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隆冬,江面结了厚厚的冰层,上面被雪覆盖,远看白茫茫的一片,虽无春夏秋波光粼粼的柔美,却也不失雄浑壮阔之瑰丽。
整个小区不过只有四幢高层,全部磁砖外墙,是当下最时髦的设计。这时候禁防高层落物外墙体不充许贴砖,这样的行业规定还没有出台,在一片灰土土的楼体群落间,这无疑是最惹眼醒目的存在。
d市人都知道,住在海蓝小区里的人非富则贵,先不提那一坪米高到乍舌的房价,光是物业管理费零零总总算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普通老百姓根本就负担不起。
正所谓物有所值,如此高档的小区管理上自然相对较为严格,尤其是对于外来人员,如果没有业主的电话确认是绝对不容许放行的。身为这里的保安人员,第一要物就是熟悉各业主的面孔,对于生面孔要在第一时间指认并拦劫下来。
李燕现在就面临着这种状况,一分钟前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睡熟中的勒小东怎么弄都不醒,实在没办法只能把他拖下了车,半边肩膀都成了他依靠的重心,费劲巴拉的拖行了几米远,正打算叫旁边的年青保安过来帮帮忙,他人就走过来了。
“大哥,能不能帮我把他扶到里面去?”李燕指了指保安岗亭,打算到了里面再想办法。
年青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确定不是小区里的业主,又瞅了下压在她肩膀上勒小东,那张俊美到不像话的脸实在是太好认了,当即点了点头:“那行吧,我帮你下。”冲着里面坐着的中年保安招了招手:“黄哥,来,帮把手。”
岗亭门窄,两个人一前一后又拖又拽的好顿忙活,总算把人给弄进去了。
“这是喝多了还是怎么了,这么弄他都不醒?”那个姓黄的保安狐疑的看着躺在长凳上的勒小东,并没有从他身上闻到酒味儿。这要只是睡觉,也未免睡得太死性了吧?
李燕也早就察觉出不对劲儿了,只不过当着两个陌生人不好说出来而已。唯今之计得赶快想办法把他给弄醒过来,刚才连敲带打的根本就没起作用,得想点儿狠招才行。
“两位大哥,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锥子、针、刀之类的东西?”
那年青保安顿时瞪大眼睛:“你想干吗?该不会是要往他身上招呼吧?”
姓黄的保安毕竟年纪稍大些,想的也比较多,递了个眼色过去,拉着他背过身就是小声的嘀咕:“那小子是勒家的孙子,最近他们家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进进出出挺多人,估计是出什么事儿了咱们不知道。你想想哪有人睡觉睡得这么沉的,还得要拿东西去扎,我估摸着内里有章啊。”
“有钱有势的大家里事儿就是多,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老爷子一死,儿子女儿就为了争家产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了,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这勒家也是钱多撑得慌,自已生的不够还领养别人家的孩子,真是闲着没事儿干了。我听说他们家老头儿病得挺重,要够呛啊。这小子都困成这小样儿了还不肯老实的睡一觉,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点家产?”
“嗯,这倒也是。嗨,反正不关咱们的事,人家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去。可是他们俩该怎么办,真要帮着这小姑娘去拿刀啊?”
青年保安想了下:“刀子当然不能给她了,闹不好再出人命怎么弄?哎黄哥,你刚才不是还缝衣服扣了吗,把针借给她,就是扎两下也不会出人命,再说咱们不是还在旁边看着吗?”
“那行,就借给她用一用,正好我还想看看这人真能睡到什么程度?”抹身去抽屉里翻腾了。
两人的小声嘀咕李燕是听得一声不漏,以他们的角度来看,勒家最近动静挺大,听这意思是几个孩子都到场了,这种情形最让人想到的就是家产的划分。有哪个人不爱财,也算是人之常情。可问题是她觉得不光是这么简单,勒小东这种困法太超乎常态了,再加上他临睡之前叮嘱的那番话,看来这勒家表面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私地下也是勾心斗角,各种丑态。
为权为钱的争斗比比皆是,古来而有之,自古皇室无亲情,越是位高权重亲情也就越发淡薄。亲父子兄弟尚且如此,更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牵绊的。
短暂的思考间,那保安已经站到了她的跟前:“喏,这里有根针,你拿去试试吧?”
