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秦峥的选择,未免有些太着重于眼前了,曾经的秦副书记现在已经在天都某部委坐了冷板凳,而顾家父子却如初升朝阳般光耀夺目,这谁是谁非,当真是看不透。
平国新瞬间的心思恍惚,迅速调整过來,微笑着对顾诏问道:“顾诏啊,这一次你去西陲纺山县,是不是组织上要求的!”
顾诏摇摇头,回答道:“是我主动要求的!”
“哦。”平国新挑挑眉,眼角向平鸿雁走了个隐蔽的眼神,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來,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右手虚放在膝盖上,摆出舒服的坐姿,看样子是准备长谈:“你在维港做得很好,连兰东方面都受到了上面的高度赞扬,说咱们培养了好干部,我敢说,你现在想要去哪里,上面肯定都会给予支持,怎么你就偏偏选择了西陲山区纺山那个地方,很有点背景和问題,又是经年积累的贫困地区,俗话说,穷乡出刁民,你单枪匹马过去,恐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顾诏微微垂下脸來,抿抿嘴,声音变得低沉起來,慢慢的说道:“平市长,事情总是有人要做的,我一直认为,沒有贫困的地方,只有贫困的思想,河沟镇当初也是穷家破业,只要找准了方法,沒有什么地方会一直贫穷下去。”他抬头看了看平国新,坚定的说道:“如果因为怕,就不去这种地方,那么就会产生恶性循环,我们不把城市的变化,经济好的办法带到那里去,一直由那里地方上出人担任领导位置,能够有多大的发展,至于穷乡出刁民的事实,只要大家都有事做,有钱赚,自然生不出那么多是非心思,自然而然就化解了。”说到这里,顾诏顿了顿,看了看顾浩然,才带着微微笑意道:“我爸如今去了汕水,可是国家重点关注的地方,我就不跟我爸去争关注度了!”
平国新的身子不由动了动,顾诏这话说得很官面,听上去大气凛然,但仔细琢磨其中的味道,不难看出顾诏心思的慎密,不说关于地方上的想法,那些都是虚的,需要在实际情况中具体调整,单单从考虑顾浩然方面來看,顾诏这样选择,无疑是给了顾浩然最大的支持。
为什么,原因很简单,这一次老简家强势把顾浩然推出來,按照履历來说,顾浩然担任地区首府市长才不到两年,突然拿出來放在国家重点开发城市的市长位置上,无论是年龄、资历还有阅历來说都稍显不足,虽然现在的媒体沒有后世那么无孔不入,但在官场的圈子里,顾浩然带着一点强行上位的架势,同为官场人物的顾诏,这时候再选择一处好处多多的地方,就难免让人诟病不已。
年仅二十五岁的实权副处级干部,放眼全国也沒有几份,一旦顾诏的位置是个好地方,那随之而來的话題就会不少,是子凭父贵,还是父萌子贵,这都是可以说道的,若是被人盯上,那就成了狗皮膏药,无论是甩掉还是沾上,都是恶心不已的事情。
但顾诏就选择前往贫困地区,这下子说闲话的人就该消停了,怎么着,顾诏都被发配那种地方了,顾浩然的位置还有人说三道四吗,人家父子俩可是做出了大贡献的,凭什么有功劳了反而把人家往犄角旮旯里挤,沒有这么办事的嘛。
顾诏是以自己暂时的难受缓解了顾浩然有可能碰到的压力,未雨绸缪,远远强过亡羊补牢。
顾浩然看看顾诏,也明白顾诏的顾虑,不过顾诏倒是从來沒有跟他说过,此刻念头一起,他这个当老子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都听说给后辈铺路,倒沒有听说过儿子给爹当踏脚石的。
顾诏笑了笑,对顾浩然做了个舒心的笑容,接着说道:“平书记,说句孩子气的话,我倒是觉得,越是贫困的地方,越是容易出成绩,毕竟那地方已经到底了,再差也就是个维持现状,只要抓好资源,做好铺垫,很多事情并不是做不成的!”
平国新反问道:“就好比河沟镇似的!”
“河沟镇只是个缩影罢了,无论是村子,或者镇县,甚至是地区,存在即合理,总有打开枷锁的办法。”顾诏侃侃而谈:“关键还是在于打开思路解放思想,我这一次可是信心十足的走马上任啊!”
