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儿确实难过,她觉得此生再也没有更难过的时候了!刘高翔虽说死了一回,但却幸得玄机救了回来,刘娟儿也是个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但眼瞅着地面上的木棒、狗头和乌青的头巾,她一时间难过得一颗心都碎成了饺子馅,顿感头晕目眩,只恨不得晕倒在地面上的血迹中。
飞奔过来的刘树强和虎子也将向夫人的话都听了个齐全,刘树强心疼得脸上一抽一抽,整张脸都皱成了个风干了的橘子!虎子只觉得胸闷,特别胸闷,闷得他想大吼一通!向夫人却悠悠清醒了几分,她扭头得见刘树强父子脸上的表情,垂着头低声道:“我儿付出如此代价,也因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既然如此,你们却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得了!你们到底要如何,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刘娟儿深深吐出一口气,踉踉跄跄地倒退了几步,后背刚好撞入胡氏怀中,胡氏稳定心神扶住她的小肩膀,眼角涰着泪,双唇直打哆嗦。向夫人见她如此伤心,又迈进了一步,一脚踩在地面上的血迹里,瞪着双眼高声嚷道:“我儿都被你们害得如此凄惨,难道你们还要讨价还价?”
听她这么一说,刘娟儿这才醒过神来,顿时也觉得四肢有了力气,她顾不得再哭,抹着眼角对向夫人回道:“这不是咱们要害向哥哥,是您和向老爷不懂向哥哥的心,不理解他遵从道义的做法!这哪能怪咱们呢?!”
虎子经过刘娟儿这么一提醒,顿时也醒过神来,捂着心口低声道:“我敬佩轩一辈子!但他既然为了维护咱家的利益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我便不能辱没了他的一份心意!向夫人,是你们向府不讲情面在先,我也没想到轩竟然如此讲信义!不用多说了,一百两欠条咱们打,但咱们的损失咱也得要!”
“就是这么说……”刘树强被虎子撞了两下,这才回过神来,面上仍旧带着几分茫然对向夫人接口道“那烧烤铺子开张之后的利润自然是属咱家的,一百两银子算是咱们欠向老爷的,那啥……烧烤铺的买卖红火,那也是家的手艺给抬起来的。这铺子您说封就封。那也得算算咱家的损失么不是?!”
向夫人见自己如此惨烈的举动都不能说动刘家人。顿时也冷了心,随意抹了把眼泪就朝小圆桌边走去,她走了两步,扭头瞟了不远处的五子一眼。对他抬着下巴低声道:“我记得你也是烧烤铺的其中一个伙计?你的身契是和我向府签!我怎么说也算你主子,你却跑到这刘家来作甚?还不将地面上清理干净?!”
五子浑身一抖,只道倒霉!原本虎子跑小厨房嘱咐他别露面,免得被向家人拿捏,谁知他偷看到小杨氏推打刘娟儿,一时没忍住就冲了出来。这下子可就难办了,刘家人如此不给向夫人情面,这身契可还要得回来了?!
却见虎子轻轻推了五子一把,朝他丢下个安抚的眼神。胡氏搂着刘娟儿也朝小圆桌走去,路过刘树强身边时,刘娟儿用力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低声道:“爹,你可得稳住。向哥哥付出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让咱们倾家荡产!咱可不能辱没了他的心意,你这会子若是心软,他就白干这么多事儿了!”
刘树强恍然大悟,苦笑了两声,跟在胡氏和刘娟儿身边走回了小圆桌。
只等所有人都重新入座,五子一个人举这个打扫帚打扫地面,随着“哗哗”的扫除声,向夫人满面冰冷地朝刘树强抬了抬下巴“如何清算,东家给句明白话吧!你们说要我向家弥补你们的损失,那总也得说出个数额出来!”
虎子见他爹为难地摸着后脑勺,心中一狠,直愣愣地看着向夫人接口道:“咱家独创的蜀味火锅底料被富味楼的东家以一年十两金子的价格买了下来,可见咱家的手艺值得这么多钱!不知向夫人觉得咱的烧烤手艺值得多少银两?”
闻言,向夫人神经质地发出一阵大笑声,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身边的账房管家皱着眉头接口道:“少东家,此话怎讲?既然你们已经放弃了烧烤铺,如何又来同我妇人商讨这手艺的价格?这烧烤铺以后不再姓刘,我们要你们的手艺有何用?莫非你们是想将腌制烧烤的方子卖给我向家?”
虎子反应迅速地接口道:“先生若要这么说也行!我只问向夫人一句话,当初轩为何要带着咱家做野味烧烤,这一路走来,难道不是他看重了咱的手艺,知道咱的烧烤铺能顺带抬起野鲜铺的买卖?不瞒您说,咱家是准备离开这紫阳县了,既然向家有意接手这烧烤铺的买卖,莫非就不用保持原味了?既然要保证味道和客源,自然是得找咱们买下方子的!”