李燕随手捏了过来:“有火柴打火机吗?”消消毒那是常识,别再人弄醒了再整出别的什么问题来。酒精一时也找不着,只能用老办法代替了。
“我这有——”年青保安掏出只打火机递了过来。
李燕把针用火烧了下,拈着靠近躺在凳子上的勒小东,脑海里猥琐的小人儿小小的意淫了下,嘿嘿嘿——小子可别怪我心狠,这可是你自找的。拽过他的一只手,照着中指的指腹狠狠就是一针下去——
‘啊——’躺在凳子上的人猛的坐起身,尖锐的刺痛感把他从沉睡在惊醒。眼神毫无焦距的足有三四秒钟,才重重的喘息着找回神智清醒过来。
李燕松口气,发表了下看法:“嗯,这个法子挺好用,书上果然没有说错。”随手把针擦干净递回给那个保安:“谢谢了。”
“不用客气,弄醒了就行。”两保安笑呵呵的跟勒小东打招呼,这完全是职业性的笑容,对于这里的业务良好的态度热情的服务那就是根本。
勒小东现在满心思都是赶快回去,哪有心思跟他们寒暄,平日里还知道伪装下,这会儿根本装都懒得装了,拉着李燕的手就急匆匆的往外走。
李燕一看这太闪人了,两保安还在那摆手呢,笑容全都僵脸上去了,这真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觉得不太好意思的带着歉意的笑了笑,简单的打了声招呼被拽出了门。
直到两人走出去挺远了,黄姓保安才唾了口:“什么玩意儿啊,有钱就了不起了,连句客气话都不知道说,还是出身这么好呢,连点儿家教都没有。”
“行了,黄哥,人家不是有急事吗?他平常还是挺和气的,见了面也跟咱们点头微笑,那就行了呗。”
“切,也就你会当真,到底还是年青不会看人。我告诉,就这小子那可绝对不是个省油得灯,你看他挺和气,那是没惹着他,要是惹着他保准得整得你哭爹喊娘。你没看他有时候瞅人都透着阴狠劲儿吗?要我说啊,别看勒家那么些个儿女,可都未必有这小子厉害。”
“是吗,难怪我听说勒家老爷子特别喜欢这个孙子。看样子是有两把刷子。那他带回来的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长得可挺漂亮,静静的,会是他女朋友?”
“要说你没有眼力劲儿吧,那丫头也不简单,没看见刚才她由头至尾拿针扎手抖都没抖一下,她这个年纪心性这么沉稳当真是少见哪。他们俩要真是小对象俩,那勒家的大半儿财产估计都得让他们俩给得了。”
“嗨,咱们俩在这儿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那财产分给谁,反正是分不着咱们哥俩儿头上。我说咱们俩就好好上班吧,别再让人投诉了,还指望着月底奖金给我老婆买化妆品呢。”
“这女人不能太惯着了,我听说四号楼三零贰那家正闹离婚呢,不就是那男的把女的惯出毛病了,他呀……”
小区里的值得议论的事情有很多,两人轻易就转换了话题。之前的那邪全都随风飘散了去,不再有所痕迹。
再说这边李燕被勒小东拉着一直到了叁号楼一单元,坐着电梯一直上到了十二层,一体两户的设计相对面言极好的保护好了**性,出了电梯口没到两米远就是入户门。
勒小东不知道是不是坐电梯坐得晕乎了,站在那里前后直打晃,往兜里掏钥匙的手都在微微的发抖。李燕见状倒也没客气,接过手就去插钥匙开门。防盗门只是被带上卡了一道,并没有落下双重锁,钥匙插进锁孔里往右轻轻一拧就开了。
勒小东冲露出一记感谢的微笑,下一秒钟用力深吸了口气,吐出时快速的拉开门,拽着身旁边的人就冲了进去。
李燕被这股劲儿带得往前一晃,要不是他抓得牢靠,真能被甩在地上。就这样被门槛儿绊了下加上贯力作用,整个身体都在往前抢,以着极其狼狈的姿势入了门。
等到她站稳身形这一抬头,就被满屋子的人盯得脸顿时就红了。
勒家的客厅足有七八十坪米,除了中央摆放的两组真皮沙发外,周围又加入了好几张皮椅长凳,上面都坐满了人,打眼一看老的小的大概能二三十几号人。本来都是各忙各的看小说打手机吃水果,干什么的都有,这会儿全都往这面瞅,顿感亚力山大啊。
勒小东察觉到她在发愣,用力扯了下继续往前走,那叼叼的架势没打算要理任何人,径自拽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小东,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倏得响起拔高的女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沉寂,一石击起了千层浪,开始有声音碌续响起来。
“四嫂,这小姑娘是谁啊?”
“长得挺好看,是小东的女朋友吧?”