平鸿雁在旁边听着,以往不少官员也來过家里,对平国新的态度那是毕恭毕敬,她也曾经带同学來过家里,当他们知道平国新的职务之后,一个个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张不开嘴,从未见过像顾诏这样的,在平国新面前全然沒有拘束,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这让平鸿雁不由升起了兴趣,看着顾诏突然出声问道:“不知道顾……顾科长怎么看待打开思路解放思想,要知道,在地方上有许多想法和做法已经是根深蒂固,短时间内是沒办法改变的!”
平鸿雁不是官场之人,这个时候发问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平国新并沒有呵斥平鸿雁,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顾诏,显然对这个问題也很感兴趣。
顾诏脑袋一懵,突然有种陷入平国新的陷阱的感觉,按说平市长不该如此不知轻重,虽然现在大家说的是大面的事情,但随着话題的深入,肯定要涉及到派系甚至各自立场的地方,这时候让平鸿雁呆在这里,有点太过于随意了。
可平鸿雁的问題他又不能不回答,平市长还在那里看着呢,顾诏想了想,慢慢的说道:“孩子,改变一个地方的思路,从改变孩子的看法想法,以及培养世界观來说,要比成年人要轻松的多!”
平国新皱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主抓教育,这可是个长期工程,不是一两年可以见到成效的,而且,这样做,虽然是本质问題,但对于一个地方的经济,并沒有立竿见影的效果,顾诏啊,跨省调动县级干部,把你放过去,组织上可不是仅仅让你去打基础的,要更快的表现出改革开放的巨大优越性來!”
顾诏点点头,解释道:“谢谢平市长提醒,抓教育,也要有抓教育的方法,我的想法是,在全县发展的基础上,全都以基础教育为目的的进行建设!”
说着,顾诏开始详细的介绍在到达地方后可能要采取的一些手法和思路,平国新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感慨,顾诏这小子,还当真敢想,把教育作为一个县的立足根本,这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但仔细想想,这些想法又完全抓住了人的心理和官场定式,另辟捷径却又无懈可击,当真说得上是思路开阔。
顾浩然则满脸的欣慰,儿子出息,当爹的在谁面前都能挺直腰杆。
这个问題是回答平鸿雁的,所以顾诏在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平鸿雁,平鸿雁越听越觉得顾诏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她那个圈子的人别说提出來,就算是某个方面,连想都是不敢想的。
胆子太大了,平鸿雁在心底评价着,眼睛却盯着顾诏,发现顾诏年轻的脸上带着无比的自信,微微上翘的嘴唇带着安静的笑意,看上去很阳光,从表面看,顾诏和那些坐在大学课堂中的莘莘学子沒有什么区别,充满了书卷气息,绝对看不出这个人已经有了份非常丰富的为官履历。
“计划永远只是计划,具体情况还是要具体分析的,毕竟我还沒有走到地方,详细的情况还沒有摸底。”最后一句话,顾诏看向了平国新,算是对自己的想法做了结束语。
本來是很平常的调任见面,平国新却沒有想到会听到顾诏这样一番言论,无论怎么想,纺山若是真如顾诏设想的那般进展,恐怕又要兴起一场热潮,这个顾诏,就不是个坐办公室的命,这性子这想法,还是需要放在大浪潮中去考验。
“你说的那个商业链条资金互助想法,必须有个信得过的人掌握,那不是一点小钱,很容易出乱子的。”平国新沉吟片刻,做了提点。
顾诏笑笑道:“所以,今天我來您这儿來了,希望能通过您的面子,在东湖地区借俩人!”
“借俩人,我还不知道你,要是把人给了你,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平国新作为顾诏的直属老领导,这时候笑骂起來,指着顾浩然和顾诏说道:“你们爷儿俩,是准备把东湖那边的精英都给掏空了啊,我要是过去给你说这句话,还不被人戳脊梁骨,说我平国新只徇私情,不讲原则!”
平鸿雁插嘴道:“哼,老古板,又不是贪污受贿,只是调动下工作,有什么的,你们领导换岗位,家属不是也要在同地方适当安排工作!”
平国新瞪了平鸿雁一眼,随即眼睛一亮,笑呵呵的说道:“顾诏啊,不用去东湖了,我给你介绍个人,你看看让鸿雁去纺山怎么样,这丫头不服从分配,我只有舍了这张老脸,找上面人说说,有你盯着她,我放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