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蒋立坤眼里那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有心爬墙。
冯臻收拾好课本,打算趁着还没晚自习的时间跟丁雅一块去图书馆查一查资料,高中的课程说紧不紧的,但是马上要分班考了,大家都很看重这次的理分科考试。
到了高二,这个班将再次得到重组。
蒋立坤被老师叫去搬英语试验册。这次测试考蒋立坤考得不错,成绩一下跃居年级前三十名,虽不及冯臻对外的高要求,但是在老师眼里能进步,爱学习的学生都是好学生,为了激励蒋立坤的学习热忱,及对他学习态度的重视,在课堂上不止一次的赞扬了蒋立坤的神速进步,就是下了课也不忘拎着他到办公室继续发挥余热。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蒋立坤捧着手里比别人厚一倍还多的练习试卷,面容再次扭曲了。
得,这就叫乐极生悲了。
蒋立坤的日程表安排的很满,周末两天基本都是被弄去部队里训练,蒋老爷子对他的未来规划得相当的明确,蒋立坤就是蒋老爷子指定的接班人,从军是必定的。至于前期投资蒋老爷子更是下足了力,唯恐自家孙子输在起跑线上,就连星期两天都要将它挤得毫无缝隙,由此可见老人的用心良苦。
这课余时间排得太满,就连在学校的时间都有些紧巴巴地,对于自己看不到,控制不到的地方,蒋立坤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
“臻臻,这道题怎么解啊?”蒋立坤下了课也不爱往外跑了,专门捏着个小本子等冯臻,他最近一直不得闲,平时也不能老守着冯臻不动弹。这不,没几天丁雅那小眼神瞬时就不一样了啊,盯着冯臻两眼闪亮亮的,别提都愁人了。忧虑得蒋立坤恨不得连上厕所都将冯臻别在裤腰带上。
冯臻斜眼看他,瞅他就跟看着个神经病似的,深呼了口气,两手揉着太阳穴,他被蒋立坤这几天神经质一样的行为给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塌下肩膀,冯臻也没心思和他说那么废话,看时间还早,揪着人衣服袖口就往走廊角落去了,他眯着眼有些不耐烦,但是对上蒋立坤讨好的笑容,心里又没来由的烦躁,“蒋立坤,你这几天又在闹什么脾气啊你?”
蒋立坤蹙眉,只反拉住冯臻的袖子,撇着嘴不说话,瞧那小模样还挺委屈。
冯臻见不得他这般小可怜的作派,心下无力,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上他,冯臻总觉得自己的坚持和底线在一点一点地被退怯。
努力撇去脑海里放空的思绪,冯臻端着脸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大男孩,对着蒋立坤棱角分明,愈发锐利的侧脸,心里忍不住叹口气儿,眼尖发现他后脖子那大片的淤青和破皮时候,登时瞪眼,挑眉,“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蒋立坤胡乱抓了抓头发,心虚的笑了笑,“没事儿,我只是和人比划比划,不碍事的。”
“你星期天都干嘛去了?”怎么每次都弄得一身伤回来?后面那句话冯臻咬住唇,没有说出口,只是语气有些冷。
蒋立坤耷拉下脑袋,其实这种时候他更想搂着人腰,靠着他家臻臻的肩膀倒倒苦水,顺便讨讨饶,只是少年人的自尊和傲气不容许他在落败的时候跟人示弱。
不过,现在这傍晚时分,天色微阴,旁的人也不会注意到他们,蒋立坤就这么粘粘糊糊地拉着人不放,嘟嘟囔囔的解释,“高中毕业以后我就要去读军校了,爷爷怕我到时候跟不上,给我开小灶呢。”
冯臻顿了下,眨眨眼,眸子盯着紧紧扣住他五指的大手,心神恍惚地怔了下,再抬头,已经敛去了眼底的情绪,只淡淡道,“哦,挺好。”
晚自习后,蒋立坤照旧拉着赵叙常威一块打篮球,等到汗水浸透了衬衫,才余兴不足的你拉着我,我摇邀着你一块回宿舍。
推开寝室门,里面很安静,蒋立坤探着脑袋看了屋里,没人。
臻臻,臻臻。又翻找了一遍厕所,还是没看到人,蒋立坤随手抹去额前的汗珠,转头去问常威,“臻臻去哪儿了?我记得他早就回宿舍了啊。”
常威正蹲在床头脱袜子,鞋子一离脚,那冲天的气味都要熏死人了。此刻,他正捏着鼻子屏住呼吸,紧紧凝眉,两眼瞪大地表示自己对此等毒气的深恶痛绝。
听到蒋立坤的话儿他也没的上心,只随口答道,“这几天都是阿臻拿水壶打的热水,可能现在还在水房排队打水呢。”