柳絮云不管身边的发问,踩着五寸的高跟儿鞋就冲了过去,气势汹汹的质问自己的儿子,看向李燕的眼神都恨不能把她给吃了。
李燕不着痕迹的往后撤了撤身,勒小东颀长的身形把她完全遮挡住,有意识的将右手臂向后半圈住她,保护的姿态丝毫不加掩饰。“妈,是爷爷要见她,你还是不要多管的好。”回拒的口气相当的硬气。
“你爷爷想见她?为什么?”柳絮云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怎么都无法相信一样。
“想知道你自己去问爷爷。”勒小东脸上的表情自始如一的冷漠没有半点缓和。回头给李燕递了个眼色:“走,我们走——”从身体另一侧放她过去,避开柳絮云的纠缠。
“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把话说明白了?”柳絮云上去就追,却有人先她一步把两人给拦了下来。
“哎哟小东带女朋友回来了?快快,给二大娘我瞅瞅?”过来的女人五十左右的样子,有孝福的微胖,一张圆脸上堆满了笑,肉乎乎的手上来就要拉李燕。
勒小东横伸出胳膊把她拦住:“二大娘,想看她以后有的是时间,不差这一会儿,让爷爷等久了不太好。”
“她凭什么进去,我不同意。”这时候柳絮云也追到跟前了。
看了下面前的这两人女人,再看看沙发上那些个也在蠢蠢欲动,这要是都过来他肯定招架不住,勒小东赶紧给李燕使眼色,让她先走这里由他来挡着。
李燕心领神会,趁着两个女人被拦住,其他人还没过来之前,朝着前方就是埋头疾走。直到站在了主卧室门外才抬手轻轻的敲了两下。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动静,试着拿手往前推了下。
房门虚掩着,按动门把手稍微转了下往里推门就开了。李燕回头看了眼勒小东正在跟两个女人纠缠,周围的人有的已经站了起来,正朝着他们三个往前移动脚步。
之前在出租车上勒小东就有所交待,好像早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让她不要理会直接去找老爷子。
和外面的满当人多相比,卧室里显得有姓旷冷清,偌大间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在。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个气息微弱,一个迷糊欲睡。难怪会这么安静。
李燕轻轻的关上背后的房门,放轻了手脚,压抑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的走到了床边。
床上躺着瘦到脱形的老头儿,感觉到了被人注视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弱不可闻的吐出几个字:“你来了啊?”
这话怎么说的他跟她早就认识了一样,李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点了下头应付了句:“嗯,我来了。”
这几个字吐字极轻,声音也是压得很低。既便这样,床边坐着的老太太猛然惊醒,第一动作就去甩手。一小截像女士香烟粗细,半个大小的小细棍儿,骨碌碌的滚了好几圈儿,最后停在了李燕脚前尖。还没有完全熄灭的星点火冒着淡淡的白烟,徐徐的往上飘散。
老太太稳定下来后朝着李燕看过来几眼,最终确认什么了一样,带着些沙哑的嗓音柔和的赞扬道:“你就是李燕吧?跟小东说的一样漂亮。”
李燕:“……谢谢奶奶。”老太太挽着已经半白的头发,戴着副黑框眼镜,严谨而不失优雅,俨然一副高知识份子的模样。被这样的人表扬,的确让人感到愉悦。
老太太冲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孩子,你勒爷爷想看看你。”站起身把把床上的老头儿扶坐起来,拿着两个柔枕头垫在了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圆型塑料罐子,让出了位子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在她抓起罐子的刹那,李燕扫过去一眼,那只是个极普通的装过某种调味料的塑料罐儿,里面全都是刚才见到过的那种三四厘米长的小细棍儿。如果说之前还弄不清楚它的作用,几秒钟后她就完全明白了。
李燕坐到了床边儿,好奇的回头看了眼,老太太坐下来后,从罐子里取了根小细棍儿出来,用打火机点着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仰靠在沙发上冲着她微微轻笑,缓缓和上眼睛,几乎是下一秒钟就睡着了。指间星火在徐徐烧,轻烟氲氤,将这一画面静止衬托得空灵美好。在忽略这背后隐藏的真实用意下,只是单纯的欣赏。
“你是不是觉得很震惊,用这种方式睡觉太奇怪了是不是?”
李燕回过头,看向床上的老人,在他枯槁的脸上看到的尽是无力的自嘲,妻子为了守护他而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方式,的确是身为男人的悲哀。
“有时候逼不得已就要使星常手段,只要目地达到了,完全不必要在乎别人的想法。”李燕有感而发,老太太这么做无疑有些傻,可是她有她的执着,震惊奇怪于否对她来说都远没有丈夫的安全重要。
勒恩生活了七十多年,哪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这是在提醒他有话快说,她想什么根本不是主要,找她来的目地才是重点。心中暗自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丫头还真像孙子说的那样,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
“小丫头,你现在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让小东带你过来,对吗?”
“嗯,是有那么点儿。”
她这毫不懂得掩饰,极为诚实的态度惹得老爷子笑了几声,随即就被咳嗽声打断,粗喘着捯饬了好几口气儿才算是又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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