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道,只有车轮悠悠轮转之声,已是午时,天上日照正烈,晒得地上的野草都有些蔫蔫毫无生机,耷拉着脑袋,看着一点精神都无,破旧的马车上,身着青衣的俊俏公子,似乎也是精神懒懒,哈欠连连,偶尔甩甩手中的马鞭,那马车才又快了两步,朝着前面似乎没有尽头的山道走去。
一声口哨,有些突兀地在不远处的山林响起,正要懒洋洋地扬起的鞭子,微微顿住,青衣男子打了个呵欠,抬眼,看向前面遮挡了大部分视线的土坡,那里看似还了无人烟,此时,那片山坡,已是站满了人,手提砍刀,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山坡下面的那两徐徐驶来的马车。
“哎。”青衣男子摇头叹息一声,甩了一下手中马鞭,待整个马车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才似不得已一般,将马车停住。
“请问,各位大虾有何指教?”
青衣男子瞧着二郎腿,枕着后脑勺,一脸不解地看着面前不下百人的大部队,似乎,他从来就不知道,世上还有叫做山贼的小虾,游走在各个深山老林里面,专门做打劫这项来钱的大咖业务。
“识相的就将身上和车上值钱的都孝敬爷爷们,爷爷高兴了就放过你们。”
一头包灰色布巾,身材还算壮实的矮子,很是得瑟地拍着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偶尔用手在身上一阵乱抓,仰着头颅,似乎是狗眼看人低。
“回孙子的话,爷爷没钱,饿了找你娘去。”
青衣人低眉俯视着站在车下的矮子,抖了抖衣袖,表示自己没钱。
“放屁!休要在老子面前扯淡!你他妈的身上的衣服都够老子家里吃一年的饭了,没钱老子祖宗都不信!”
那矮子虽是腿短,却是一跳,人一下子就跳上了马车,手中明晃晃的刀就已经搁在了青衣人的脖子上。
在这深山里干那行当的,哪里看不出是好货还是赔钱货?这青衣人身上那衣服,一看就是上好的锦缎做成的,一件千两银子的都有,这样巨额的花销,若是寻常富贵人家哪里承担得起?他那破旧的马车根本就是打着的一个幌子而已,想逃过他马老二的眼睛,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青衣人垂眼,看着那刀刃锋利的刀刀,撇了撇嘴,“这刀看着还挺快的,你可要好生拿着,别伤了无辜”。
“废话少说,想活命就将值钱的拿出来!”
矮子恶狠狠地看着青衣人。
“师父,他们要钱,徒儿没钱怎办?”
“没钱不知道用命来换?笨!穷则变,变则通,为师不是教过你吗?”
本是寂静的车厢,突然传出一声有些懒懒柔柔的女声,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听得一众的“好汉”内心酥麻酥麻的,好不痒痒,纷纷转头,看向那一直紧闭的车门。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矮子一脚踢开堵在车门正中央的青衣男子,亲自将车门打开,想见见佳人芳容,待一打开……
“啊呀!鬼啊!”
矮子一个趔趄,人就从那车上栽了下去,两眼一翻,竟是吓晕过去了。
看着地上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的矮子,众人一惊,刚才因为这矮子挡住了众位绿林好汉的视线,根本没有别的人看清楚那车厢里到底有些什么,再一仔细看去时,这平凡普通的马车,在这大白天,都觉得让人心头发寒,阴气连连……
因为那车里的窗帘都是放下来的,众人只听“呵呵呵……”几声阴笑,里面光线很暗,看不清楚到底坐的是怎般的人物,只见那阴暗之中一张红得可怕地红唇,似乎在嚼着什么,偶尔,一抹血色,从嘴角缓缓滑落,滴答,一声,落进无边的黑暗,然后,那张唇,突然裂开,白森森的牙齿,就那样露了出来,似乎,是地狱里的女鬼,要马上出来吃人来的。
“妈呀!鬼呀!”
一阵人仰马翻,刚才还热闹连连的山道,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看着那一众人惊慌而逃的样子,站在车边的青衣男子,好奇地转过头往着车厢里瞧去,脸色卡白了一瞬,又马上恢复了血色,“师父,别吃太多樱桃”。
“徒儿,他们咋就走了?”
花朵擦了擦嘴角流下的果汁,“噗”的一声将嘴里的果核吐出,刚好落在晕在车旁的矮子身上,又向嘴里扔了一颗樱桃,低头缓缓从车里走出来,看着那渺无人烟的山道,满脸的不解。
“哦,可能他们家母喊他们回家收衣服去了。”
陆青凤抬头,看了看那丝毫没有下雨征兆的晴朗天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花朵撇头,看了看那依旧躺在地上不起的矮子,满脸的嫌弃,“老娘就是看你娃长得太得趣了,也就嘿嘿笑了几声,也没必要自卑成这样吧?”
