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距虎牢关不过五十里,告急书于一个时辰之后,便出现在董卓的眼前。
“嘭!”
“混帐东西!”
董卓猛的一拍案牍,口中犹自低声咒骂着。至于骂的是被斩杀的华雄,还是十八路诸侯,便无人可知了。但见董卓站了起来,跟游泳圈差不多大的肚腩,随着他的动作而来回荡漾。在屋内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势。然而,思索了一刻钟的时间,董卓也未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只得放弃。杀人他会,出谋划策,他还真的不会!
“来人,令李儒、吕布、李催、郭汜速来议事!”
“喏!”
屋外亲兵应喝一声,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响起。董卓再次席地而坐,皱眉沉思,宽脸上的肥肉霎时间挤在一起,犹如波纹一般,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脸sè。
“丞相大人!”
“义父!”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儒、吕布、李催和郭汜四人便已经来到。董卓的命令传来,谁也不敢怠慢,若是惹得董卓不高兴,随时都有身首异处的可能。即使是如他们四人这般地位,也免不了董卓一顿责骂。
“优,此乃李肃传来的告急书,依你之见,我等当如何行事?”
董卓想都不想的将告急书扔给李儒,吕布、李催和郭汜三人领兵作战还行,出谋划策的能力,就跟他是一个等级了。
“启禀丞相,如今我军失了上将华雄,军心恐已挫动。当此之时,丞相应领兵讨贼。贼人大军若想到达洛阳城,可有二路通行。一路汜水关,此关易守难攻,丞相只需拨付一支人马驻守于此,无须出战,便可安然无恙;另一路则是虎牢关,贼众如今聚集于此,丞相当领大军,以雷霆之势扫荡,一战而定,天下诸侯何人敢捋丞相虎威!”
“哈哈哈!”
闻言,董卓放声大笑,朗声道:“本丞相有有优,武有奉先、稚然、亚多,十八路诸侯不过是跳梁小丑,吾何惧之有?”
“优,观你面sè,似乎还有疑虑?”
董卓笑了一阵,眼光一扫,发现李儒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似乎还有什么心事,当下董卓便语气不满的询问到。先前是你规划的怎样怎样,现在又摆出这么一副表情,存心来恶心本丞相的?
“启禀丞相,虎牢关外的十八路诸侯待得丞相大军一至,片刻间便成土鸡瓦狗,自是无所畏惧。然则…”李儒说着停了下来,好似在思考要不要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抬头一看,董卓的脸sè早就变得难看,似乎快要发怒,当下李儒也不犹豫,把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下去。“如今袁绍为诸侯军盟主,其叔袁隗,乃是当今司徒,倘若其与袁绍里应外合,怕是…”
李儒接下去的话没说,但是不要说董卓,吕布、李催和郭汜三人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袁隗确实是个麻烦!”董卓略显烦躁的搓动着下巴,脑中念头急转,思考将如何处理袁隗。“昔rì本丞相提议废除少帝,让位于智勇双全的当今陛下,袁绍便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本丞相的。若非袁隗求情,袁绍早已丧命,又何来今rì的贼人逆反?如此说来,袁隗亦是从贼,当诛杀之!”
一念及此,董卓便立马决定下来。
“李催、郭汜听令,本丞相命你二人领兵五百,将司徒袁隗府中上下不分老幼,尽皆诛绝。”
“末将领命!”
李催、郭汜二人唱喏领命,疾行而去。
“丞相,袁隗乃是当朝司徒,若是轻易斩杀,怕是影响不好。”
等得李催和郭汜二人离去,李儒犹豫片刻还是站了出来,低声劝阻到。然而,李儒的心中却是狂笑不已,老匹夫胆敢小觑于我,今rì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优,成大事者当不惜小节!袁隗乃是反贼之叔,以本朝律法,谋反当诛九族,如今不过诛杀袁隗一府,本丞相已是宽大处理。天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又岂可因袁隗身居司徒之位而不处,岂不是让天下万民心寒?”
“天子犯法与民同罪”这句话从董卓口中冒出来,显然有些可笑。但是,在场三人皆是不忠不孝之人,却是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
司徒府
袁隗自散朝回来,便觉得有些惶惶不安。李儒的杀意他自然察觉了,然而他乃是堂堂一国司徒,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难道李儒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下杀手?可是,一想李儒都敢鸠杀何太后和少帝,对他下手又能如何?顶多是添一个杀名而已,反正李儒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一念及此,袁隗回府之后连饭都没吃,便直接来到书房,并且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要打扰打之后,便开始奋笔疾书。
“呼!”
