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喊一铺子人差不多全醒了,黑暗里有人惊叫:“怎么了,怎么了?”
李燕被惊醒过来心慌的直喘粗气儿,缓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吵吵着要开灯,这才抬手拉开墙壁上灯泡开关,再看铺上一个个全都坐了起来。
外面跟着是一阵摔玻璃瓶子谩骂的声音,很快就有人出来制止,大声的喝斥。
“董老师来了,我出去看看——”唐晶从被窝里爬起来,披了
件衣服下了梯子,把门稍打开探头出去看。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阵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跟着吵闹声也渐渐消失。唐晶把探出去的脑袋撤了回来,关门转身向众人报告看到的形,“是二班的杨峰、孙坚他们把个校外的人打了,怎么这时候了还有外人进来,咱们这宿舍真是一点儿都不安全。”
“还说呢,晚上我都不敢自己上厕所,咱们这墙这么矮外面的人说跳进来就跳进来,这也不是头一次了。”
“哎,这也没办法,谁让咱们学校穷呢,连个像样的防护墙都修不起。摸进来个小偷小摸的那也正常,只要别进来杀人犯就行。”
“你们别再说了,越说我越害怕,待会儿好不敢睡觉了。”
大家一阵的喳喳,说什么的都有。这些议论却让李燕心里打了个突,这倒是提醒她了,上辈子一中确实生了件挺轰动的事件,周末两个女生没回家待在宿舍里,到了晚上有校外人摸了进来,把两人给换着那个了。
尽管事后学校一再澄清这只是谣,却挡不住事的真相被泄漏出来。李燕那时候的同桌是蔡颖,据她说这件事确实是真的。周末之前她把自已的一条牛仔裤借给了那两个女生之一,还回来时上面全都是洗不掉的血渍,问她怎么回事那女生就只知道哭。由此可见这件事是真的了。
经过这么多年李燕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要不是今天刚好说到宿舍安全的事她还真是想不起来呢。仔细的回忆了下,当时生这件事也是开学没多久,她只记得那两个女生是三班的具体叫什么却想不起来。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一个女孩子遭遇这种事,终其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可问题是她现在根本不知道两人究竟是谁,就是想警告都无从下手。
被这一番打扰,第二天早晨所有人都起床晚了,好在是第一天开学不用上早自习,大家伙洗漱完毕就直接去吃饭了。
李燕把昨天在饭店打包的东西拿去食堂加热了下,搬到饭桌上跟其他人一起分享掉,以便拉近跟众人的关系。住集体宿舍就是这样,跟谁都要相处好,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会相当的别扭。
总的来说李燕在班里的人缘还是不错,跟谁都行,以前走读时没现怎么样,现在住宿了,这种好人缘就体现出好处来。比如每天晚上都要到食堂外的水笼头前接水,通常因为人多都要排起老长的队,时不时会有排在前面的同学让她过去插队,或者是要来她的脸盆帮着先占位。再比如晚上结伴去厕所,差不多都会有人喊她一起去。可别小看这种不起眼儿的锁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她一样做到这些。宿舍的生活苦虽然苦点儿,倒还算舒心。
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就要中考了,所有人都在努力学习,白天的闷头苦学不算,晚上大家会集体学到半夜,直到管理宿舍的老师过来再三敲门催促才会闭灯休息。
就这样过了将近半个多月,有天晚上临睡前李燕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忘点儿什么?皱眉苦思了半天才猛的醒悟,难怪她会觉得少点儿什么,从放假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勒小东一次都没找过她。
过年她在家也就算了,顾虑到她妈那里两人不方便见面。可是现在都开学十多天了,他怎么还没露面?依照之前他每周必到的形,还有那信誓旦旦不想分手的架势,这种形实在有些不正常。
难道他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被李燕毅然的否决掉了,她打心底里不愿接受这样的想法。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明明知道他会活得很好,竟然还还会有这样的担心,不是可笑又是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他突然这么长时间不出现肯定是有原因,学习之余李燕纠结在要不要去二中找他这个问题上。左右衡量了两天,觉得与其这样疑惑不明心乱的下去,不如弄个究竟,分也好不分也罢,总得有个结果才行,省得当成件事儿整天放在心上提着想静下心来学习都不安稳。
周四这天下午,赶在晚自习前休息的一个半小时,李燕跟班上的走读生借了量自行车,骑着去了二中。
二中也跟一中一样上了三年级就分了快慢班,勒小东分在两个快班中的一班,班上有一些是原来四班的同学,李燕都认识。关系最好的就算是卜姿了,走到三年一班门口时又正好见着她。
“李燕,你怎么过来了?”卜姿看见她微讶异的往前迎了两步。
李燕也没跟她客套,直接就问:“卜姿,我来找勒小东,他在教室吗?”
