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富察玉胜率领一万铁骑冲击明军大营,没想到一败再败的明军好象终于回复了精神,与上两次焉焉的任人宰割态度截然相反,对于欺负上门的敌人来了场近乎发疯似的反扑,这让富察玉胜又是惊又是喜,同时也放下了盘恒在心的最后一丝疑虑,所以他决定,一切不变,按照原定计划实行。
可是随后发生的一切就大大超出了富察玉胜的预料,原本委靡不振的明军好象吃了猛药一样由羊变狼,其中一个手持大刀的将领尤其凶悍骁勇,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干净,却不妨碍他手里一条大刀抡得如雪片纷飞,刀光一闪,就是一条人命。
一片震耳欲聋呐喊声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吓不倒久经杀场的叶赫铁骑,已经溅上不少鲜血的富察玉胜的俊脸显得有些狰狞,嘴角挂着嗜血残忍的笑,手中长长的马刀举起,如同死神的镰刀,准备开始收割生命,虽然有计划在身上,但他不介意和那个抡大刀的武将一战高下。
奇怪的事情没有结束,随着几声放炮一样的响声过后,叶赫铁骑军兵瞬间有些傻眼,而后很快就斗志全无!任是谁看着自已的同伴正举刀相拚的时候,忽然身上就开出一个大大的血洞倒地毙命,这种诡异的现象足以让任何人胆寒心惊。
看着自已身边的骑兵一个个突倒堕马倒地,富察玉胜脸色变白,惊怒大叫道:“大家小心,他们有火枪!”
上战场的人不怕死是为有士气在,若士气一泄,便是海崩山颓,败势已成。本来双方人数就不对等,又被火枪偷袭后的叶赫铁骑完全丧失了斗志,就象一群被饿狼围起的羊群,除了四散奔逃之外,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实力,而明军士气如虹,杀声震天,这场战事完全变了味道,几乎是成了明军一边倒的单方面的屠杀。短短半个时辰后,富察玉胜带领的这个万人精锐终于溃败……现场留下了无数具尸体,一地的鲜血残骸,另有无数马匹兵器。
惊怒交迸使富察玉胜的眼角瞪得裂开,两道细细的血线蜿蜒挂在左右脸侧,使他一张脸看起来如同凶神恶煞的恐怖,恶狠狠的看着跟在自已马后的几千残部,不由得心痛欲裂。这一次的出击损失太大,可想而知自已回城之后,必将受到军法的严厉处置。
情势不等人,一咬牙,富察玉胜冷哼一声,带领残部往东就跑。
后边刘挺率军看得分明,哈哈大笑道:“海西女真那个小白脸,跑得方向错了,你的老窝在西边呢。”富察玉胜气得吐血,却不理不睬,铁骑奔腾如风,憋着一口气一路往东猛奔。
望着奔跑逃蹿的敌军,刘挺哈哈大笑,说不出欢喜畅快,这两天受的窝囊气终算在今天大大的出了一口。旁边有军兵瞪着一对放光的眼凑上来问道:“刘头,咱们是追还是不追啊……”
刘挺大刀一挥,哈哈大笑:“追,为什么不追!这征辽第一功就是咱们五军营的,想让咱们殿下给你戴金花着紫袍么?那就玩命的杀吧!”明军杀得正过瘾,被刘挺这样一激厉,顿时士气高涨,随着刘挺率领大军掩杀过去。
听到身后杀声震天,富察玉胜那颗正在滴血的心终于好受了一些,狰狞一笑,策马如飞领着残部往鹰愁谷方向奔了进去。
几天前这里刚下过一场大雪,四野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等刘挺率大部队到了谷口的时候,富察玉胜已经率领残部已经全部进谷。望着谷口处一片马踏狼籍,刘挺哈哈大笑,在谷口处停下马步,持刀静静观看却不肯进谷。
军兵杀得正眼红,忍不住上前道:“刘头,咱们什么时候进去杀?兄弟都等得急了呢?”
