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翠翘和舒眉的紧张,瑾言话音一转,刻意让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我都说了,不会让你们跟着我清修吃苦,所以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听见莫瑾言这样说,翠翘和舒眉俱是一抬眼,眼底充满了疑问,都想知道到底她们面临的两个选择是什么。
没有耽误,瑾言又继续道:“若你们愿意留在侯府,我会让向姑姑给您们升了二等丫头,然后各自回到原来的司职处。另外,既然你们伺候了我一场,也算缘分,我可以格外开恩,让你们自赎其身。只是赎身的银两,每人十两吧,是个意思。等你们放出去,我会一人给你们准备一百两的银封,或是回乡嫁人,或是留在京城另谋高就都是可以的。”
听完莫瑾言的话,翠翘和舒眉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又齐齐跪在了地上。
翠翘没有犹豫,拜过莫瑾言就仰起头,直接道:“奴婢愿意自赎其身,还请夫人成全。”
瑾言点头,觉得翠翘虽然心眼儿多,却是个有主意的,然后看向了舒眉:“你呢,是去还是留呢?”
“奴婢......”
舒眉有些怯怯的,似乎拿不定主意,但半晌后还是一咬牙:“奴婢家里早没了爹娘,就只有叔叔婶婶在家乡。当年就是他们卖了奴婢,就算奴婢拿了钱回去,说不定还是要被卖的。”
不需要舒眉再多说什么,瑾言会意:“那你留在府里吧,我知道你喜欢做糕点,我给向姑姑说一声,你以后别在厨房打杂了,专心地做你愿意做的事儿就行。”
“多谢夫人大恩,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舒眉有些夸张地伏地磕头,“砰砰砰”三声响极为洪亮,玉簪赶忙过去扶了起来,怕她受伤。
看着翠翘和舒眉,瑾言倒觉得自己当初看人的眼光没有错,只是和她们主仆的缘分不够罢了。
想了想,瑾言有些唏嘘:“主仆一场,虽然我后天就要搬到清一斋,但若是你们在外和在府里遇到任何不如意的事情,都可以让向姑姑给我带信。能帮衬的,我也会尽量相助。”
“夫人,您也是。”
翠翘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莫瑾言,眼底有些钦佩和感jī的神sè:“奴婢离开侯府,会呆在京城。要是您有什么需要,给柳家巷的刘二娘带个信,奴婢在外面方便走动,帮忙打听些事情,或是捎带些东西都是可以的。也算是报夫人的恩德了!”
“奴婢也是,奴婢做的糕点若还适口,夫人您只消吩咐一声,每日奴婢都换新花样给您做来品尝......”
眼看舒眉还要说,瑾言抬手打断了她继续“表忠心”,笑着道:“都说了,我搬去清一斋是避世礼佛,清修养xìng。若日日吃新鲜的糕点,怎么算割断红尘呢?舒眉,你若是记得我的好,将来万一厨房主事见我这个夫人没势了,克扣饮食用度,你替我给向姑姑举报一下就行了。”
虽是半开玩笑,但莫瑾言的话一出口,翠翘和舒眉都沉默了,连带玉簪也lù出一抹难言的酸涩表情。
是人,就都要面对不同的困难。
哪怕是莫瑾言这样生在皇商之家的嫡长女,和她们这些从小被卖了做奴婢的相比,也有她的烦恼之处啊!
