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里已是禁卫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曾经的赵王护卫,人数并不多,不过寥寥千人,这也是当年朱高燧伪善之处,他在此就藩,整日‘稀里糊涂’,对于护卫的扩充并不上心,虽是藩王,可是护卫的人数连一般的郡王都不如。
不过如今刘王妃成了刘皇后,这广州卫和布政使、知府衙门的人手早已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现在,郝风楼来拜见刘皇后,本来对刘岩和王猛来说乃是最好的时机,只是他们不敢和皇后商议此事,更不该在皇后面前招惹什么是非,因而只好按兵不动。
郝风楼抵达别宫,八百侍卫这才停止,就在这别宫外头守候。
这也让王猛和刘岩二人生怕出什么乱子,生怕一旦里头有什么意外,外头明火执仗的郝家军对宫中的刘皇后有什么不利,一旦如此,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郝风楼孑身一人入宫。
这别宫,郝风楼是第一次来,可是这别宫里的人,郝风楼却曾经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现在却不得不以陌生的目光去看这些人,郝风楼的心情徒然有些低落。
“臣郝风楼,见过娘娘。”
刘皇后得了信,便在这里盛装等候,眼见郝风楼进来,行了大礼。
刘皇后也即是当年的赵王妃,看着眼前这个家伙,这个曾和自己有过一段情谊的家伙。刘皇后曾经对这个丈夫的朋友是何其的信赖,而现在……他就拜倒在自己的脚下,他虽是拜倒。但是刘皇后却知道,他没有屈服。
曾经三人在一起相互取笑。有时这个家伙故意‘挑拨’自己和曾经赵王的关系,刘皇后的性子本就像男子,她依旧能记得,当年大家一道去谅山,那时候是何等的欢快。
而现如今,一切都已不同了。
外间的事,刘皇后又怎会不知,自己的丈夫变了。变得陌生,而眼前这个‘朋友’也已变了,变得疏远。
刘皇后语气冷淡,冷淡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份。
“平身。郝卿家远道而来,很是辛苦吧。”
郝风楼距离她甚远,却是道:“微臣赶来,只为送娘娘一程。”
“你有这心思,实在很好。”
刘皇后莞尔微笑。
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一个太监身上。
这太监点点头,悄悄的退出了殿去。
殿外。
上百个王府的护卫已是枕戈以待,这些都是最精锐的赵王府护卫。领头的乃是番禺卫指挥使,他一身披挂,此时杀气腾腾。见了那太监,指挥使上前,冷冷地道:“娘娘的旨意来了么?”
这太监慢悠悠的道:“娘娘有旨,教大家做好准备,只等她一声号令,拿下反贼。”
指挥使只是点点头,把手一扬。
身后百来个护卫顿时打起精神,一个个按住了腰间的刀柄,旋即一个个踮着脚。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将正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么,娘娘以什么为号?”
“摔杯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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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中。两个‘君臣’,此刻却尽都是唏嘘。
却听刘皇后慢悠悠地道:“当年的时候。本宫很是信赖你,你是赵王最好的朋友,你们曾一起出生入死,本宫甚至对你有一丝丝的妒忌,赵王有什么心事,未必会和本宫说,可是必定会和你说。”
“那个时候多好啊,无忧无虑,好生自在,本宫看你们在守卫关隘,看你们浴血奋战,你们两个都有使不完的气力,都有无穷无尽的精力,即便是十万叛军压境,你们也是临危不惧……”
“本宫那时候很安心,因为本宫知道,自家的丈夫即便真到了天塌下来的时候,他也会顶着,郝爱卿你这个朋友,即便是乱贼杀入了关隘,你亦会挡在最前。”
“本宫在广州一直想着的都是从前的事,从前的事多好。如今做了这皇后,反而让人生厌了,你知道么?本宫厌恶现在,厌恶到了骨子里!”
“哎……可是这又如何呢,这又能如何?本宫回不去了,陛下回不去了,可是你,郝风楼,你回得去么?我们回不去了,就如一幅画,画中的美景再好,可是它烧成了灰烬,又怎么能复原呢,木已成舟、覆水难收啊……”
郝风楼唏嘘着,没有做声。
刘皇后突然笑了,淡淡的道:“现在,真是教人厌恶,外间的许多传闻,本宫也略知一二,有些事,本宫不想说,可又不能不说,因为本宫的丈夫乃是这大明天下的主人,而你,是陛下和本宫的臣子,你们郝家在谅山,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本宫不想知道原由,也不想知道你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你要明白,本宫是陛下的妻子,是两个皇子的母亲,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说到这里,刘皇后的目光变得严厉,她一字一句的道:“郝风楼,你竟然还敢来,竟然还敢来广州,你若是不来倒也罢了,是非成败是你们男人的事,你们男人的事,本宫管不着。可是你敢来广州,本宫与陛下是为一体,你以为你进来了这里,就走得出去么?”
刘皇后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诡异,她的身前,是个案子,案子上是一杯茶盏,刘皇后端起它,轻轻吃了一口茶,可是她的眼睛却从未离开郝风楼片刻。
郝风楼抬眸,与刘皇后的目光交错,郝风楼镇定自若,慢悠悠的道:“微臣不得不来。”
“哦?那么本宫倒是想知道你为何不得不来?”刘皇后笑得更是诡异,与方才的失魂落魄,与方才的痛苦交杂全然不同,因为在这清澈的目光背后已经隐藏了无穷的杀机。她拿着茶盏的芊芊细指,弱不经风,仿佛下一刻就会一不小心的将这茶盏摔个粉碎。
郝风楼笑了,他看着从熟悉到陌生的刘皇后,道:“微臣方才说过,娘娘即将回京,微臣于情于理都要来送一送。”
刘皇后的脸冷了下来,她冷哼一声:“郝风楼,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郝风楼不语。
刘皇后笑得更冷,一字一句的道:“既然你来了,那么就不要走了罢,就随本宫一道回京。”
郝风楼摇头道:“微臣乃是藩臣,不奉诏,不敢回京。”
“这由不得你。”
郝风楼叹口气道:“可是也由不得娘娘,娘娘,你在这殿外预备了人手,微臣当然知道,这些人,想必都是精挑细选,都是这别宫里最精锐的武士,想要拿住我郝风楼一人,简直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只不过……”郝风楼笑了,道:“只不过娘娘似乎忘了,在这别宫之外也有微臣八百谅山护卫,他们的前身就是火铳队,火铳队的威力,料来娘娘是清楚的,他们手中不但带有火铳,更是人人配了几个手弹,偏偏,他们又对微臣忠心耿耿,若是半个时辰之内,微臣没有从别宫出去,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杀入这别宫,娘娘将这别宫虽然布置得周全,里三层外三层的布置了许多人手,可是娘娘莫要忘了,他们未必可以全身而退,但是要闯入这宫中大肆杀戮,料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这别宫之中并不只是娘娘一人,还有两位皇子,两位皇子殿下年纪幼小,难道娘娘就忍心让他们身体发肤受到什么伤害么?娘娘方才也说,你是孩子们的母亲,所以微臣才敢来,因为一个母亲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的境地,却是不知微臣说的可对么?”
我不能杀死你,但是我有玉石俱焚的能力,这就是郝风楼的保障。
而火铳队三个字足以让刘皇后闻之色变,因为在当年,在谅山关,刘皇后是亲眼见到三百火铳队是如何将数万叛军拦在关外,又是如何像是割麦子一样杀人的。
所以,郝风楼凛然无惧。
刘皇后的脸色果然变了,她咬着下唇,显是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她握住茶盏的手,却是更加用力了几分,生怕一不小心将这茶盏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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