舔了下因为激动有些发干的嘴唇,颇有些不甘心的刘挺摇头道:“兄弟们,这一战杀得过瘾不?”一边喊一边不甘的往谷里边看了几眼,看起来很有点恋恋不舍的意味。
明军一齐大声欢呼:“当然过瘾,只是还不够劲,再多杀一点才好!”
刘挺大手一挥:“那好!兄弟们稍安勿燥,咱们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了,里边的事情就不归咱们管啦!”
众军兵见他挥手时,都已做好要冲的准备,没想到来个三百六十度大拐弯,军兵中瞬间一片抱怨之声,有几个脾气不好的直接爆了粗口,刘挺得意的哈哈大笑,大手一挥:“得啦,殿下对咱们五军营已经够厚爱的啦,咱们这第一功妥妥的跑不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神机营的兄弟们,不过咱们可不能让骁骑营的兄弟们把功劳都抢完,咱们回兵去抚顺城,再他娘的立他一功!”
阎王谷内静静悄悄的,按照原来的计划由他前去闯营而后佯败,引明军入谷,这里埋伏着一支近两万人的铁骑由原先谷内秘道进入并且潜伏,不过事情发生的太过出乎意料,佯败成了真败,而且还败的这么惨……但是不要紧,进入谷中的富察玉胜吡着牙红着眼看着这一切,只要等下来这一战成功,以前的失败就不算失败。
抚顺城内的那林孛罗两只眼晴死死的盯着桌上的地图,目光聚集的地方正是鹰愁谷,将近三万的精锐的力量对于他来讲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赌注,不过想胜利就得有付出,一旦成功丰硕的战果会让任何人觉得这点风险还是值得的……希望能如富察玉胜计划的那样将明军主力引至谷中,下边就是自已表演的时候了。
看着地图上用朱笔勾出那个圈圈,红红的象是一滩血,那林孛罗笑得残酷。
手中紧紧捏着的泛着冰凉杀气的刀柄,已经坐不住的那林孛罗在偌大的厅内不停的踱来踱去,外头海西女真的军队都披挂整齐,就等着一声令下,这些貔貅虎豹就会一冲而出,或出救援,或是掩杀,一切都在等着约定的信号出现。
当刀柄在手里变得发烫的时候,那林孛罗忽然瞪大了眼,东方上空一道冲宵而起火光终于让他兴奋起来,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厅外奔进来一个探马,两只眼里全都是血丝,进来跪下亶报:“汗王,刚刚明营有一支人马,看情形不下几万之众,正往咱们叶赫古城方向去了。
袭击自已的大本营?这是那林孛罗第一个想法,但慌过之后随后就定了心神,几步出厅抬头看东方上空一片红光缭乱,更有不断的爆炸声传来,心里断定富察玉胜已经得手,至于探马来报的军情,必是朱常洛黔驴技穷,妄想分散自已的兵力和注意力行分瓣梅花计,想到这里那林孛罗狞笑一声,手中长刀一举:“出城!咱们先去端了明军大营再说。”
几个老将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在看到那林孛罗闪着寒光的长刀和狰狞欲噬的眼神时,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
进入阎王谷的后的富察玉胜,与原来埋伏在这里的两万铁骑会师,照理剩下的事情就是敞开怀痛杀解气一番了,可奇怪的是,谷口处没有任何追击声传来……自已一个万人精锐战队,连死带伤的到得谷中后只有三四千骑,这么惨的诱饵居然没有钓来一条鱼,这个发现让他羞愤得差点一头撞死马前。
可没有等他回过神来,突如其来的一阵鼓声,打破这一方寂静,富察玉胜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
在山谷上方处,忽然现出一杆大旗下边一个短须将领正在冷冷看着他。
在他的周围,无数军兵有如神兵突现,在看到他们的身上头上全是雪的时候,富察玉胜瞬间明白,这些军兵在这雪中潜伏了已经好长时间……醒悟过来的他头上瞬间渗出大颗的汗水,原来自栩挖陷阱的人早就进入了别人陷阱之中。
这些还不算什么,富察玉胜反应极快,一见情势不妙,就在他准备下令全力脱逃的时候,他看清了明朝军兵手中的武器后,看到无数个黑洞洞枪口的对着自已时,巨大的绝望如同海潮溃堤迅速将他淹没……没有一声呐喊,没有一声狂呼,等待他们似乎只有即将开始的无情杀戮。
死死瞪大了眼的富察玉胜忽然大声叫了起来,抖着颤、不成调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上方飘荡:“全体军兵听我号令,速退!速退!”疯了一样的大喊,如同受伤的独狼嚎叫,让本来就惊惶不定的叶赫骑兵顿时起了一阵骚乱。
孙承宗冷冷的看他一眼,手中令旗坚定一挥而下,声音冷静不带一丝人气:“射!”
