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青山有幸埋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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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不如变化,腾溪谈了不到二十分钟,为扫墓特别从沪江回来的中国总裁李晓山,就同实验中心保安颜主管神色匆匆地赶到海滨别墅二楼。

    “荷兰上个月刚发生一起空难,mpl公司的执行副总裁和六位高管乘坐同一航班,全部遇难,给mpl带来巨大损失。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比尔曼总裁、陆总、德巴尔总监以及nb航空的所有安全专家,一致认为这种出行方式太冒险。”

    明天一早就出发了,现在却说这么多人一起坐包机太危险。

    章程真不知道说他们什么才好,夏遥也被搞得啼笑皆非,连吴小莲和腾溪都认为有些小题大做。

    责职所在,颜主管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nb实验室评议会刚制定的出行制度,理直气壮地说:“章主任,收到nb航空的传真之后,集团保安部和实验室保安部立即就这一问题向acte(商务旅行公司协会)进行咨询。结果发现亚太、北美、欧洲和中东的100家多大公司,几乎都有限制公司高管乘坐同一航班的规定。其中超过30的公司甚至要求,所有中高级员工均不得‘结伴’乘坐航班。

    这是评议会参考、东门子和可口可乐等跨国公司在高管出行方面的相关规定,紧急制定的《nb实验室人员航空旅行暂行条例》。作为实验室创始人、资助方兼技术应用学部主任,您必须遵守这一规定,不得与化学研究中心游少均乘同一航班。”

    章程接过评议委员集体签署的文件看了一眼,哭笑不得地问:“颜主管,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要参加一个学术会议,而且只能乘飞机,那参加会议的人就要分开走?”

    颜主任重重点了下头,异常严肃地确认道:“拥有b级以上权限的研究人员出行必须错开航班,c1、c2和c3人员乘同一航班人数也不能超过两位以上。”

    搞得像国家领导人似的,夏遥禁不住问道:“李总,集团不会也有这样的规定吧?”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但以后肯定会有。”

    李晓山笑了笑,一五一十地解释道:“接到nb航空的传真后,吴总、许总、严总、谢总、沈议员、容律师和周校长同样认为有这个必要,并打算把航空出行安全作为下一次董事局会议的重要议题。在此之前,董事局以绝对多数通过一个临时决议,要求章程、思伟、文明、我和美琪必须先依照实验室的航空旅行规定错开出发。”

    父亲被安葬在中越边境的一个小烈士陵园,交通极为不变,除了下葬时在场的陈正淮、李晓山、王元正和古心远之外,牺牲到现在十三年,亲朋好友一个都没过祭奠过。

    奶奶想看看儿子到底葬在哪儿,外公外婆想看看女婿的墓,大舅二舅和大姨小姨同样想去给他上注香,母亲吴秀兰更不用说了,几乎做梦都想去。

    一去就是一大家子,男女老幼加起来八十多人,一架飞机正好坐下,丁爱国准备了近半年,车辆宾馆、吃喝拉撒睡,事无巨细都想到了,也全都准备好了,现在居然搞出这档子事。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说,所有计划全被打乱了,让我怎么跟那么多亲朋好友解释?章程气得牙痒痒,一脸不快地问:“就因为荷兰发生了一起空难?”

    “不仅仅因为荷兰空难?”

    李晓山轻叹了一口气,倍感无奈地苦笑道:“nb航空和沪江航空公司的谈判陷入了僵局,安全主管汉森先生和训练总监德巴尔先生经过近两个月的实地考察,得出中国民航安全存在巨大隐患的结论。

    比如一家保持良好安全记录的国内航空公司,竟然在短短半年里连续发生四起飞机发动机空中停车事件、一起地面停车事件和四起飞错航路的事件,对飞行安全构成极大威胁;

    甚至直言不讳地指出,在飞机检修方面中国民航的维修工程部门对发动机多发性、重复性问题研究的深度不够,对发动机的可靠性管理以及整个工作存在薄弱之处,对机长和副机长的技术和处置能力有关也表示严重怀疑。”

    国内航班章程没少坐,禁不住问道:“中国民航在他们眼里就这么不堪?”

