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阵阵灼痛,是唯一让裴逸轩觉得自己依旧活着的触感。他并没有睁开眼睛,想必长期未曾接触阳光,明明yīn雨天气,他竟觉得刺眼。
不知何时开始,他明明在想许多事情,却依旧觉得脑子是空的,心是空的,自己整个人都是空的。
他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沉沉吐出一口气:寻剑之路又耽搁了,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很累,真的什么都不愿做。
躺在床上,裴逸轩觉得自己压抑得几乎要疯了,便猛然起身,踉跄走到外屋桌前。冰凉的茶水灌进喉咙,却不曾解去嗓子里快冒烟的灼热。只是茶水浇了进去,让不知几rì未曾进食的脾胃阵阵抽痛。
裴逸轩跌坐在椅子上,仰面重重吸气。此时此刻,他真是觉得自己比无茗还要惨,无茗至少知道自己在痛苦什么。
然而他呢?裴逸轩难受得几乎想要杀了自己,但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想不到自己为什么那么痛苦。
他盯着那扇门许久许久,他感觉到门外陆续有人经过,他期待着会有人进来,任何人都好。
但是没有。
门外的热闹显得这个屋子安静得过分,让裴逸轩觉得凄凉。于是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走走。
走出了那道门,他又觉得恐惧。可笑,他裴逸轩居然会觉得恐惧?然而,想要落荒而逃的情绪强烈得让他无法忽略。
他突然很想见墓老头。
裴逸轩自嘲一笑,抬起手碰了碰面具,确认面具是戴着的。
掌柜瞥见了站在门前的裴逸轩,仰面笑笑打个招呼。这一刻,原本漫无目的的裴逸轩想到了自己要去哪里,他突然咧嘴起来疾步离开。
苏夜雪肩上的伤刚换好了药,小心地将衣服拉起,又捋起袖子。菀宁轻柔地将之前包扎的布条解开,许是伤口又出了血,将布条和皮肉黏在了一起,只能以烈酒一点点润湿,再揭下布条。
苏夜雪的呼吸声都在颤抖,细细密密的汗从额角冒出来。她盯着专注认真的菀宁,才发现菀宁的额头也尽是细小的汗珠。
如此一来,苏夜雪便更不敢出声,使劲咬咬牙。
终于,一直屏气的菀宁坐直身子,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布条扔在桌上。苏夜雪的手臂上,一道十字星型的伤口暴露出来。
这样的伤口最易出血,原本已经结痂,却又不得已将其洗去,于是两股血痕从伤口的角落跑出来,沿着手臂流淌下去。
“嘭!”
雕花红木门被推开了,让屋里的两个人都愣了愣。菀宁刚打算止血,手却停在半空,转头向门口望去。
然而刚要跨进屋子的脚又立刻收了回去,掩上门。惹得苏夜雪和菀宁茫然对视。
结果,门又被推开了。
来人是裴逸轩。
刚刚他莽撞推门而入,还没等看清屋内的情况,先瞥见苏夜雪整只手臂暴露在外,便赶紧关门折头而去。
然而走出几步后,他却又猛然顿住了——他忆起刚才所见场景,苏夜雪手臂上有伤,是十字星型的剑伤!
站在门前的人,薄唇严肃地抿成一条线。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冷冷注视着苏夜雪手臂上的伤口。
苏夜雪被看得脸有些烧,急忙想将衣袖拉下来,却被大步走过来的裴逸轩制止了。
裴逸轩托起苏夜雪的手臂,血便渗进他的掌心。再看看那被包扎得厚实的小手掌心,裴逸轩喉头一阵苦涩,沙哑开口:“你……是被我所伤。”
裴逸轩明明是询问,他却说得如此笃定。
“不是……”苏夜雪不曾想思考便矢口否认。然而那句否认有多苍白,她能明显感觉到裴逸轩的手在抖。
“裴大哥……裴大哥……”
菀宁喊了好几声,裴逸轩才缓过神来。
“先止血!”菀宁颦眉,她看着伤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不由担心。而眼前的裴大哥,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菀宁将伤药递给裴逸轩。然而裴逸轩拿着伤药犹豫半晌,又塞到菀宁手里,自己退开一步:“还是你来。”
裴逸轩心头怒火中烧,原来他想要撕成碎片的人,就是自己!
本来伤口已经疼得很难受,现在苏夜雪又被裴逸轩一直盯着,心里那种酸楚之意愈烈。她嘟着嘴看向裴逸轩,不满抱怨地吼道:“你不看着我行么!”
“不行!”裴逸轩的视线,由伤口转到苏夜雪脸上,然后盯着苏夜雪的眼睛,一动不动。其实他不是在跟苏夜雪较劲,而是在跟自己较劲。
然而被裴逸轩恶狠狠地看着,苏夜雪一阵委屈,透明的泪水竟毫无预兆地滚落了下来:“裴逸轩!你混蛋!”
“……”本来想要开口,喉头一阵甜腥让裴逸轩立刻闭上了嘴,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得止不住地颤抖。直到将那口甜腥咽了下去,“我就是败类一个!你最好躲得远一点!”
菀宁执药瓶的手突然一抖,药粉洒落在地上。
都未曾料到的,苏夜雪猛然挣开菀宁的手,起身走到裴逸轩跟前,指着门口:“出去!你给我出去!既然知道自己是败类,那就离我远远的!”(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