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赵氏不断地安慰着她,说着她的兄长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必定不会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宣扬出去的。刘玉无奈地点头,事已至此了,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有装聋作哑了。不过赵氏可不这么想,说完了一通话后,掩唇而笑:“阿玉也真是的,若真喜欢九郎,也不必扑上前去啊。”
“嫂子也认为是我扑上去的?”她简直是欲哭无泪。
赵氏眨眼,答案显而易见。
一入府,老管就抱拳相迎,说是郎主有请。刘玉瞥了眼赵氏,那赵氏也是一愣,不明白为何消息会不胫而走。没等刘玉多想,老管的声音便再次传来,虽是恭敬有礼的,可她听得出里头带着的不容拒绝,想必父亲很是急切地想见她了。
“带路吧。”
穿过回廊,绕过小园,到了刘武的院子,刘玉上廊,乖乖叩拜。穿到这里,刘玉什么都能习惯,就是这动不动要下跪实在是无法接受。抱怨归抱怨,刘玉这番行礼还是极为恭敬,然后缓缓抬头,望着在案几上提笔而写的中年男子,她松了口气,幸好沈氏不在,否则还不知要怎样挤兑自己呢。挪动了身子,笑着问道:“不知父亲召女儿前来,有何教诲?”
刘武把笔一放,面色阴沉:“你可知你今日做了什么,简直是有辱家门!”他辛辛苦苦与赵家联姻,为的就是向士族靠拢。可现下外头人都知阿玉扑了王九郎,那王家可是士族首领,若王九郎名声有所损,王家必定会迁怒于他,那他从前花的功夫,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拿起案几上还未风干墨迹的请帖,刘武小心地合上,唤来了仆人:“把这封请帖送至王府,交到王九郎手上,并告知他,我不日就会带着不孝女前去请罪。”
事已至此,刘玉也知父亲的意思了,赶忙叩头认错。
“知道错了就好,明日与为父一道。”
“是。”
第二日,他们便起了早,上了马车,往王家赶去。毗邻着王家的,是建康各大士族,经过百年的洗礼,这乌衣巷俨然成为了高门大姓的聚集之地,在民间,更是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美谈。探头出外,望着远处一大片巍峨的白色建筑,刘玉暗自感叹,王家,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家族。
车夫勒了勒缰绳,待马车平稳地停下了,车夫轻声提醒:“郎主,到了。”不一会儿,王府的几个护卫快步上前,恭敬地行礼,在车外朗朗笑道,“阁下可是平北将军?”
“正是。”刘武掀了帘子,笑笑。
护卫上前,抱拳:“阁下有请。”车夫见状,立刻从车后拿出了小梯子,刘武和刘玉动作从容地下车,护卫放行后,由着府里的管家引着他们前去。一路上,管家客气地刘武交谈着,大多是些无关痛痒的风月之事,名士不谈政,这刘玉是知道的。
府上的奴婢众多,时不时会碰到一拨,她们都会温和地朝着他们行礼,而后掩唇低语。刘玉的心思放在这偌大的王府上,暗自和淮南王府作着比较,也难怪当初王家肯大大方方地把宅子卖给淮南王,原来和这里比起来,那淮南王府简直是不值一提。
回过神来时,见到了父亲难看的神色,刘玉这时也听到了奴婢的窃窃私语了。
“你看,那人就是扑了九郎之人。”
“真的吗?怎可如此?”
更有个奴婢气愤填膺地道:“郎君是何等人物,岂容他人玷污了名声?”刘玉只能装聋作哑,心想着,她们这些人真是不风青红皂白,什么叫做玷污,吃亏的也不一定是王蕴之啊,怎么就没人说她也吃亏了?这世道果然不公平!
瞥头看了父亲的脸色,得,她还是当作没看见吧。
管家引着他们到了王蕴之的院子,还未踏上回廊,守在外头的王齐眼尖地看到了他们,笑着朝着他们走来,行礼后,笑着说道:“原来是将军光临,可不巧了,我家郎君还在休息,不便见人。不如两人随属下去偏院等候,如何?”
刘武摇头,回了一笑:“不劳烦了,我等还是在此等候。”想着,又加了句,“此外,小郎不必唤醒九郎了,若扰了九郎的好梦,可不是我等的罪过了?”王齐点头,再次行礼,退回了室内。
绕过了屏风,只见室内一白衣男子半躺在案上,神态舒展,嘴角含笑。手指慢慢地翻动着书,听得王齐的脚步声,他眼也不抬,低低问着:“事情可都办好了?”等到王齐的应声后,他‘嗯’了声,继续看书,勾唇而笑。
过了许久,王齐觉着让堂堂将军这般干等实在不妥,他的情绪,王蕴之了若指掌。将书徐徐合上,拿过了一旁那张请帖,是出自刘武的手笔,扫了一眼,嗤笑:“果真是拿剑之人,这字写的,啧啧。”王齐哑然失笑,说着那人的字怎可与郎君相比,对此,王蕴之微微点头,说道,“刘武是一介匹夫,性子耿直,这请帖上说着他会带着不孝女前来请罪,那便只会是请罪,绝无其他。只可惜,我想要的可不止如此。”
“难道郎君想......”王齐瞪大了眼,“所以郎君才在府里故意散播那些.....还让他干等,好磨了他的性子?”
