过一丝犹豫:要不要先关着机器试一下?免得一会浪费胶片!但看到她脸上自信而平静的神情,这犹豫瞬间就被丢到了脑后,高声宣布:“就位!”
杨灵萱听得这声号令,当即合上剧本,把它丢到了镜头之外,略略调整坐姿,自然而然让自己的脸半侧向镜头所在,双手也轻轻放在钢琴键上,面上神情渐渐变化,现出了剧本所需要的陶醉笑意。
很自然!很熟练!钱岛心中惊讶,严厉的目光瞥向钢琴前方那名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演员,杨灵萱这演艺圈的新人都准备好了,这个圈内已经混了三年的男演员还没迅速做好情绪上的准备!这是搞什么!怒意刚刚上头,很好!毕竟是老手,这男演员也终于进入状态了,勉强合格!
片场周围其他人望着杨灵萱也惊诧了,这新人不简单呀!天赋不错呀!莫非她过去演过不少龙套?可怎么没听说过?而且这年轻得,除非是童星过来的,否则不可能呀?疑惑中众人期待值变得更高了,一个个全盯住了杨灵萱看,然而下一分钟,所有人都差点忍不住喷了。
随着导演一声“开拍”,杨灵萱的钢琴声便响了起来:“咪咪发嗦嗦发咪嘞哆哆嘞咪咪嘞嘞,咪咪发嗦嗦发咪嘞哆哆嘞咪嘞哆哆……”
这是什么曲子?跟浪漫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吧?可是看杨灵萱的表情,这分明应该是一首很浪漫的小夜曲之类的钢琴曲才对!一时之间,片场人人神色古怪,憋的!
“咔!”钱岛突然大声叫停。
人人同情的望向杨灵萱,这姑娘惨了!这弹的什么嘛?
“杜若才!”导演一开口,周围眼镜碎了一地,他骂的竟不是杨灵萱,而是跟杨灵萱搭戏的男配角:“不管陆婷弹的是什么,后期配音会把这个弹琴的工作做好,她只要表情动作都没问题就行,可你是什么表情?!你有做到听得陶醉了么?你是想笑吧刚才!给我注意点!再来一次!”
那男演员被骂的脸色发红,一声都不敢吭,杨灵萱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对!要不是她随意选了自己最熟悉的曲子来乱弹,怎么会累得别人笑场,被导演大骂?她赶忙小声道歉:“对不起!”
男演员郁闷的望着杨灵萱,性子宽厚的他什么也没说。
拍摄再次进行,刚刚也收获了导演一瞪眼的杨灵萱这次换了钢琴曲,换成了理查德的《秋日私语》,这首应该算浪漫了,就是手生点,可能会弹错,算了!错就错了,就当没错!
哇!这曲子好好听咧!片场中所有人眼睛都亮了!杨灵萱忘了,理查德的钢琴曲这年代还远远没有流传开来,这等经典好听的名曲,可没人听过!
男演员这回也是听得眼睛发亮,神情无比专注,等到杨灵萱弹完,他立刻伸手把琴谱拿了过去端详:“这曲子,你弹得真好!比我想象的要好!这是你新学的?”
“是的杜老师!”杨灵萱甜甜的笑着:“这是从徐志摩的诗歌《偶然》改编来的,原词是这样: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惊讶,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青春洋溢的热情、悦耳的朗诵、动人的表情,在两演员互动的交谈声中,一位清纯美丽,酷爱诗歌的少女教师形象跃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看得所有人都怦然心动,大是喜爱。
就在这时候,客厅大门传来叩叩的敲门声,杨灵萱循声望去,顿然发出了欢快惊喜的声音:“潘飞?!你怎么来了?”很快,她就抛下钢琴前的杜若才,朝刚进门的男主角潘飞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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