    “可能存在一些问题吧,另外他们对安全的要求肯定要比一般航空公司高,毕竟专业从事培训和专业从事航空客运是两码事。他们那么多人伺候一架飞机,正常的航空公司才几个人?如果也像他们一样每次起降后都恨不得把飞机全拆下来检查一遍,那航空公司还不喝西北风去?”

    李晓山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比尔曼、陆总、德巴尔和汉森这么做也没错,毕竟nb航空是一家新公司、小公司,冒不起任何风险。而《蒙特利尔公约》又有规定,如果发生航空事故,家属可以同时追究实际承运人和缔约承运人的责任。换言之,一旦达成航空代码共享协议,沪江航空又真出了事,那nb航空就要承担连带责任。”

    他们这些集团高管真要是错开来出发,那这个墓要扫几天啊?

    兴达公司那么忙,腾溪可不想耽误太多时间,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也怕,那也怕,德国佬的胆子也未免小了吧!”

    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章程是倾向于nb航空的,面无表情地说:“国外对待航空安全跟国内不一样,真要是出了空难,并且调查出是人为因素造成的,那包括航空公司高管在内的相关责任人都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腾溪将信将疑:“要坐牢?”

    “嗯,在这一问题上是没有人情可讲的。”

    不管nb电气还是nb实验室,只要是规章制度那就要不折不扣的遵守。立规矩不容易,坏规矩很容易,夏遥不想因此而坏了这么多年来立下的规矩,欲言又止地说道:“老公,那我们就坐火车吧,明天走不了后天走,反正又不赶时间。”

    “也只能这样了。”

    临时改变出行方式,南方航空公司的包机定金肯定是要不回来了,事实上一直负责这件事的丁爱国连道歉都来不及,更不好意去管人家要。

    包括随行保镖在内需要近百张软卧票,香江火车站售票处显然没那么多,正打算让老人小孩坐卧铺,年轻人坐硬座将就一下,腾溪竟然打着她家老爷子旗号,硬是通过派驻在广都铁路局的军代表,让铁路局加挂了两节软卧车厢。

    虽然说坐火车再换汽车,要比坐飞机再换汽车慢十几个小时,但却让几位从未坐过飞机,这段时间一直忐忑不安的老人松下了一口气。

    晚上的火车,身边全是亲朋好友,请列车员锁上门,摇摇晃晃的睡得比家里都香。

    第二天早上9点半,列车晚点半个多小时抵达南巡首长年轻时组织并指挥起义的千色市。

    腾老爷子在军内的影响力毋庸置疑,军区政治部主任吴光远少将不仅从自治区ZF所在地宁南赶到千色火车站亲自相迎,甚至从军区总医院带来一个医生和一护士,防止老太太和吴秀兰伤心过度而出什么意外。

    千色有一个军用机场,但由于跑道和航线等原因,丁爱国联系的南航包机并没有打算在这儿降落,而是距长山陵园更远的宁南,之前联系的三辆旅游大巴自然也用不上了。

    章程、刘思伟、陈正淮和王元正向吴主任表示了一番感谢,便招呼众人上了吴主任从军区调来的客车。尽管一致表示不需要陪同,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吴主任,仍决定陪这支庞大的扫墓团走一趟。

    军分区的一辆切诺基军车开道,警灯闪烁,引导着由一辆黑色红旗和五辆丰田考斯特组成的车队,沿着蜿蜒、陡峭、崎岖、狭窄的盘山公路,浩浩荡荡地往中越边境驶去,一路看来,仿佛在一页页翻阅那南国美丽的画卷。

    山涧茫茫的云海,是章程所看到最美丽的景色,但是,却无法唤起他炽热的心情。坐在他身后的老奶奶和母亲吴秀兰,更是紧盯着车外的山、车外的水、车外的村落、车外的小草……车外血染的风采。

