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劲觉得妹子太过贴心,都感觉有点太不真实了,一时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何默这边刚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呢,就又听徐善然说:“不过这事我可没有办法,邵二哥你要真想学,只得去求我表哥了。”
何默顿时眉开眼笑:“表妹这话真说对了!邵劲,你要真想学就来求我啊?”
邵劲:……你这么容易就被忽悠了真的好吗?
这边的念头刚刚闪过去,另一头的何默也收了一脸的不正经,轻轻松松从墙头跳下来说:“不过我那老师也挺奇怪的,我也不能保证老师愿不愿意收你,还有你如果以前拜过师学过功夫……”
“没有。”邵劲截口说。他这是家传武学,在他那个年代,是只恨家传武学没人继承不能发扬光大,除了真正的杀招之外,大多数连收费都不收费,直接就在网络上公开了。
何默一愣,有些嫉妒的嘀咕起来:“没有?难道是自学的,不可能吧?这些招式看起来很严谨啊,怎么也能自学得出来……我那老师最喜欢的就是天才了……”
“咳咳咳,”邵劲没那么大的脸把几代人精简完善之后的武学招式安在自己头上,随口胡诌了个大家爱听的路遇乞丐转脸就变身奥特曼的故事,接着他赶紧打断何默的话,问,“嗯,我什么时候能见见你的老师?”
“我那老师也没有日日在府中的,我想想,等再过个三天,表妹生辰过了,我们回去就差不多能碰见我老师,到时候我和老师提上一提。”何默说,事实证明乞丐变身奥特曼的故事流传甚广并非毫无道理的,至少何默这还耿耿于怀地追问着,“哎你刚刚说的有点奇怪啊,那老乞丐竟然这么厉害,怎么会要你的帮助?还恰恰好就碰上了你?”
这时候徐善然早就不在旁边了。
邵劲哪知道那乞丐为什么会要主角的帮助?他随口打发了何默一句“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罢了”,发现徐善然不在,关注点就直白了许多:“你刚才说谁的生辰来着?什么时候的生辰?”
“表妹啊!就后天了。”何默说。
“我怎么不知道?”邵劲问。
“是啊,你怎么不知道?”何默也疑问了这一句,问完才突然醒悟过来,骂道,“你还想知道什么啊!我家表妹过生日关你什么事?”
“可我现在知道了……”邵劲说。
“……”何默,他挠下头,“那就一起想想送什么东西吧,我和何鸣都头疼好久了。”
一对二货!邵劲受不了说:“你们过去送什么现在就送什么,不就好了?”
“过去都是母亲准备的,多半就是些钗子首饰布匹什么的吧,反正给女孩子的不就是这些东西么。”何默说。
“今年也这个样就好了?”邵劲建议。
“这你就不知道了,因为往常我们也有来,所以钗子啊什么东西也都是我们给的,还是有一点印象。”何默跟邵劲嘀咕说,“可我这几个月和表妹在一起啊,就没有见过表妹戴我和何鸣曾经送的那些首饰。也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表妹身上的都是那些挺普通的……”
“……”这邵劲真的一点都辨识不出来。
何默又说:“也不是说不贵重不好看,就是那一点说头都没有的普通货色,怎么形容呢……就是掉了也说不出来到底是谁的?”
他这本是无意识的一句话,不想邵劲听了之后,一下想起那落下山坡的马车,登时恍然大悟:先见之明,太有先见之明了!试想那山坡底下如果掉了一件两件国公府特有的首饰什么的,再要传出去,就算最后能够澄清,这中途也被人传的糟心啊!
虽然……呃,是事实没有错。
总之两个男孩子商量了好一会儿也没商量出什么好主意来。最后何默决定和何鸣一起送一只有他们这样高的狗儿给自己的表妹——这瞧着多威风,带出去在小伙伴中间转上一圈,倍儿有面子的!