无数道火舌划破了寂静的天空,无数枪声在山谷中来回激荡,战马奔腾的嘶吼悲鸣,逃难士卒的呐喊求救声,中枪死亡时野兽般的痛苦长嚎,所有的声音汇成一首来自死亡地狱的长歌……贯穿天际,劈裂黑暗,穿耳入心,冲击拍打更多人的心灵,摧毁了更多人仅余不多的斗志。
看着一个又一个军兵在自已眼前倒下去,看着让他引以为傲的铁甲骑兵在火枪攻击下,居然如同出锅嫩豆腐一样柔弱无力,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杀戮,自已一方能做的似乎只有等死,直到护在他身边的一个卫兵倒下时,富察玉胜这才回过神来,眼底一片血红,拔出长刀,狼嗥一声:“不要力敌,速度冲出去,逃出的速去和大汗报信,就说……富察玉胜对不起他,对不起海西女真。”
纵马持刀奔向孙承宗的时候,富察玉胜的心里一直在淌血,可是头脑却已是浸了雪水一样的清楚,从明军开始驻扎的那一刻开始,海西女真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先前一步步的退让,自已一方接踵而到的胜利,原来都在为了今天发生一切背书。耳边响起草原上久久流传的歌谣,眼前现出那个清秀的少年模样,富察玉胜发出一声惨痛的长嚎……然后他就从马上掉了下来,胸口处迸出一朵血花。
一切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当那林孛罗率领大军出城,直扑明军大营。
没有任何人发现,在他们部队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一支明军如同神兵天降一样出现在抚顺城下,这些人正是刚才失探马说的那支奔向叶赫古城的军队。
那林孛罗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明军大营……确实是轻松拿下,因为没有任何抵抗。望着空荡荡的战营,那林孛罗的脸色比铁还青,嘴里已经有了铁锈的味道,几乎没有任何思索,那林孛罗直着嗓子吼道:“速速回城,要快,快!”
他的反应很迅速,回去的速度也很快,只是当他率兵回营的时候,正好看到绣着狼头图腾的大旗,正好自空中落在地上医治在他的马前,瞬间就被地上泥泞和鲜血浸透。那林孛罗怔怔抬起头,望着城上旗幡招展下,一个身裹狐裘的少年正在冷冷的望着他。
那林孛罗心中恼怒已极,忽然纵声大笑,笑声中没有喜悦,更多的却是浓烈恨意:“朱常洛,你手段卑鄙无耻,赢得也不光明正大,若有种,可敢下来与我堂皇一战!”眼中已经在喷火,一口钢牙都快咬碎,他几乎想生吞了这个狡猾如狐的家伙。
城头上朱常洛静静俯视,带着一脸疲倦几分黯然:“那林孛罗,你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本来就是我们明朝的国土,站着的地方也是我们大明的城池!放下手中的刀,率领你的残部投降吧。看在叶赫的份上,除了你得跟我回京城去,你的族人我会放他们回叶赫那拉河休养生息。”声音很是平静,眼如寒星闪耀:“……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回头看了下跟在自已身后的不足三万的战队,那林孛罗冷崚眼睛漆黑似夜,闪着不知名的光在一张张惊惶的人脸上扫过,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手中长刀霍然刺天:“海西女真从不妥协求生,就算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会与你死战到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