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的时候,学校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三年组学生被全部拉到大操场上去,单人独桌横向间隔出两米远,以防止相互抄袭做弊现像的发生。第一天的天气不错,睛空万里,全身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特别的温暖舒适。等到了第二天,却刮起了风,偌大的操场上就听见卷纸被风吹的呼啦啦的响,学生们一边要答题一边还要不时的用胳膊压着卷纸,有的人稍不留神卷纸就被风吹走了,然后就得跟着后屁股追,真是相当的苦逼。
可不管怎么说,这种方式还是比较能现出个人真实的水平来。这次并没有再排大榜公式,成绩名次都在老师们心里装着,总体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尖子生班的前五十名大部分都保持着自已的成绩,只有少数人掉了出去,另外有五六名普通班学习挤进名次,有两个还考在了三十几名左右,一个是二班的胡一凡,一个是一班的唐晶。而这里面进步最快的就算是二班的罗茜,她由八十多名一跃窜到了四十二名,进步不可谓不大。三年组任课老师们在经过一阵讨论后,为了避免遗漏好学苗,最终决定把这几名学习插进快班里去。
这一变动在快班里引起了不小议论,其他几人还都好说,唯有这个胡一凡有些问题,原二班的十六名学生都知道,这个‘胡骚’可挺不招人待见,那是不带脏字不说话,总是不分场合的讲些让人尴尬的话题。这样一个人进来,无疑于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当然,这些也就是关系要好的同学间私下议论议论,真要拿到明面上来谁也不愿意得罪那人。既然老师们已经把他安排了进来,也就得凑合忍着了,最多跟他少些来往,认真学自已的习也就是了。
跟其他人比起来,李燕觉得自已的运气不太好,排坐位竟然坐到了胡一凡的前面,这也就意味着会有不少麻烦事等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起后进来成绩又相左的原因,胡一凡跟唐晶走的挺近乎,大多数时间都凑在一起说话聊天讨论问题,跟两人同桌的李燕和吴玉良倒成了摆设。时常会出现这样的画面,唐晶回过头和趴在桌子上的胡一凡聊得热火朝天,李燕和吴玉良则各自在位置上闷头学习,安静和热络形成了显明对比。
胡一凡也是个嘴贱的人,明知道以前李燕和吴玉良之间传出过谣言,还别有用心的拿这个说事儿:“你们俩别老是学习了,没事儿的时候也学学我和唐晶凑在一起说个话研究个问题,这样多好啊,男女生就得相互搭配才能学习不累,别整得跟仇人似的谁都不跟谁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上辈子就结仇了呢?”
倒也不怪他这么说,自从那次事之后李燕跟吴玉良的关系确实是一落千丈。在看出他在有意避着她后,李燕还是有自尊心的哪会一而再的拿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他既然介意别人的说词,那她就成全他尽可能离得远一些。这次的坐位安排也实在比较坑爹,前后位儿坐着,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总不能跟老师说,对不起他不喜欢跟我扯上关系,能麻烦换个远点儿的座位吗?如果还是以前的班主任梁振宇她或许会说,可对方是新换上的班主任,除了上课外几乎都不怎么出现的人,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不过她向来懂得随遇而安之道,既然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那就凑合着坐吧,顶多把他当成透明人就行了。只是被胡一凡这么不怀好意的说出来,确实会觉得有些尴尬。
比起她的沉默以对,吴玉良倒是一改平日里随和的作风,语带几分冷意道:“你不想升学也别拉着旁人,以后你们俩研究问题小点儿声,想聊天就等到下课再说。”
从来没看见他板过脸的胡一凡愣是被说的一声不吭,半晌才反应过来:“我靠,好心还被驴给踢了。唐晶,你听见没有,有人嫌咱俩说话声音太大了,那咱们就小点儿声。”最后一句故意的拔高了两个音,挑衅的看了吴玉良一眼。
其他同学纷纷朝这边看过来,唐晶拿手背拍了下他的胳膊:“行了,别说了,赶紧学习吧。”转过身去翻书做题不再理会他。
没人跟他说话胡一凡倒是老实了,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哎呀我的妈,可憋死我了。”说话都说习惯了,冷不丁闭嘴胡一凡还真觉得不习惯,赶紧叫过唐晶开唠。
“哎,唐晶,你听说过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这句话吗?”
唐晶怔了下,道:“是古时候形容美女的词吧,我问这个干吗?”
胡一凡冲她神秘的招了招手:“来,你过来一下,我看看你是不是够美女的标准?”
“什么意思?”
唐晶一头雾水,胡一凡也没跟她解释,只是等到她靠近了,从座位上站起来,隔着书桌探出身体去,伸手就往她肩膀上放,怕她后退开口道:“我看看你肩头鼓不鼓——”往她的肩上摸嗦着捏了两下,点点头发表下意见:“嗯,还行,肩骨不算太大,勉强算是个美女了。站起来,我再看看你的腰?”