邵劲对这个持保留态度,就他的感觉来说,与其买藏獒回来——他听着对方的形容就觉得那狗像是藏獒,确实很帅气的他必须承认这一点——不如买个哈巴狗儿,又能抱着摸着,又会卖萌卖贱。正常的女孩子喜欢的必然都是这种小型犬。
不过徐善然到底会更喜欢哪一种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发现还真猜不透徐善然的真正想法。
而这个时候,完全不知道两人苦恼的徐善然正接到小厮的消息,说是宁舞鹤又过来了,正等在外头,要见她一面。
“姑娘,这都连着第三天了。”绿鹦悄声跟徐善然说。她已经越来越习惯将这素日的细节在要用到的时候一一与徐善然提起。
这丫头可算是带出来了。徐善然在心里想道,跟着淡淡一笑:“事不过三,也算是亲戚,叫小厮直接将他带过来就好了。”
言罢自有小厮去带人不提。
等宁舞鹤大步走进来的时候,徐善然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他一眼扫过去,见着了关键人物就不再关注其他,只直接将一个匣子自怀中拿出来,遥遥朝徐善然桌前丢过去:“这是你母亲给我的,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他说完就想离开,不想一个原本低眉顺眼站在徐善然身后,也不知服侍着些什么东西的穿红衣小丫头突然抬头甩袖,一截长长绕着钢丝的缎子就在半空中击中那个匣子,生生将飞过来的匣子再打回宁舞鹤面前。
宁舞鹤吃了一惊,抬抬手接过东西,先拧着眉盯了那小丫头一眼,觉得面孔略略眼熟,再想过一会,总算想起了这丫头自己仿佛在何氏那边见过。明白了丫头的来处,宁舞鹤便不再关注对方,只又与徐善然说:“你知不知道这匣子里有多少东西?你母亲嫁妆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的漫手撒钱吧?”
“既是母亲给你的,我做女儿的,怎会有置啄的余地?”徐善然神情自若地笑道,“你若不想要这东西,只与我的母亲、你的姑姑直说就是,母亲手无缚鸡之力,难道还强塞得过你?”
宁舞鹤真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瞪着徐善然,心想何氏这样慈和的夫人,也不知怎么会生出这种怎么看都叫人看不顺眼的女儿出来!
“你别以为我做不到!”他从自己牙缝中挤出了这句话,捏着匣子再转身,打定主意这次到了何氏的屋子将盒子丢下,即刻就走!别说说话,这回看也不能多看何氏一眼。
只是在宁舞鹤要走的时候,徐善然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来:“其实我母亲愿意给,这些钱你拿着又怎么样了?从小到大这么多事情,你接受也接受了,不接受也接受了,还差现在这样的一点?你要非得死撑着面子不收,就该在我母亲说的时候破口大骂凤阳何氏猫哭耗子做尽了污糟事却要死撑着牌坊脸也不知到底是在骗谁——可是你又不说。”她笑了笑,“你现在私下把东西再还给我,就不怕白得了一个拿东西的名声却落不着实惠?以后你还怎么挺着腰杆在沐阳侯府院墙外骂人啊?”
这一个个字一句句话在徐善然说来有若风轻,可自空中一转,再听进宁舞鹤耳朵里,却俱都重若千钧。
他拿着匣子的手甚至有一点肉眼看不见的颤抖。
自那一天得知了这么多事情,又被人拦下来没有冲出去之后,也不知他的行为是不是吓到了何氏,他跟着国公府的车队走了一路,一路上他自己浑浑噩噩的,何氏却对他极为关注,三不五时要打发个下人过来问一下,真个将他从头关心到了脚。
他说不出自己的感觉。
或许是太复杂了。
他记忆中也有这样的日子的,在他还在那个家里的时候,在他姨娘还在世的时候。
只是这些记忆在最后无一例外的都要被鲜血与阴沉沉的天空所覆盖。
……直到最近,这些叫人发自内心感觉到恐惧的画面终于有所改变,他在梦里走着、走着、走到最后,看见的不再是血色与阴暗,而换成了几张模模糊糊的面孔。他见过一次的何大老爷、他已经忘记掉模样的何二老爷,还有渐渐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直到再也无法忽视的何氏。
其实宁舞鹤自己明白自己。
正如徐善然所说的,他将何氏给他的一份私下里再还给何氏的女儿,一面是不想拿何氏的钱,一面还真不怕徐善然自己把东西留起来却把拿东西的名声推个他担着。
这样他反而能说服自己再继续记恨何氏一族。
这样他以前许多年来的咬牙切齿恨之欲狂才不会显得那么可笑。
可是徐善然看透了这一点。他一直讨厌徐善然并非没有根据的,徐善然早就看透了他最羞于启齿羞于面对的那一点——他偌大男儿,不奢求建功立业名传千古,至少要堂堂正正不依靠任何人自己活着!可是结果呢?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竟是他一直以来最憎恨的那一批人给予的。
这叫他还有什么面目面对他人,又要怎样理直气壮的挺起脊梁?