“呵呵……”向夫人干笑两声,扭头看了正在扫除的五子一眼,轻声道:“谁说就非得买下你们的方子,我家老爷都打听清楚了,这五子已经学会了七成的烧烤手艺,想来磨练一番便能担大任!况且,他的身契也在……”
胡氏眼中一闪,咬着下唇接口道:“这么说您是承认那四个大伙计当初是绕过咱们家和向府直接签的契?但向老爷当初明明说这四个大伙计的身契都是同咱家签的!这么说,您又是坑了咱家一道?”
向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皱着眉头冷声道:“那身契不是都被轩偷出来交到你们手上了?你儿子难道不认识字,没看清那契纸上是怎么写的?我不管当初是怎么签的,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眼拙!总之,什么方子我也不须同你们买,这样吧,利息也就算了,你们直接打一张一百两的欠条就得了!这会子还不晚,东家也来得及随我家账房掌柜走一趟,去衙门里重新过一档。将烧烤铺兑回到我向家名下,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向夫人……”所有人一抬头,只见五子不知何时举着大扫帚来到小圆桌边,垂着头对向夫人低声道“我当初签契的时候,您家管事的掌柜说是和刘家签的,我也不认识几个字,就那么按了手印……可……可如今却说是同向家签的,夫人,您可不能这样啊!我想呆在刘家。不想去向府……”
“混账!”那账房掌柜横眉竖目地一掌拍在桌面上。瞪着五子怒声道“莫非你还觉得我向家会亏待你不成?怎么如此不识抬举?另外三个知道是同我向家签的契。个个欢天喜地,怎么你倒还情愿赖在刘家不走?刘家的买卖都不做了,你留在此处有何用?”
五子被他吼得一缩脖子,却见刘树强将手伸到账房掌柜面前摆了摆手。一脸急色地接口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呀!您瞧,五子这好好的一个小后生,又不是您家下人里的家生子,您咋能不顾人家的意愿就瞒着人家让签了这身契呢?这不是祸害人么?向家的月饷肯定比咱家给的多,但也不是人人都肯当下人的呀!”
“什么下人!”向夫人挑着眉头高声道“我保证他今后就是我向家烧烤铺的一等大师傅,月饷福利自然比我向府的小厮来的高得多!”她又将头扭向五子的方向,扯着嘴角僵笑道“我都打听清楚了,四个伙计里也就你学成了手艺!这么着,我让老爷给你配厨工和小厮。你就呆烧烤铺里好好干,等买卖做大了,自有你的好处!如何?”
刘娟儿死死咬住自己的牙根才没有出声,不知为何,刘家其余的人也很有默契得没有出声。所有人都看着五子苍白泛青的脸庞,似乎就等他一句真心话!
却见五子一刻也没有犹豫,眼中充斥着坚定的光芒,他堪堪扔下手中的大扫帚,垂着头对向夫人行了一礼,低声道:“五子不才,压根没学会什么烧烤手艺!就算留在烧烤铺也只能做些粗活,向夫人留着我也没用,不如放了我吧!我只愿呆在刘家混口饭吃就好,也不敢贪恋富贵荣华,咱没那好命!”
“你……”向夫人气了个倒仰,一指头戳在五子面门上怒声道“你再说一遍,当真不肯到我向家烧烤铺做大师傅?!你却甘愿留在刘家当长工?是不是这么个意思?莫非我耳聋眼花了,遇见如此不识抬举的小畜生!”
五子被她骂的倒退了半步,但想到自己的决心,便迎着刘家人信任的目光抬起头“向夫人,我说我的手艺不精到是实话!说真的,我也就帮着刘小姐打打下手而已,哪有他们吹的那么好?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手艺是需要日积月累来磨练的,若是人人都上手就能做烧烤,咋不见人家开铺子挣大钱?刘小姐的手艺难得,向夫人,你们向家想不费一分一毫就承受刘家人手艺的好处,这可是你们不讲理,而且,妄想过度!”
说得好!不卑不亢真汉子!刘娟儿险些乐得跳起来拍手,胡氏忙按住她的身子,却见向夫人气得浑身剧烈抖动,肩膀上就跟筛米似地摇晃个不停,她身边的账房掌柜似乎无话可说了,只沉着脸想心思,似乎在考虑如何减少向家的损失。
“好……好!!都如你们愿!我家老爷真算是瞎了眼!若我硬要将这个不识抬举的小畜生留下来,反倒不美,谁知他会不会叫嚷着去衙门告状,谁知他会不会故意将烧烤做的难吃!好!胡妹妹,我真是小看了你们家人,比起收拢人心,你们可是各中好手呀!”向夫人怒急,反倒咯咯大笑,眼中一片森寒。
最终,两方人等又口头撕扯了一番,达成初步协议:刘树强将账本和三个大伙计的身契还给向家,并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买回五子的身契。经过虎子和账房掌柜的一番讨价还价,刘树强将欠条开成五十两,烧烤铺兑回给向家,算是向家变相赔偿刘家人的损失。
面对如此结果,刘娟儿忍不住大翻白眼,心道,咱家真是仁至义尽了……我卖给富味楼的火锅底料可是一年十两金子!可怜全家人辛苦这么多日,算是白白将烧烤铺还给向家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