蒋立坤哦的一声,又一头钻进厕所里冲冷水澡。过了一会儿,顶着个水珠横流的脑袋在屋里乱转,过一会儿又钻自己柜子里翻东西。
前段日子,蒋妈妈让人给蒋立坤带了一大袋中药囊子,说是睡觉的时候泡水喝,能起到静心凝神的效果。不过,蒋立坤对这玩意儿不大感兴趣,最后还不是被他悉数倒腾到冯臻肚子里去。
架了茶壶煮水,蒋立坤又探着脑袋往外看,夜色茫茫地外边一片漆黑,啥都看不到。
赵叙跷着二郎腿靠在床头打游戏机,这是他前些日子从一个哥们手上搜来的,忙里偷闲的正好放松一下心情。
屋里三人各忙各的,没一会儿就听得木门打开,‘嘭’地一下又合上的声音。
赵叙睨着个眼,慢腾腾地起身,拉出着床底下装着十几双臭气熏天的袜子的鞋盒,手脚麻利地跑去厕所倒桶里,然后冷水洗衣粉一块倒下去搅和两下,盖子一堵,完事。
“艾玛,可碰到他俩不在的时候了,”赵叙转头和常威四目相对,颇为默契的的贱笑一番,这才抖着脚躺回床上装尸体。
只是,对于自家铁子最近这般比之前更加粘粘糊糊的行为,赵叙还是很不客气的翻着白眼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没断奶呢。”
蒋立坤一路溜达着走去水房,那里离女生宿舍不远,现在这个钟点还在排队打水的人很多,长长的一条龙,一如往常的熙攘。
四处找找,没看到人,蒋立坤拉住前面一个还在排队的同班学生,问他有没看见冯臻。
这学校不大不小的,今年更是增加了不少新同学,但是类似于冯臻这种相貌出众,气质清冷,成绩又一直遥遥领先的人物,在这些学生中还是挺有名气的。
不等那位同学回答,旁边就有人七嘴八舌地问他,“你说冯臻是那个长得很好看,但是不大爱搭理人的男生对不对?”
蒋立坤迟疑地点头,不爱搭理人?不熟的话,冯臻确实连话都懒得说。
瞥了眼支棱耳朵听八卦的众位,蒋立坤再次肯定性地重重点头,微眯起来眼,唔,这真是个好习惯。
“哈哈,我就说嘛,那个男生就是冯臻没错吧,我说兄弟,他现在正忙着呢,这小子艳福不浅呢,”旁边几个男生贱兮兮地捂挤眉弄眼笑。
“就是,这几天他还帮你们班的一个女生打热水,提水壶呢,嘿嘿,好学生不也在谈恋爱嘛,老师还老说我们呢,”紧接着就有人附和,听起来冯臻这事儿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蒋立坤怔了一下,脸色骤然阴了下来,提腿就走。
女生宿舍现存的已有三栋,每栋都有六层之高,一层十多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六七人,几乎每个寝室都满员。
所以去年年底,学校又兴建了几栋学生宿舍,为学生学习环境的考虑,高二高三的学生以后还能自主缴费选择宿舍格式,一般提供选择的有双人寝室,四人寝室,还有六人寝室,八人寝室,视学生的情况而定,也算是一种新潮流。
蒋立坤绕过女生宿舍旁边还没装修好的新宿舍楼,慢慢走到更开阔些的草坪上,远远地就看见了冯臻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和人说话的模样,那个女生不用说,自是丁雅无疑。
自己找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但蒋立坤却忽地没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他在踌躇,他在犹豫,但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怒火早已驱使他愤怒前行。
丁雅最先注意到蒋立坤的靠近,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红晕,只是蒋立坤的来势汹汹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先回去了,你注意休息。”冯臻低眼看了下自己手腕上的手,对着丁雅温声叮嘱,脸上神色淡淡,不受他人影响分毫。
丁雅偷偷看了眼蒋立坤,含笑点头,张嘴还欲说什么,就见冯臻被蒋立坤大力拉走,正想追上去怒斥蒋立坤,就被旁边不知何时站着的余珊珊给拉住了。
“咱们先回去吧,你感冒还没好,不能吹风,”余珊珊接过她手里的水壶,轻声劝道。
丁雅迟疑地点点头,有些不放心的频频回望。
抓住手腕的大手很用力,蒋立坤几乎咬牙切齿地拉着冯臻快步行走,他的步子很大,速度也不慢,冯臻拎着另一个水壶跌跌撞撞地走得很艰难。