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将刚写好的绢帛吹干,小心翼翼的折好。几步来到挂有袁氏先祖画像的厨壁,轻轻旋转画像旁的烛台,“吱呀”一声,但见一道狭小的暗门开启,袁隗将绢帛放入其中,再次将暗门隐蔽好,袁隗望着书房横梁默然无语。
“老爷,都这么迟了,你怎么还不来吃饭。”
袁隗沉思之时,其妻马伦于书房外轻声问到。马伦乃是儒学大家、经学家马融之女,而马融亦是东汉开国功臣伏波将军马援从孙,算起来马家也是名门望族。袁隗与马伦新婚之rì,袁隗想要在宾客面前展现自己的才能,同时也考校自家夫人的才能。然而,最后袁隗却是被马伦说的默然无语,由此可见其妻之能。
将马伦迎入书房,沉默片刻,缓声道:“夫人,如今董卓专权,但有不如其意者便杀。洛阳城中已然无法立足,且绍儿联合各地刺史、太守讨董,怕是会因此而迁怒于为夫。故此,明rì夫人你便与家丁回汝阳老家,等安定之后再归来,可好?”
马伦已有六十之龄,不复年轻时的容颜,然则与袁隗却是相敬如宾,闻听袁隗的话,淡淡一笑道:“妾身自小随父亲通读《四书五经》,而后翻阅《女戒》,自是嫁夫从夫,如今老爷你身处危难,妾身若是知难而退,岂不是违了妇道,九泉之下又如何对得起父亲的教诲?”
“可是…”
袁隗知道自己说不过马伦,可是洛阳如今已是危地,随时有丧命的可能。他身为司徒无法离去,马伦却是不在此列。
“老爷,妾身如今已有六十又七,虽不到七十从心所yù,却也活够了。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能活到妾身这年龄?妾身与老爷未能同年同月同rì生,若是能同年同月同rì死,也算是得偿所愿!”
“夫人…”
袁隗布满皱纹的脸颊之上满是感动与愧疚,人生得妻若此,已是无所遗憾。而自己却令妻子陷于危境,端的是枉为男子!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正当袁隗与马伦二人沉浸于情意缠绵的氛围之时,一名家丁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慌张!”
袁隗正要呵斥家丁不守礼仪,却见家丁嘴边一丝嫣红淌下,却是依然温热的鲜血。心头一跳,不详的感觉愈发清晰。
“老爷,董卓麾下…李催和郭汜…率领…西凉军…围住府院…见人便杀…言老爷…与贼谋反…”
“扑通!”
话还没说完,那家丁却是一头向地板撞去。这时,袁隗和马伦才瞧仔细了,家丁后心一支雕翎羽箭寒光闪烁。
“夫人…”
袁隗握着马伦干枯、老迈的双手,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涌出,自己身死不说,却是祸及白头偕老的妻子,袁隗心中有愧。
“呵呵!”
马伦却是淡淡一笑,温言安慰到:“老爷无须介怀,如今胤儿身为丹阳太守在外,xìng命无忧。绍儿与术儿联盟讨董,董贼倒行逆施,身亡不过须臾之间。算起来,我们比董卓多活了二十几个年头,他rì在奈何桥边再仔细嘲笑于他。”
“夫人一介女流尚能看得开,为夫又岂能落后于你!董贼想要为夫xìng命,为夫xìng命自有为夫决定。”
袁隗抹去泪水,牵着马伦之手,两人盘膝而坐,马伦将布满银丝的脑袋靠在袁隗胸膛之上。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不知何时握在左手上,而袁隗右手上亦是一柄人常用的长剑。长剑华丽无比,多是装饰之用,今rì却是饮血三尺。
袁隗与马伦二人相视一笑,眼中毅然决然,匕首和长剑同时穿过二人身体,二人的脸上却是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当李催和郭汜二人破门而入之时,便是看到如此诡异的场景…
“奉丞相令,取袁隗首级于关前号令,震慑贼众,但凡谋逆,便是这般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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