不约而同地有了这样的想法,包括玉簪在内,翠翘和舒眉看着莫瑾言,那小小的身板上仿佛扛了个无形的重压,都替她觉得不值和惋惜。
“你们暂时不要把消息走漏,后天我搬去清一斋的时候,再各自安排你们的去留。”
瑾言不愿气氛如此沉寂,从上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两人的面前:“好了,该传午膳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是,奴婢遵命。”翠翘和舒眉又是屈身双双福礼,这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主子,她们两个倒是容易打发,紫菀那三个......”玉簪关上门,回头看了看瑾言,本不想让她再面对类似的情形,但却不得不提。
瑾言也觉得有些疲累,走到桌边坐下,一手扶额:“差不多了,你去叫她们过来吧,只说一起用饭就行了。”
“要不,您再缓缓?”玉簪不舍得瑾言如此累心,没有依言离开,只道:“至少,先用饭吧。这几天您都吃得少,昨儿个还晕倒了,沈太医都嘱咐让您好好休息一下呢。”
“玉簪,昨天我离开清岚斋的时候,沈太医让我今日申时出府去见他。”
瑾言脱口就将沈画与她的密约说了出来:“用过午膳,我就要准备出府。趁着现在午饭时有时间,你先让紫菀她们过来吧。”
再看玉簪一脸惊讶,瑾言叹了口气:“具体什么事儿,等我从府外回来再告诉你吧,现在,还是把该做的事儿先做了,我才能放心地去见沈太医。”
玉簪从来都是懂事的,知道莫瑾言在南华倾病重一事上隐瞒了自己许多,再一想沈画乃是专司侯爷病情的太医,就明白其中的复杂,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问清楚的,便按住心头万般疑huò,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
随着玉簪带了紫菀三个进屋,厨房那儿也很快送来了午膳。
俱是些寒冬里鲜见的绿叶儿蔬菜,还有瑾言喜欢的一碟红皮儿的酸腌萝卜,并一锅煨着火的鸡丝白粥,一桌午饭并不丰盛,却显出来向姑姑的用心。
瑾言倒是有些饿了,看到紫菀锦葵和绿萝也在用眼睛瞅桌上的菜肴,便让玉簪安排了她们三个一并坐下,然后才道:“我嫁过来这大半个月,也没有机会和你们一起说说话,今日得闲,正好也有事儿要告诉你们,所以不要客气,咱们不分主仆,一起用一顿饭吧。”
话是如此,但玉簪和紫菀三个也得等莫瑾言动了筷子,才各自开始夹菜。
用完一碗鸡丝粥,瑾言看到除了玉簪因为有心事儿吃得少之外,紫菀三个都没有太忍得住这一桌在冬日里极其精贵的新鲜蔬菜,专心地吃着,一副满足和高兴的样子。
没有催促,只捏着筷子,瑾言有意让三个小的多吃些,然后过了好一会儿,见菜盘差不多见底了,才放下筷子。
看到瑾言搁了筷子,哪怕最小最贪吃的绿萝也赶紧刨了两口饭,然后立马规规矩矩地把手中的碗筷放好,没有再继续吃。
“玉簪,给大家倒一盅茶漱漱口吧。”
食不言寝不语,等众人都用好了饭,瑾言才站起来回到屋中的罗汉**上端坐,示意玉簪奉茶。
并排而立,紫菀稍大些,也精灵些,看着莫瑾言,似乎想看出今日的召唤所谓何事。
锦葵和绿萝则显得有些拘谨,特别是绿萝,平日里吃过午饭她都会睡会儿午觉,此时吃得有些饱了,眼皮子看着就耷拉了下来,她又赶紧睁开,站直了小小的身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等玉簪奉了茶,瑾言喝过一口放下,这才把之前对翠翘和舒眉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只是和翠翘舒眉不一样,紫菀三个太小了,有些不明白何谓“清修礼佛”,只懵懵懂懂地点着头,却能看出她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见莫瑾言示意,玉簪叹了口气,向三个小的解释道:“也就是说,主子后天搬入清一斋,虽然名义上是景宁侯府的夫人,但实际上,却割断了尘缘,一心向佛,不再问侯府的任何俗世了。这下你们懂了吗?”
“懂了。”
紫菀开了口,脸sè终于带出一抹怯意:“主子,那奴婢等......也要带发修行吗?”
锦葵和绿萝也随即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但好歹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同样lù出了有些害怕的神s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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