宁舞鹤神色变幻之间,徐善然如何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她自石凳上站起来,几步走到宁舞鹤身旁,笑说:“你要爱谁便去爱谁,要恨谁也自去恨谁,何必非要混为一谈?我自亲着我的三舅舅,看不起你,与我母亲怜惜你又有什么干碍?再有,我想你现在要考虑的也不是爱谁恨谁,而是你自己要怎么走下去——把这东西给我,然后再苦哈哈地去扛大米吗?”
“果然是你——”宁舞鹤咬牙说,心里竟意外的没有多少愤怒之感,只是习惯性地这么和徐善然争锋相对。
徐善然微微一笑:“是我又怎么了?我可强买强卖欺负你了?你不扛了不也就一甩手走了?或者你现在不打算做这个,那你要去做什么?仗着一身武艺‘劫富济贫’还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或者当那镖师,一趟趟的卖苦力气受雇主的气——这最后一个,你也不是没当过吧?”
她说道这里缓了一下,见宁舞鹤没有做声,便又意味深长地说:“男儿生于世,为的究竟是什么呢?不求建功立业流芳百世,至少也要挺着胸抬着头,将那看不起自己的一个一个扇开吧?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和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差别?不能轰轰烈烈的生,何如轰轰烈烈的死?”
宁舞鹤目光晦涩:“你从见到我第一次就这样准备了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徐善然看了一眼宁舞鹤手中的匣子,见对方手掌因她的目光一跳,反射性的握紧了东西,便笑道:“三教九流,有了这起始的资本,不知宁大哥能涉足几道,用上几派。”
宁舞鹤默了一瞬,冷笑说:“你一个小女孩,胃口这样大,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你若不成,与我有什么相干?”徐善然说。
宁舞鹤只挑眉说:“我成不成不用你操心!我只不明白你母亲这样疼你爱你,你心肝肚肠是不是全是黑的,竟只利用你母亲一片爱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话一出口,站在一旁装哑巴的绿鹦也不能再听下去,扬高了声音打断道:“宁公子说什么呢!空口白牙的可不能往我家姑娘身上泼脏水,我们姑娘自来爱戴敬重父母,从无一丝怠慢的!”
其实宁舞鹤说出了话也颇觉失言,他与徐善然怎么样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何必扯上何氏?这句话来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叫何氏伤透了心?
故此虽被丫头喝了一声,也只是皱眉不说话,本想着就让徐善然骂一顿便算了,不想听得这句话的徐善然不气反笑。
从过去到现在。
从过去那又冷又硬也要被菜市口屠刀给砸碎的臭石头,到现在还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束发少年。
“你真是一模一样的自以为是。”徐善然笑道。
宁舞鹤最后拿着那匣子离开了。
绿鹦到这个时候还气得脸色发白,跟徐善然说:“这宁公子也太不会说话了,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姑娘呢?”
“罢了,谁会信他?”徐善然漫不经心说。
但绿鹦依旧不能释怀,在出去端杯水又进来的过程中,又跟徐善然说:“太太最近一直都关注他,肯定不知道他会这样说!”
徐善然看了绿鹦一会,都看得丫头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才笑起来,在心中想:这是先她之忧而忧,怕她觉得何氏的注意力被外人分走了而闹别扭呢。
“姑娘,奴婢怎么了?”绿鹦不由问道。
“没怎么,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徐善然微笑说。
其实很不必如此。
这一辈子,该她的东西,她就坐在这里看看,谁能抢得走。
绿鹦不妨听得这一句,正要说些什么,外头却突然传来宁舞鹤的大喊声:
“我输了!我输了!我输了!——”
“我输了——我不会永远输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