    车队距长山越来越近,丁爱国、陈正淮、李晓山、陈士康、王元正和古心远的心情变的越来越凝重。他们的心早已奔向群山掩隐中的南国边陲小镇,并试图把车外掠过的一幕幕景色,与硝烟弥漫的那段记忆对上号。

    他们贪婪的满足着视线的**,努力的吸吮着空气中凝结的残留,静静聆听着风里如泣如诉的低沉回婉,虔诚的眺望远山沉默的宁静……甚至想下车恭敬的抚摩这片久违的土地。

    160公里的山路,车队做了9次停留,每一次停留,都让他们眼眸潮润。160公里山路,车队用了5个小时,每一个小时,都让他们心绪澎湃,他们是在用心感受,感受这一片熟悉的热土,感受他们遗留在这里的青春岁月。

    下午4点24分,车队缓缓开进一个小镇。

    十几年前饱受战争洗礼,看上去不免陈旧、破败,外面飘起毛毛雨,镇上的道路泥泞不堪,低矮的房屋沿小道并不规则的排列着。学校前的操场便是小镇的中心,是人们经常聚集的地方。

    在操场旁,小山丘上文化站的广播,每天将小镇从睡梦中唤醒,有条不紊的将山外的信息传递,也诉说着小镇的大事小事。

    陈正淮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回头说道:“老太太,秀兰,这就是长山镇,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等吃完饭再去看援朝。”

    老太太抖得无法自制,紧抓着儿媳妇的手,颤颤巍巍地说:“援朝……援朝……援朝在哪儿啊……我看不见啊……”啊字一出口,老泪决堤而出。

    这里的一切对吴秀兰而言,更是像风车一样在眼前旋转,天和地颠倒了,她闭上双眼,任泪水奔涌。

    “外婆,你怎么哭了,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不哭的吗?”

    小家伙扑到她怀里,刘思伟急忙干咳了一声,拉着他胳膊说:“嘉辉,别缠外婆,到爸爸这儿来。”

    吴秀兰反应过来,摸了摸车座下的旅行包,哽咽地说:“正淮,还是……还是先去看看他在哪儿吧。”

    “好的。”

    陈正淮微微点了下头,旋即走到驾驶员身边,举起胳膊朝陵园方向指了指。正探头往后面张望的开道车司**开转向灯,带着车队径直往镇外开去。

    长山陵园始建于1979年,1988年竣工,占地40多亩,背靠青山,面向绿水,共安葬烈士257人。

    由于经费有限,陵园的建筑显得有些破旧,没有停车场,车只能停在山脚下的公路上,甚至只有一个管理员。而像这样的陵园,县里有好几个。章程后世来这里时,另外几个陵园已经全部迁到了这里,并进行了大规模修缮。

    “到了,下车吧。”

    章程刚伸出胳膊,准备扶奶奶起来,突然看军区政治部吴主任的随员,从前面那辆车的后备箱里取出一个花圈。紧接着,一个穿着旧军装的中年人,从山腰的陵园飞奔过来,跑到吴主任车前像是汇报什么。

    他们祭奠的是烈士,自己拜祭的是家人,没准备花圈,也不需要花圈。

    人还没到陵园,老太太已经哭得撕心裂肺,外公外婆也老泪纵横,把众人搞得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事先有分工,大舅妈和二舅妈负责安慰老太太,大姨和小姨负责劝慰外公外婆,顾红霞、许萍、葛爱芳、田秋菊等人负责劝说母亲吴秀兰,陈宝琳和吴小莲等小辈照顾章慧和章琳。

    母亲比想象中更坚强,边走边叮嘱道:“东西都带上,千万别拉下。”

    “知道了妈,不会拉下的。”章程应了一声,把她一直念念不忘的旅行包背得更紧了。

    刘思伟、游少均、丁文明、张兵、吴小柱、吴小军、陈长河……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祭品,丁爱国、陈正淮、陈士康、李晓山、王元正和古心远则一人抱着一箱茅台。大舅二舅和大姨夫二姨夫则比较老套,按照老家风俗准备了一大堆黄纸香烛。