“咦,你不知道吗,他得回市内考试,听说以后都不来学校了,要跟那边复习。”
“哦,是这样啊。”李燕简直无法形容此刻自已的心,怎么跟卜姿道的别,又怎么走出的二中校园都不知道。迷迷登登的骑着车子往回走,下坡的时候都忘记拉车闸,猛然意识到快撞上前面的电线杆子想急忙往右拐已经来不及了,上轱辘狠狠的撞上又弹了回来,连人带车全都摔了出去。
整个身体成大字型跟地面做了次最亲密接触,一张脸全都埋进了灰包包的干土里,嘴里全都是沙子泥,短暂的失去意识几秒钟,等到有了知觉满脑袋都是星星,‘呦—呦—’的在头顶上直转圈儿。四肢身体都像不是自已的了,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视线里只有前面的自行车轮子条在那里空转,车铃被震坏掉不时出极短的声响。
路过的行人见状跑过来搀扶,七手八脚的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有人还关心的跟她说话:“哎呀姑娘,你摔得挺狠呐,肯定挺疼?”
“你下巴都出血了,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下巴颌一阵火辣辣的疼,上下两面牙床也被震的直麻,李燕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用了,谢谢,我待会儿就好了。”这一说话带动着下巴的伤处,疼的她鼻子直抽抽。
路人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劝了,各自散了开去。李燕推着摔瞟了的自行车,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这一跤倒是把她给摔醒了,枉她还自诩聪明,到头来却是个二傻子。什么不同意,什么不想分手,都是他妈的扯淡,当真的也就只有她这个傻缺。还自以为是的想好了后招,到头来却被现实狠狠的掴了一耳光。两世为人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被人家耍的团团转?李燕被浓浓的悔憎绪紧紧包围着,往前越走越清醒,也越走心越冷。
这一跤摔的挺惨,手肘膝盖掌心全都破了皮,最严重的是下巴颌蹭掉了块肉,一会儿的工夫就肿了起来,把整张脸都拉长了长度,看起来特别的别扭。
回到教室先把自行车给还了,摔瞟了的车圈儿得送去修理,看到她这副惨兮兮的模样,那位走读的同学也没跟她计较,直说没事儿没事儿,李燕也没心思再说,蔫头耷脑的回了座位。
晚自习是物理复习,老师在黑板上画了几组滑轮,叫人上去连线。李燕向来是物理老师偏爱的学生之一,毫无悬疑的被点了名字。本来大家都窝在自已的座位上学习,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摔伤的事,这一上去做题,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前面看去,转过身来那肿得怪异的下巴就再也掩饰不住,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
这种被无数道目光盯着的感觉实在有够糟糕,李燕垂着头想快点走回座位去,可偏偏物理老师欠不登儿(好管闲事贱)的叫住了她:“哎,李燕,你那脸是怎么弄的下巴肿那么高?”
这要是个识趣的老师肯定会装没看见,也怪李燕平时太得老师们喜欢,见她受伤自而然的想表达下关心。殊不知这一问让李燕难堪的要死,不回答还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嘟囔了句:“骑车子摔了。”
“骑车摔了?那怎么能摔着下巴,你趴地上了?”