这人都乐意听夸奖,唐晶的长相只能算是中等,冷不丁被个男生说成美女自然是高兴,毫不犹豫的就站了起来。
胡一凡上下的打量了两眼,道:“还行吧,不算太粗,不过跟词里头形容的还有些距离。”
唐晶道:“那还能一样啊,那词儿是形容古代美女的我又不是古代人,当然会不一样了。”
胡一凡道:“什么古代不古代,难道现在就没有美女啦?你看咱们学校长得漂亮的女生不也挺多的吗,就开学刚上来的一年级新生里头就有两个长的不错,可以选一个当校花了。”
“我怎么没看见有这么漂亮的就你那破眼光吧,我觉得原来你们班的陈红霞长得就挺好。”唐晶拿眼角斜了下旁边坐位,手指头在下面偷偷的指了指,比着口形无声的道:“她长得也挺好看。”
胡一凡往李燕身上看了看,也表示赞同的点点头,抿着嘴嗯了声。紧跟着想到了什么,往前探着脑袋道:“哎,李燕,你干什么呢?”出声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
李燕正随手在纸上画着小动物,这是她的一种习惯,没事的时候就爱瞎乱画,课间出去也没什么可干的倒不如坐着休息了。
对于胡一凡她向来不愿意多搭理,不过都问到跟前儿了又不能不放声,就‘哦’了声:“没干什么,瞎乱画着玩儿呢。”没再有下,明显不想多说。
胡一凡好像没听出她的冷淡语气,依旧搭茬道:“别画了,你转过来跟我和唐晶聊会儿天吧,我们刚才还在说美女的事儿,你站起来给我看看,到底有没有达到标准?”
刚才他们俩谈论的话题李燕听的一清二楚,只是装成没听见,觉得谈什么是人家的自由,是说还是摸都不关她的事。没想到这个胡骚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真是讨人厌。头也没回的拿眼往后面白了一眼,没搭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色心起胆子也大就大了,李燕的这种冷淡的漠视愣没让胡一凡产生自觉,直接伸手就勾着了她的肩膀上去就是用力的捏了两把,还嘴贱的发出评论:“骨头真小,这才叫肩若削成呢,啊——”下一秒就发出一声惨呼。
李燕站起身,面如冷霜似的拿着握紧了手里的钢笔,狠不得再往他手臂上多扎两下。
胡一凡捧着自已的胳膊,撩开被钢笔水染蓝了一大块儿的衣服袖,冲着被扎出血洞正往外冒着黑血的手臂直叫唤:“我操,李燕你下手也太狠了,你想扎死我啊?”
李燕二话没说捞起桌子上的具盒,抡起了胳膊‘啪’的就拍他脸上去了,冷斥道:“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儿。”
“我操——”
‘啪’的又是一下。
接连几下胡一凡都被拍蒙了,等他回过神儿来立时恼羞成怒,抬手就煽了李燕一巴掌:“你mb的还没完了呢?”
他这一把巴掌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有控制力道,男生的力气本来就比女生大,加上他长得又高,这下落在脸上可不轻,李燕那副小身板儿愣是被打了个趔趄,幸亏有桌子阻挡着不然的话肯保得摔地上去。
别看李燕平时老实静很少发火,可却是个倔犟不服输的个性,这时候怒火烧到了头顶,根本不顾脸上的疼了,一脚就把胡一凡的书桌踹翻了,把视线内能搜索到的东西全部往他身上招呼,最后抡起了椅子丢了过去。
胡一凡被她这股狠劲儿给惊着了,愣是没敢再靠前,被旁边的同学给拉出了教室。李燕闷声不响的走到讲台前角落里,从放着一堆扫除工具里拎起了把铁锹,紧随其后的追了出去。
胡一凡被同学拉到花坛旁边,刚一站定还没等说话呢,就见李燕从教室里出来手里拎着武器,再看她气势汹汹的模样情知要不好。
李燕锁定了目标,下一秒就冲了过来,胡一凡想也没想的抹头就跑。前者追了两步情知追不上,一来气就把手里的家伙什撇了出去。
那把铁锹从半空中划过抹弧度,大头朝下落了下来,堪堪砸在了胡一凡的脚后跟儿前的泥地上,镢起了土块儿蹦起老高。这要是再用力点儿,或者他跑的再慢些,小腿肯定中招儿,这么大块儿铁削下去掉片肉都是轻的弄不好就得把腿戳折喽。
我滴个妈呀!胡一凡惊出一身冷汗,回头瞅着站在不远处冲他扔冷眼刀子的李燕,看着挺纤细挺静,怎么会这么狠,是真敢下死手啊!觉得后怕的强忍着拍胸口的冲动,用力的长舒了口气。
这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围观的学生们见两人还在对恃着,谁都没有要回教室的意思,也都磨磨蹭蹭的不肯痛快的往回走。直到上课的老师出现,这才把人全都召回了教室。
快班的班主任是几何老师,除了授课外鲜少管班里的事。只是这次闹得这么严重,他不得不出面象征性的过问了下。在弄清楚了情况后,把两人全都给批评了。
胡一凡的主动招惹和打人是不对,可李燕也不该不顾影响的拿铁锹劈人,这要是真的闹出事儿来那还了得?
