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0日上午,陆空战斗群地面部队开始分批,交替掩护撤出战场,返回国内。
在战斗最为惨烈的斯克诺季夫镇,战火平息之后,大雪也停了,天气放晴,气温上升。
收尸队开始处理漫山遍野的尸体,华夏一方的收尸队,在己方的士兵们的协助下,找到每一具没来得及拉回阵地的烈士遗体,把他们装进裹尸袋,送上直升机,空运回国火化安葬。
中午时分,701团第二营五连全体战士在阵地上集合,一百余人的连队,到现在变得稀落了不少,牺牲十八人,负伤三十七人。他们的战果初步统计是七辆坦克、十一辆装甲车,击毙俄军三百余人,守住了最为重要的1高地足足五天时间。
五连幸存的士兵整齐地站立着,他们的战友的遗体就整理地摆在他们前面一侧。谭彦军看着编号为27的裹尸袋,里面的是他的班长姚一了。他竭力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高高地挺起了胸膛。
前面,连长和指导员陪着营长曹阳刚大步走来,曹阳刚手里拿着一封信。
走到队伍跟前,曹阳刚刚毅的表情开始松动。他摘下迷彩帽,捏在手里。士兵们都敏锐地发现,营长那只手用力地把迷彩帽捏成了一团。
“营部刚刚收到了后方寄来的信件。”曹阳刚把手里的信封举起来,“教导员整理烈士信件的时候,发现了姚一了烈士的未婚妻寄来的信。”
他仿佛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却是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控制如初。
“我想给大家念一念,当着姚一了同志的遗体,给大家念一念他未婚妻的来信。内容很短,只有几句话。”
终于,他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缓缓地低声念出了信。
“一了,虽然你不说,但是我也猜到你是要去打仗了。我认真地想过了,咱们还是算了。你若牺牲了还好,如果负伤缺胳膊断腿没了只眼睛,我们怎么往下过?一了,家里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下个月就结婚,如果你能平安回来,希望能来喝我的喜酒。——顾横波。”
绝交信。
士兵们泪流满面,谭彦军再也无法控制住了,任由无声的泪水掉落在阵地上。往日的相关的一幕幕次等划过他的眼前。
“我是帝都人,不过家在郊区。参军前处了个对象,她说等我退伍了就跟我结婚,或者我提干了,也可以娶她。”
熄灯之后,排房里陷入了安静,兵们慢慢的小心地转入睡前的卧谈例会。当时,姚一了就低声地这样说着。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谭彦军和其他人一样,是完全能够通过班长的语气想象出他那副甜滋滋的模样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骨干和战士,才没有了训练时的等级关系,随便地唠嗑几句。
“班长,嫂子一定很漂亮,是?”谭彦军压着声音问道。
姚一了得意万分:“那还用说,脸蛋身材性格都是一百分的。你班长讨媳妇必须全面检查。”
“嘿嘿,班长,啥时候把嫂子照片给我们看看。”
“对对对,给大家看看嫂子长啥样。”
兵们小声起哄。
姚一了低喝了一句:“闹什么闹,一会儿给连长闹过来,收拾你们!”
兵们吐了吐舌头,小心地看了眼排房门口,侧耳倾听了一阵,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这才放下心来。
良久,谭彦军又说:“班长,凭你的素质,提干是十拿九稳的。你就差个三等功。”
另一个班长突然插话:“一了,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什么?”
“我们可能会调到东北那旮旯去……”
“东北?”
“没错,毛子不是内战了吗,就跟咱们的边境附近干了起来。前几天我上团里,听一参谋说咱们可能要干涉一下。”
谭彦军脑子灵活,一下子就眼睛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班长,这么说,你的三等功跑不了了。有仗打,三等功妥妥的。”
当晚,姚一了失眠了。
其实他不愿意离开部队,却又放不下顾横波。所以他在部队拼了命干,一部分因素是为了顾横波。提了干,他才可以在不放弃自己的军旅梦想的前提下,娶顾横波……
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在他牺牲的那天,顾横波提笔写下了这份短短几句话的绝交信。顾横波也不会知道,她曾经是姚一了在残酷的训练中唯一的精神支柱,今天之前,她也不会知道,姚一了再也没有机会参加她的婚礼。
就在曹阳刚给大家念着这封信的时候,顾横波正在和另外一个男人走进了民政局。
连长和指导员也落泪了,泪水模糊之中,谭彦军也看到,营长的双眸之中噙满了泪水,腮帮在抖动。
曹阳刚分不清楚心里的那种感觉是痛还是恨,抑或是委屈,或者,皆有之。从军校毕业进入101大队,他跟着李路一直走到701团,走上了营长的岗位。经历了风风雨雨,经历了苦难和辉煌,任何感受皆有之,独独看到这封信时的那种复杂的情绪,是第一次体味。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尝试过泪水的滋味了,今日看来,却是苦苦涩涩,令人心碎。
“同志们。”
曹阳刚深深吸了一口气,拿着信的右手缓缓地用力,把信纸揉成了一团。
“你们恨吗?你们恨这姑娘吗?”