“不对,不对”,花朵想了想前因后果,转头,看着一旁的陆青凤道,“乖徒儿,刚才那些人是啥意思?嫌我长得太丑了?有碍观瞻?”
想起刚才那种盛况,花朵心头有些不爽了,她也没长得多丑吧?这山贼什么没见过,怎的见着她了就吓成这样?
“非也,师父实乃天仙之貌。”
“嘿嘿,你娃要是不怕雷劈,以后可以这么经常夸赞为师的”,说着,花朵绕过车身,走到那晕过去的矮子面前,蹲在他面前仔细地看了一番,这才抬头看着跟过来的人道,“你可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后天发育不佳,身高低于常人而已。”
陆青凤从小虽然对各类医学都有涉猎,可是,最喜欢,最擅长的,还是制毒和解毒,各种疑难杂症,若是来了兴趣,也会好好去研究一番,这矮子气色如常人,不似中毒,也看不出有什么病症在身,他有些不懂,面前的人要与自己讲些什么。
“……”花朵对着陆青凤翻了一个白眼,“他得了水痘啊”。
陆青凤弯腰,又将那矮子仔仔细细瞧了个清楚,眉头瞬时皱起,“师父说的是,天花?”
“对啊”,花朵站起身来,看着地上的人道,“快起来吧,刚才的话可是听清楚了?你得了天花,就不要再回你家了,莫要害了一家子和别人的性命,若是挺过了,算你命大,将自己现在穿的这些衣物拿去烧了,以后多做好事,给自己积德”。
“你,你凭什么说我得了天花?”
早已醒来的矮子,坐起身来,一脸惊恐地看着那长相平凡的女子。
“不相信我就算了,你要害的是你一家人,又不是我的。”
花朵转身,向着车上走去,这人要信不信,她要来抢劫,她好心提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不不,小的相信了,相信了”,看着那女子根本不似是说谎的样子,矮子一慌,急忙跪在了地上,“请问,您大人大量,能不能救,救小的一命”。
“不救”,花朵自己身怀孩子,又不知这身子的体质如何,哪里敢去救人?她可没这么好心,世人生死,各自把握便好,于是转身对着外面的陆青凤道,“秧鸡,走了”。
马车没走几步,却又是被藏在山坡后面的山贼团团围住。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那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
陆青凤看着一脸凶相的众人,微微挑了眉头,“在下不才,不知各位兄台所说为何事?”
“哼,少给我装不懂!今日若是放了你们走,我们那一村子的人都完了。”
碧水国因着百年前的那一场大的瘟疫,国人死伤无数,当时虽然医者无数,却是都无能为力,天灾**,人都是渺小的,当时的统治者,便是定下了这样的一个条例:“若是再有瘟疫发生,隔离圈杀。”
是以,只要有地方上报有人得了瘟疫,那么,那一个村子,或是镇里的人,便要被隔离起来,感染者,杀无赦,待瘟疫控制了,正常人三年不得出村或是出镇,由于统治者一般采取的是消极的应对措施,缺少医药供给,隔离区的人,大多都是病死八成以上。
碧水国对于这种发现瘟疫又不上报的村子,惩罚也是相当严厉的,管事这,一律斩首。
这样的条例,身为碧水国的陆青凤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对于花朵来说,却是一点都不知道。
“哦?难不成你们村子得天花的,不止这一人?”
摸着下巴,看着那全都是平民打扮的人,陆青凤眼眸里全是深思。
“你等也是快死之人,我等就告诉你又何妨,是又如何?”
“阁下就不怕终有一天,纸包不住火,官家的人就会知道,那时候,你等还能活命?”
看着这些人,陆青凤眼里,无半点的怜惜。
“能活一时便是一时,兄弟们,给我上!”
已经坐在了车里的花朵,就看着那些人,向着马车的方向冲来,而跪在马车旁的矮子,却是成了众人首要攻击的目标,被人一箭穿心,瞪着老大的眼睛,死不瞑目,皱着眉头,花朵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淡漠不语。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答应留下来帮我等治病,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病源都死了,你们又何须害怕再犯病?”
花朵嘲讽地说道。
“该杀的我们都杀完了,可是,犯病的还是接二连三,你们以为我们愿意杀人?谁不是自己的兄弟亲人?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就都完了。”
为首的一高壮小伙子,满脸气愤地看着花朵。
“所以,就堕落到要出来当山贼,还是,逃离?此等不义之人,我花朵,绝对不救!你们若是不怕死,尽管再向前一步!”
放下帘子,花朵便是吩咐陆青凤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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