所有人脑海里不自觉的全都联想到当时的形,那是怎么个姿势,也就五体投地能摔成这样,用句通俗易懂的话说那就是摔了个大蛤蟆,光想着就觉得滑稽。
也不知道是谁‘扑哧’声乐了,跟着教室里响起了阵阵压抑的低笑声。没有哄堂大笑已经算是给足了她面子,李燕觉得她应该知足了,成为全班笑料这也不是头一次,只要脸皮厚些就行了。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就着冷水洗完脸,照了照镜子,肿起来的下巴差不多快高过嘴唇了,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血痂,伤口周围有些红也没太在意,像平常一样跟着大家一起学习到将近十一点这才躺下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摔的时候受到了惊吓,亦或是伤口处了炎,第二天早晨起来李燕就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浑身都不舒服。想着下午就放假了,坚持一下就行了。哪知道越来越难受,到了后两节几乎就是强忍着上下来的。
按照前两周的习惯,周五这天中午一放学,李燕就会到正街去坐客车回家。可是今天她实在是因为太难受了,好不容易忍到放学已经是极限了,别说走路坐车,就是站着都有些不稳当,恨不能就地躺下来休息。
浑身都觉得像掉进了火炉一样烤得受不了,她知道自已这是烧了,回到了宿舍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爬上了铺,往后倒在被子上就不想起来了。
到了周末谁都着急着往家走,有人看见她倒在铺上也就走过场的问问要不要送她去医院之类的客气话,听她说不用也就都收拾收拾走了。好人缘是在别人的利益不受到损失的大前提下,所表现出来的一种对比形态。一旦这种先决条件没能满足,那么就无所谓好还是不好了。
李燕理解她们归家心切,并没有任何埋怨,只是多少有些失落,人在生病的时候似乎总是特别容易脆弱,越想着要是亲人在身边就好了。
浑身都觉得无力,想着稍躺一会儿就起来去诊所挂个吊瓶,打完了再回家,哪怕十分钟只要缓过了这阵子就去,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李燕被一阵口干舌燥硬生生的渴醒了,抬手一看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屋里屋外都静悄悄一片,这时候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忍着浑身被火烘烤般头重脚轻的爬下了梯子,从水壶里倒空出一杯底水,将将润了润快要冒烟儿的嗓子,坐在底铺上喘均了气儿,这才忽忽悠悠一步晃两晃的出了宿舍。
离一中最近的诊所也有个七八百米远,几分钟的道儿李燕愣是走了近半个小时,等到终于晃到了地方,刚进诊所就一屁股坐到了长椅子上,累得虚脱的直喘粗气。
护士拿来温度计让她量体温,一看竟然三十九度二,平常三十八度五就撑不住的小身板儿难怪会这么的难受。
大夫开了消炎退烧治感冒的药,兑完一共是两大瓶一小瓶,全都挂完用了三个多小时。
比起来的时候烧退了些,身上不再那么热了,可还是挺难受。李燕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七点了,这个时间早就没有了客车。小镇上没有正规的出租,都是有营运手续的黑车,而且数量也不多,这个点儿也都收车回家了。
李燕深刻的体会信息落后时代的苦处,如果现在手上有部手机,一个电话过去他爸就能开车过来接她,什么都不用烦恼了。同时也在后悔着为什么没想办法往家里头按一部座机,也怪她嫌麻烦不想托关系找人,等着第一批电话用户集体安装,不然的话她现在已经回到家里躺在软柔的床上,安心的享受着家人的关心和照顾了。
又是后悔又是无奈的拖着病虚的身体重新又回到了宿舍,在路过值班室的时候,管理员董老师推门出来问她:“李燕,你怎么没回家啊?”
“哦,我感冒打吊瓶去了,太晚了没有车了。”
“是这样啊,那正好三班的姚玲和吴玉娥也没回去,你们三个今天晚上作伴儿凑合在一屋里睡,明天天亮再往家走。”
“我知道了老师。”
看她走路直打晃,董老师不放心的跟在后面,路过三班女生宿舍时特意敲门把里面的两个女生叫了出来:“姚玲、吴玉娥你们俩等会儿帮着李燕把被褥搬过来,晚上你们一起睡。李燕她生病了,你们俩个帮着照顾着点儿。”
“行,我们知道了,老师你放心吧。”
三班跟四班紧挨着,两个班的女生碰到一起偶尔也会说话,虽说算不上太熟悉,但是像这种事还是没什么问题。再者说,周末宿舍人少,多一个人就多个伴儿,就算是管理员老师不话,她们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会这么做。
李燕回到四班宿舍,姚玲和吴玉娥跟着进来,帮她把被褥从上铺搬来下挪到了她们屋里去。洗漱用品这些东西倒也不费事,用只脸盆就装下了。两人想帮着拿过去被她拒绝了,身上难受也就顾不上什么卫生不卫生了,晚上这遍洗漱也就免了。明天早上要是想洗脸再过来,反正就在隔壁离的也不远,抬脚就过来了。
这时候已经是八点半多了,李燕之前吃了药这时候直犯困,放了被子躺下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姚玲和吴玉娥都挺有精神,两人聊着天儿说着明天要去县里逛商店的事。
李燕马上就要睡着了,隐约的就听见耳边姚玲的声音说:“哎,你看这条裤子怎么样,跟我身上的夹克衫配吧?”
“嗯,挺好看的。”吴玉娥的声音道:“哎,我以前怎么没看见你穿,才买的啊?”
“没有,我跟二班儿蔡颖借的,我们俩关系好,经常互相串衣服穿……”
临睡着之前最后一句话,李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混沌的大脑已经无法再保持清醒和完整的思维,直接进入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燕猛然间惊醒,心脏因为承受不住这剧烈的反应,慌慌跳的厉害。
黑暗里睁圆了眼睛,睡前最后闯入脑子里的思绪顿时清明起来,下一秒猛的翻身而起,扑到两人身边一阵激烈的狂摇:“姚玲、吴玉娥你们俩醒醒,快点儿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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