    两个捧着花圈的军人在前面带路,吴少将在管理员的陪同下紧随其后,一百多人的祭奠对外,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拾级而上。

    走进刻有“长山**烈士陵园”的大门,就看到用大理石竖立起的烈士纪念塔,正面是“人民英雄永垂不朽”,背面是“你们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几个大字。

    环境很不错,比较清幽。垂柏长青,小树点缀,配上鸟儿的悦耳歌声,的确是很适合烈士在此安葬。

    “章营长的墓在这边,各位请跟我来。”

    管理员在吴将军的指点下,边陪着众人往里面走,边介绍道:“这里安葬了来自全国二十二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对越还击战牺牲的烈士,章营长最大,级别也最高……”

    烈士墓区分为四区,每区烈士墓排列整齐有序,墓碑都是躺着放的,斑驳的碑面上嵌着一个红色五角星,烈士的名字、籍贯、生平都写在上面,简单而又让人沉思。

    一路走来,正如他所介绍的一样,安葬在这里的烈士都很年轻,牺牲时的年纪大多在17—22岁之间,入伍时间很短,两年的,一年的,三个月的,有的入伍仅仅只有一个月。除了这些战士,还有很多支前民兵也在此安静的睡着。

    当众人来到章援朝墓前时,赫然发现刚有人拜祭过,墓碑前放着一个大花圈,右边的挽联是“章援朝烈士永垂不朽”,左边的落款是“江南省南滨市人民ZF敬挽”。棺形的墓上盖着一面大红旗,旗子上贴着“江南好儿郎,英魂守边疆”十个红底黄字。

    吴秀兰再也忍不住了,哇了一声扑到墓碑前,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祖孙四代祭亲人,难言的心酸。一直想来却没来,就是怕见到这个阴阳两向隔的情景。

    老太太挣扎着要下轮椅,章程和刘思伟急忙把她搀起,并小心翼翼的让她坐到墓碑左边。

    两位战士敬献花圈,立正敬礼,旋即让开身体。

    军区政治部吴主任抬起胳膊,也向墓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转过身来,对着近百位家属抑扬顿挫地说道:“一九七九年,在抗击越南侵略者的战斗中,章援朝同志发扬高度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精神,率领四百二十七名指战员,展开十七个昼夜的浴血奋战,击溃了敌人从连到团规模的多道防线,取得重大胜利……

    在这次战斗中,章援朝同志壮烈牺牲。他放弃了安逸舒适的生活条件,牺牲了父子之情,夫妻之爱和天伦之乐,投身于血与火的战场,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了祖国的边疆,保卫了社会主义建设,保卫了人民生活的安宁,以实际行动谱写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十亿人’的伟大诗篇!

    他的英雄行为,给我们军的光荣历史增添了新的光辉,他的崇高品德永远值得我们学习。青山此处埋忠骨,英烈浩气贯长虹!**英雄的业绩万古流芳,章援朝烈士永垂不朽!中国人民解f军西广军区,一九九二年十月二十八日。”

    这番话不是随便说的,他代表的是西广军区。

    王元正是现役军人,岂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立马脱口而出道:“敬礼!”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丁爱国、陈正淮、李晓山、陈士康、王心远和腾溪,不管现役的还是退役的,只要有过从军经历的,都不约而同地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援朝!”

    大舅吴秀峰扶着墓碑哭喊道:“援朝,你妈和秀兰带着孩子们来看你了!这是嘉辉,你外孙,小慧的孩子。这是你儿媳妇夏遥,长得多俊啊,下个月就跟三儿结婚。老二也有了对象,留德的博士。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你在底下就放心吧。”

    “爸!”

    章慧哭得梨花带雨,刘思伟急忙把小嘉辉推到墓碑前,“快,快给你外公磕头。”

    吴秀兰边哭边从旅行包里掏出几个保鲜盒,把丈夫生前最喜欢吃的猪头肉,红烧鱼,油炸花生米……用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放在墓碑前。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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