这时王蕴之轻松一笑,慢慢起身,走了几步,回头望着惊讶之中的王齐,勾起唇角:“这日子甚是误无趣,若得一美人为伴,岂不快活?”说完,长袖一挥,施施然出去了。刘武这人出身草莽,为人意气用事,只有让刘武真正觉察到损了他王九郎的名声有多么严重,那他才有开口的契机,现在,也是到时候了。
慢步走到厅内,命人唤他们前来。
等刘武他们进来时,厅内已焚了香。王蕴之坐在主位上,香雾之中的他身披了件黑色外衣,极尽的白色中那一身黑,更显得高华俊美,他微微而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刘武携刘玉一道坐在他座下的左侧。
他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这厅内安静无比,唯有那汩汩的倒茶声。吩咐了奴婢给两人拿去,他笑道:“将军光临,王某有失远迎,深感歉意,特以此茶敬将军一杯。”
“不敢不敢。”
刘玉接过茶杯,细细看了,闻上一闻,随后再品着。在这个时代茶可是珍品,即便权贵之家招待客人也是用酒的,可王家却大方地用茶招呼。主位上的王蕴之见了她这番的动作,轻声问道:“女郎懂茶?”咯噔一声,刘玉抬头,撞入了他漆黑无比的双眸。
提到了刘玉的名字,刘武放下了茶杯,抱拳说道:“九郎,说来实在惭愧,刘眸教子无方,出了这等事情,让九郎蒙羞了。”顿了顿,看了眼刘玉,下了个决定,“所以刘某今日特来不孝女来赔罪。”
“赔罪?”王蕴之玩味地品着这两字,笑看着刘玉凶狠的目光,转向了刘武,“不知将军要女郎如何赔罪?如此娇娇女郎,王某实在不忍责罚,那事也不是女郎一人之错。哎,王某自会与人解释的,将军不必介怀。”
天,这厮居然这么能贫?
说得好似他有多委屈一般,委屈是她好嘛!
现在没其他法子了,就看父亲如何抉择了。刘玉挪挪身子,扯扯父亲的袖子,眼泪汪汪的样子,想着父亲这样的血性男儿嘛,该是最容易被眼泪迷惑了。猛掐自己的大腿,好不容易做出了泪眼朦胧的感觉,可看了眼父亲,怎的,他莫非没感动?
“阿玉,为父决定将你留在这里,听候九郎差遣。”
“父亲!不可!”脱口而出后,刘玉也觉着喊着有些响了,眼珠一转,向着刘武撒娇了,“父亲,阿玉是还未嫁人,这样平白无故地留在他人府上,于情于理都不合啊。”说完,还轻瞥了眼悠然喝茶的王蕴之。不过刘玉也知,父亲今日是下了决心的,不论怎么说也不会改变。她要的,不过是想王蕴之做出承诺而已,否则哪日她出了这王府,别人议论起来,可就不好了。
他低低一笑,看着座下的刘玉掐着自己的大腿,觉着这小妮子果真有意思。
也罢,要想留人,不做出个承诺,也不能安了刘武的心。就道:“女郎考虑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让女郎暂为我婢,算做惩戒了。也请将军放心,我王家奴婢众多,断不会真的使唤女郎的。”
“刘某听九郎的。”
“父亲!莫不是,你就把阿玉丢弃在此?”
刘武看了神色淡然的王蕴之,又看了看自家女儿,他真是左右为难,没人愿意把女儿留在他府,可他也是无奈,若不然,他在士族中的名声可就难听了。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了一下,刘武纵身离去,连刘玉小跑着跟上来也是置之不理,只道:“你只是暂住几日,到时为父会让宁桓来接你,九郎是君子,为父信得过。”
就在刘玉还想迈出步子时,廊上的王齐笑笑,委婉地拦住了她,轻声提醒着:“女郎,郎君可是在里头呢。”刘玉重重哼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副神色悲戚的模样,王蕴之微微笑了,抬头让奴婢收拾了案几。
“女郎眉间有愁容。”
“自然了,阿玉与父离别,有家不能回,可不是要愁死了!”
“如此说来,真是王某的罪过了?”王蕴之推开案几,起身来到面前,打量了她许久,笑了,“女郎错怪了,是令尊把你送至于此,王某若拒绝,岂不是博了令尊的颜面?”刘玉没好气地刮了眼,干巴巴地讥讽了声多谢,竟不想,这厮居然厚颜无耻地应了下,“不必感谢,这几日女郎就呆在府上。”俯视着这个别扭的女郎,他低低笑了,眸光微转,语气之中,满是暧昧,“反正,王某又不会吃了你。”
他重重咬在那个‘吃’上面,令刘玉觉得,那句话真是意味深长。不自觉地,面上红红的,再抬头时,他已起身离开。半响,就她不知要如何是好时,凭空冒出了几个奴婢,说是带着她去她的屋子。
“这是女郎的住所了。”
扫了眼,不错,这屋子布置细致,陈设精巧,刘玉踏入其中,随口问了:“对了,不知我可否随意走动?”想着王家这样的家族,定是家规甚严的,还是先问下的为好。
不过等了许久,也不见奴婢的答话,见了她们犹豫的样子,刘玉再想问时,那几个奴婢相视了一眼,然后笑道:“女郎的确不要多走动的为好,因为,女郎隔壁的屋子,就是郎君的寝间。”
作者有话要说:啊呜,开始住到一起了 BAIDU_CLB_fillSlot(\"957512\");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