忽地,前面那人一停下,冯臻立马撞上了蒋立坤的后背,那高速的撞击之下,冯臻差点没把眼泪给撞出来,正心里恼怒之际,手里的水壶却被人轻轻接过。
“蒋立坤,你又闹得哪门子脾气?”冯臻用力挣开他的手,冷着脸怒骂。
瞪眼,又是瞪眼,蒋立坤气得原地转圈圈,整个人好似高压锅,内里汤水滚沸,偏偏鼻头上的出口被堵住了,气咻咻地简直要将自己给滚沸了去。
“不知羞耻,不知羞耻……”蒋立坤脸色臭臭地指着地上的草骂骂咧咧,就是不知道他说得是冯臻还是丁雅了。
冯臻冷眼看了一阵,甩头就走,蒋立坤又气又急,拽着人的手,就是不肯放。
两人走走停停地,幸而旁边也没什么人注意,不然冯臻都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
“你到底还想干嘛?蒋立坤,”冯臻干脆站住脚不走了,抬起一只脚就忍不住踹他。
“你以后别跟丁雅走那么近,我不喜欢你和她靠得那么近,”蒋立坤生受了这一脚,绷着脸一字一句道。
冯臻都要给气乐了,“我跟谁走得近还要你批示吗?我和她是朋友。”
“她居心不良,她就是想勾搭你,我知道,我知道,我就知道,”蒋立坤抓着冯臻的两手,情绪暴躁得险些失控。
“你神经病吧,蒋立坤,你是我的谁啊你,我就是以后和她交往那也不关你的事儿。”冯臻被气得口不择言,但是说完更觉懊恼。每次碰上这个蠢货,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是造孽。
蒋立坤赤红着两眼,死死盯着冯臻看了好一会儿,却是什么话儿都没说,反而自己拉着人走在前边,头也不回。
他不想和冯臻发脾气,更不想和冯臻动手,但是面对浑身毛刺的冯臻,他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除了扎得两败俱伤,只有沉默。
回到宿舍之后,两人便开始了冷战。
一个不得其解,一个止步不前。这就像是一场拉锯战,谁也不愿轻易向对方低头。
蒋立坤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但是只要丁雅靠近冯臻一步,他就抑制不住地狂躁,冯臻的冷漠并不能让他整颗心都冷静下来。
僵局。
又一个月过去了,蒋立坤望着窗外,他和冯臻已经一个月没有好好说话了。就算他想说,冯臻也不愿给他这个机会。
他们彻底撕裂了中间的隔膜,表面上看似敞亮了,但中间的鸿沟却是随着时间越隔越大,也许哪天他们再也无法回头。
冯臻在拒绝,冯臻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名为拒绝的气息,这让蒋立坤不得不将发散的心思放在学习上之外,只能在周末去部队训练的时候发泄多余的精力。
老师开始频频在课堂上夸赞蒋立坤的巨大进度,这次考试他进了年级总分前十名,好像一下子成为了学生们进步的楷模。
常威对蒋立坤和冯臻的冷战感到不解,但是问及赵叙,赵叙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只能干着急。
期末考前晚,大家都早早上床睡觉。
那晚的月亮弯弯,清冷的银芒从窗户洒进来,莹莹地一地。
寝室里很安静,就连常威都已经打上了小呼噜,他睡得很熟,但冯臻仍无睡意。
‘吱呀’,铁架床晃动时发出一声轻轻的摇摆声,有人从上铺蹑手蹑脚地爬了下来,冯臻赶忙闭眼装睡。
蒋立坤蹲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冯臻侧躺着的背影,试探着叫了两声臻臻,自然没有人回应。
感觉到床上猛然多出来的重量,冯臻闭着眼暗骂,蠢货,蠢货,蠢货。
紧接着便有温暖的胸膛靠近,蒋立坤大着胆子将人轻轻搂向自己怀里,额头抵着冯臻的后脑勺,贪婪地呼吸着这熟悉的冷冽味道,半天,才轻吁了口气儿。
“我知道你没睡,别不理我了,我很难受,冯臻。”耳边有人在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冯臻整个都恍惚了。
但是,在被搂主的那一瞬,他僵了一下,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慢慢用力握住了那只比自己大了一倍的手。
第二天考试,蒋立坤与冯臻看着对方的熊猫眼,相顾无言。
直到很久以后,冯臻才明白当时的心慌,不过是掩饰自己早已乱了分寸的心神。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