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三十余万军马已是枕戈以待,磨刀霍霍。
统领大军的,乃是何健,何健受命节制三军,目标自是江西。
只是这山岭连绵数百里,而琪国公丘福却是借着地势龟缩据守,他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对于防务不够坚固的州府,索性就直接放弃,而一旦谅山军突击坚城,便不断的增强防卫,与谅山军鏖战,反复争夺。
一些州府直接丢了出去,结果却给谅山军造成了麻烦,因为当地的地方武装的抵抗也尤为激烈,一些地主士绅组织了乡团,给予谅山军制造了不少麻烦,即便是将其弹压住,可是这些人毕竟是地头蛇,表面上臣服,暗地里却是资助一些反谅山的份子,谅山军不得不加强各地的防卫,抽调出大量的兵马,只是兵力一分散,反而给了丘福可趁之机。
就在三日之前,在一场豪雨之中,明军袭了南康县,击溃一营谅山军,并且夺取了诸多辎重。
整个江西已经陷入了犬牙交错的拉锯状态。
而对于何健来说,眼下最麻烦的却不是眼前的明军,而是补给。
谅山军许多次战役不能迅速地解决对手的根本问题也就出现在补给上头,这种近代化的军队虽然作战能力高效,杀伤力强大,本质上却都来源于强大的补给,没有充足的火药就不能将武器的实力发挥到最高,没有足够的粮食补给。将士们半饱着肚子,就难以进行复杂的高难度战术动作。没有草药,伤亡的情况就会十分严峻。
而这些悬而不决的问题都出自补给。
这已是何健第十七次修书前往谅山了。
可笑的问题在于。何健在这边催促补给,而谅山那儿的物资却是堆积如山,这里头的症结其实无非还是运输二字。
谅山那儿提出来的解决办法也只有一个,就是修路。
自桂林修建铁路延伸至韶关,一旦修通,那么源源不断的物资便可通过谅取道桂林,直达韶关。
谅山的长项也唯有如此了,反而在征集民夫方面远远及不上朝廷,朝廷征募民役乃是常态。可谅山的人力很贵,又无徭役之法,一旦征募数十万人就会造成工坊人力奇缺,又将大大的打击各大工坊的生产,因而除了铁路,几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如今铁路已经开始四面开花,而为了保障韶关铁路的快速贯通,夏元吉几乎是坐镇韶关,每日敦促各段铺设铁路的人员加紧赶工。
只是这一切仍旧需要时间。对于何健的要求,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让他努力坚持。
何健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唯有苦笑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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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丘福这儿也是不容乐观。虽然他堵住了谅山军的攻势,可是明军的实力终究是远远及不上谅山军,每次与谅山军作战。明军的伤亡都是极大,当崇明岛之战的消息传来。军中已经震动,突然有了一支谅山军马出现在了京畿。金陵那儿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这使大家更加担心起来。
绝大多数的军中诸将的家小都在金陵,眼前的谅山军又是咄咄逼人,所有人都陷入了鏖战,如此一来,军中已生出了许多议论。
丘福一直在勉力维持,可是当得知了崇明出现谅山军的时候,他便知道自此之后,整个江西就只能靠自己了。
金陵一旦受到威胁,那么对于天子,对于文武百官来说,一切的资源都将用于京畿,因为这才是根本,至于江西,眼下朝廷唯一能做到的,只怕也唯有维持现状而已,也就是说,自此之后,朝廷将不会再往江西发一兵一卒,不会再有任何支援,一切只能靠自己。
只是眼下,江西的明军经历过数次鏖战,已经伤亡惨重,若是没有源源不断的补充,天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丘福的心情开始变得越来越焦躁起来,这种紧迫的形势让他愈发的幻想于在一次军事部署中布置一个陷阱,重创谅山军主力,以此来缓解眼下的局面。只是他越发急迫就越是心里清楚,这样的军事冒险极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于是他有时变得亢奋,激动地看着地图,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贪功冒进的主意,有时却是清醒了,摇头苦笑,很快将此前‘幼稚’的念头抛之脑后,并且告诫自己必须求稳,稍有疏失就是万劫不复,朝廷已经退无可退,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
他并不忠于眼下的这个天子,可是他忠于这个社稷,乐于承担这份责任,他是靖难之后,硕果仅存的一员老将,绝不能让自己晚节不保。
只是……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已让他身体大不如前,头上更增华发,两鬓斑斑,到了阴雨天气,全身的骨头便疼得咬牙切齿。
这位老将的疲态,大家都看在眼里,让所有人心里,更增了几分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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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的沐家,已经开始进攻川桂了,十万人马分兵两路,叩关而击,这儿的明军战力低下,根本等不到朝廷的驰援,如今一座座坚城开始失守,战火绵延数百里,沐晟的进展倒是神速,浩浩荡荡的大军已抵成都城下,朝廷的整个西南半壁已是岌岌可危。
谁都不曾料想到,只是短短一年时间,谅山军就已有了与朝廷一决死战的资本,此时此刻在这危卵之下,各地的战报送至京师,每一次带来的都是糟糕至极的消息。
朱高燧彻底慌了。
文武百官已是无计可施,清议里头依旧还是各自仁义之师,必定破贼的可笑争论,倒是近来,手谈越来越流行,玄学亦是喧嚣尘上,秦淮河上,照例还是华灯四射,莺歌燕舞,醉生梦死的读书人们,在这朦胧薄雾笼罩的湖面无数红粉的拥簇下,叙说着报国成仁的理想,天下无数条锦囊面妙策,竟是十之**都出自这里,许多悲愤和嬉笑怒骂的诗词,照例还在这里传阅,每日从这里人的口中,谅山军覆灭的次数已经超过了数百,所杀的贼人足有千万。
只是这些话骗得到自己,骗得到寻常士绅百姓,却是骗不到朱高燧,形势的日益严峻,已使他开始茫然了,最糟糕的是,徐景明这时候还不消停,屡屡要求前去镇江,与谅山军一决死战,这个家伙屡屡坏事,朱高燧早怀有了杀心,偏生眼下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可是此人屡屡上书,闹得满京城都知道定国公又要报国,倒是鼓舞了不少人,可与此同时,不少非议却又流传出来,定国公允文允武,又是忠心耿耿,眼下朝廷危如累卵,为何闲置定国公不用?
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屡屡上书,亦是希望定国公能够出战了。
这是一种临时抱佛脚,和落水之人抓稻草的心态,眼下谅山军相距这里已经不足数百里,谁知道这些谅山贼,什么时候兵临城下,大家的家小都在金陵,想逃都没处逃,金陵之中又无勇将,此时此刻,风雨飘摇,于是大家开始幻想此时出现一个武曲星,能率军大破贼军,解除眼下的困境。
正因为这种心理,大家才巴不得让徐景明去建(送)功(死)立业。
只是朱高燧却最是深知这其中的底细,他哪里还敢让徐景明出战,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然是乖乖圈养在京师为好。
可是眼下群情汹汹,朱高燧无可奈何,只好下旨,命徐景明为大明门守卫,谨守宫中门户。
朱高燧已经彻底的无可奈何了,他如今的口头禅永远都是计将安出,都是如之奈何,只是回答他的人已是寥寥,即便有人跳出来,给了他答案,可大多数都是书生意气,过于沉湎于幻想的言辞。
朱高燧已经开始酗酒,几乎是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唯一让人觉得神奇的是,他整夜酗酒,第二日清晨竟还能打起精神接见大臣,与大臣商讨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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