兵们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任凭它们疯狂地涌出。
他们会不恨吗?
他们恨!
他们感同身受,他们为姚一了不平!
我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了你们的歌舞升平拼命,到头来却遭到了你无情的抛弃!
曹阳刚看着那一双双极度愤怒和委屈的目光,沉着声音,缓缓地说道:“我不恨,我不怪那姑娘,我想姚一了也不恨,也不会怪。她说得也很实在,她没有错。”
他提高了声音,“谁错了?错在哪?你们回答我!”
兵们没有说话。
曹阳刚拿手一指西方,“错在发动这起战争的人身上!”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参加过南疆战事,火线提干后进入陆军指挥学院学习,毕业后进入101大队,跟着老大队长也就是我们的团长来到701团。团长经常对我们说的一番话,我现在想重新地向你们复述一遍。”
“选择从军,就是选择了不一样的人生道路。只有有信仰具备奉献精神的人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走得更远。也只有真正的精英才有资格在这条路上一条道走到黑。在路上,你会遇到无数的艰辛险阻,承受常人无法理解的折磨,更必须要默默地承受着委屈。你们的付出将会被大多数老百姓忽略甚至遗忘,但是,你们的价值将会在国家危难之际、在战争来临的那一天得到充分的体现。因为你身上的迷彩,你要尝遍世间的苦难。因为信仰,你们愿意那么去做。你们的名字将会永远留存在华夏国防军的服役档案中,你们的功绩将会留存史册……”
曹阳刚和兵们目送装载着姚一了遗体的红色黑鹰直升机徐徐向祖国的方向飞去时,远在乌兰巴托的李路,正在看刘小光传来的战况报告。
车臣一开打,便打成了一锅粥。
接到了刘小光的详细战况报告之后,在议会大楼后面副楼的那间被李路当成办公室兼住处兼棋牌室的套房里,李路在书房里是一边看报告,一边很满意地点头的。
得益于军刀团大量的武器装备和贷款的支持,杜达耶夫武装比历史上的第一次车臣战争中至少要上两个档次。而军刀团刚刚在欧洲招募到的一批雇佣兵,也在杜达耶夫的重金之下,被派出去协助车臣革命卫队作战。
甚至,包括刘小光在内以及一批前苏联军官,躲在幕后,为杜达耶夫提供作战参谋。根本上,革命卫队的第一次作战计划,就是出自于军刀团招募的那批前苏联军官之手。
那些已经失去了信仰沦落为无国主义者的前苏联精锐军官,做起针对同胞的作战计划来,无所不用其极,一环接一环,不把俄罗斯军队打成残废誓不罢休。
房门被敲了一下,胡震天手里拿着一份电,快步走进来。
李路抬起头,看见胡震天的脸色并不好看。
胡震天把手里的电双手递上,汇报道:“头儿,刚刚收到的余明家副司令的电。里面只提了一件事,您看看。”
打开电,上面有一段比较长的话,后面附上了一份信件的内容。于是,李路看到了姚一了的未婚妻顾横波写给姚一了的绝交信的内容。
胡震天有些惊讶地发现,平日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波澜不惊的李路,缓缓放下电,居然双目渐渐涌出泪水。
他想起了南疆战事,想起了那段不长但是刻骨民心的日子。当时的第17侦察大队,在开赴南疆之后,政治部门接到的兵们的信件,几乎都是绝交信。
一位副连长休假结婚,突然接到命令归队,他刚过门没几天的媳妇儿不知道从哪知道他要参战,坚决地要跟他离婚,除非他能够留守下来。那位副连长忍痛和她办理了离婚手续,当天便赶回了部队。
许久,李路的情绪缓缓恢复过来,低声说了一句:“同意余副司令的意见,一定要按照新的标准做好烈士和伤员的抚恤工作。另外,统计一下陆空战斗群,不,统计整个维和部队的兵员婚姻状况!”
注:本章写到的一些例子,是真实例子,发生在对越自卫反击战和老山轮战。向牺牲在南疆战场上的烈士,向为了领土完整负伤的前辈,磕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