这要是搁以前李燕被训也就训了,她向来心态好,可是这次却不同,胡一凡无疑触及了她的底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对她动手动脚,再加上煽的那巴掌,让她觉得很是窝火,这口气没发泄出来又被老师给训斥了,一时气不过冷着脸抹身就甩门而出。
班主任在她身后叫了好几声都没管用,径自出了门洞下了台阶,穿过操场就出了学校。
脚下疾走一直到了交叉路口前才算停住,看着前方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慌糟糟的心才算稍稍稳定了些。延着街边的小土道,漫无目地的慢慢往前走,脑海里走马观花般回放着上辈子经历过的往事,乱七八糟的没个章法,酸甜苦辣各式片段交织在一起,五味陈杂迷茫失从。
上辈子的李燕活的憋屈,小时候她爸她妈三天两头的吵架,让她小小年纪就有了心理阴影,对于婚姻潜意识里就在排斥。后来长大了,最好的年纪都在忙碌辛苦中度过,直到三十岁上才凑合的找人嫁了。头两年养孩子还房贷,日子过得挺紧巴,好不容易挨到有钱了,丈夫却还有了外遇,还把小三儿领回了家,被她当场撞破了奸情。当时淫/乱的场面让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恶心得慌。
当她下定决心去离婚的时候,竟然遭遇了重生,老天总算是待她不薄,只是却也把往日的阴影带到了这一世。起初的两年她还小忙着赚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身体发育成熟,各种神经也变得敏感起来。她发现,只要是陌生男人稍微靠近些就让她觉得胸口发闷,得用力深呼吸几下才能平抚下去。真正意识到自已出了问题是那次吕乐碰触以后,她跑到水房里恶心呕吐了老半天才算把不适感硬压了下去。
男人女人赤条条的在大床上翻滚的画面怎么都无法从脑海里抹去,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心魔梦魇。
胡一凡的行为无疑是掀开了封锁的心盒,再一次的把心魔放出来,在第一时间就引起了她强烈的反应。完全失去理智的做出了回击动作,完全不顾自已处于弱势,结实的挨了对方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一阵阵的疼,比起表伤内心里更加的难受,就算已经再世为人,仍然活在了那个男人给她造成的阴影中,李燕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痛恨他。憎恨之余紧随而起的是不甘和后悔,为曾经的辛苦付出而感到不值。
悔恨过后是漫无边际的心酸,眼眶发热不自觉落下了眼泪,没想到这一哭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的不住往下掉。浑身顿时像是失去了气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蜷缩着身体头埋在了膝盖里,双手抱着小腿,再也抑制不住的‘呜呜’的哭出了声。
仿佛要把满腹里积压着的郁气委屈都倾吐出来,全然不顾路过行人的目光,窝缩在自已圈起的一方小天地里,尽情的宣泄。耳边听不见不断驶过的汽车马达声,只是心底里最真实的感受不断顺着涌出眼眶的泪爬过脸睫滴落双腿间的干土里。
不知道这样哭了多长,也许是一分钟,亦或是一个小时,她只知道哭得有些累了,眼眶里再也流不出东西来,抽咽的断断续续,眼睛疼头也有些晕,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了。
耳边突然响声一道清冽的男音,说不出温柔的道:“是什么让你这么伤心难过,说给我听好不好?”
这声音很熟悉,只是被她放空的大脑里却没办法在极短的时间里想起来这是谁?从趴着的膝盖上缓缓的抬起头,一直紧闭着眼睛,突然恢复的视线在短暂的黑暗过后变得清晰起来。
从她坐着的姿势角度来看,眼前站着的人修长的身形显得十分高大,背光而立只隐约见到他的整体轮廓,光线在他背后形成了一圈光环,衬托得他光明圣洁,像是降到人间的神。
瞬间的恍惚后,眨眨仍旧温热的眼,努力仰头看想看得更仔细一些。他却不忍心她受累一样,蹲下高大的身形与她平视。
“……勒小东,你怎么来了?”
注:《洛神赋》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否,当年蔡少芬版的洛神,无比神似的刻画了这一形象,至今还能想起她一身素衣缓步而来的绰约风姿,实在堪称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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