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沫放下手中茶:“裴逸轩盗了我的血玉蝴蝶,我又为何要帮他?”
无茗语塞,着急刻在眉间。过了片刻,叹道:“待寻回逸轩,在下定将血玉蝴蝶物归原主。”
“这事由得你做主么?”浅沫冷笑,对无茗的话,丝毫不信。
醉意上脑,无茗使劲甩了甩头,正sè解释:“血玉蝴蝶乃寻剑所需,若我不再执着,逸轩绝不会贪心此物。”
跟了许久,浅沫也大概知道这一行人的意图,不免讶异:“凌云山庄大公子,为一个大盗不顾父亲遗愿,放弃家族重建,值得?”
浅沫暗笑自己矛盾,这几月以来,她只为那块血玉坠子奔走。而此刻就是机会,她本该果决应下。然而浅沫听到无茗这样说:
“逸轩本是局外人,一直为我赴汤蹈火罢了。我为他放弃任何,都是值得!”
浅沫为之一震,她并不欣赏裴逸轩这个人,更不会为裴逸轩而感到庆幸。但这一刻她觉得,眼前的无茗终于清醒,成为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之人,已非一具空洞行尸。
是的,浅沫明白了,她对无茗如此厌恶,其实都源于自己,他曾是一具行尸,而她也是。对其他人——裴逸轩、易凌风和苏夜雪的敌意,除了血玉蝴蝶,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是这个世间绚烂的花,五彩斑斓地映衬了她生命的灰,极致讽刺。
突然间,浅沫觉得有些悲凉。她这一生不曾有过朋友,不曾关心任何人,不曾有人为她赴汤蹈火。她没有任何朋友,这漫漫人生路,只有她一人罢了。
十几年前,那个女孩冒着生命危险,助她逃出地狱一般的杀手组织,她一路狂奔逃命,竟再也不曾回头。现在想来,原来自己便是个冷血无情之人,又有何立场去责怪谁?
“浅沫……”
“我答应便是。”浅沫打断无茗的话,“你是要我前往名剑门,通知易凌风?”
听到浅沫松了口,无茗竟淡淡笑了一下——那个漠然枯槁的人,竟然笑了!这世上任何人笑,都不奇怪。然而能笑的人,一定是活着的。
他活了,无茗活了。
无茗颔首:“正是此意。”
浅沫起身,拿起已收拾好的包袱。她本意前往浮生城,而此刻,她要赶往名剑门。
两匹骏马同时向浮生城的方向奔去,折回新平后,又分别向两个方向奔去。
“rì夜兼程,明rì黄昏我便能赶到名剑门。”
“事态紧急,劳烦浅沫姑娘了。”
“莫要言谢,我只是为了自己罢。”为了血玉蝴蝶,为了寻找自己,为了拯救行尸那般灰茫的天……一切一切,还是只为了自己。
rì夜兼程,第二rì刚刚入夜,浅沫便已赶到。
名剑门几乎可以称之为一座城池,护卫在四周巡逻。浅沫拴了马,又对门前的护卫递出名帖。过了许久,护卫出来了,将名帖还了回去:“你走吧,少门主近rì不便见客。”
“此事十万火急,烦请通融通融。”浅沫颦眉,她竟然为这事儿在着急。
护卫摇了摇头:“姑娘请回。”
“告辞。”看护卫坚决的态度,浅沫知道,她无论如何都进不去。于是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浅沫缓缓挪步,暗自观察名剑门四周,想要翻墙而入,却无奈名剑门戒备森严,她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
一个小厮跑了出来,跟护卫打了个招呼。
护卫和小厮压低了声音聊了几句:“怎么?这个时候还跑出去?”
“哎哟喂!少门主从回来便被关了禁闭,上火!”小厮一脸苦相,“跟门主斗气,两天没进食,现在饿了,非要吃夕旌楼的叫花鸡。”
护卫“嘿嘿”地笑:“行,你赶紧去吧,再晚了夕旌楼得关门了。”
“哎,我得赶紧去了,不跟你瞎扯了。”拍了拍护卫的肩,小厮撒丫子就跑。
浅沫走得极慢,听到此番对话,面纱下露出微微笑意。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名剑门,都来不及跟护卫招呼一声:深秋的夜里,凉意重了,这叫花鸡要是凉了,少门主再把他扒光了吊在房梁上,那多冷啊。
咕咕。
偌大的名剑门,东厢一个房间里不停回荡着这个声音。那个房间的门窗都被宽厚的木条封住了,弄得这声响异常清晰。
一副虚弱样子趴在桌子上的易凌风想起了奈何桥的菜,也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舔一舔嘴皮,咽下口水。
咕咕。
肚子又叫唤两声,易凌风一下子坐直了,猛一拍桌子,那声音跟他刚才虚弱的样子,完全不搭边。
“叫花鸡还没回来啊!”易凌风扯着嗓子朝外边儿喊。
易凌风气得很,要不是碍于他理亏,想关他禁闭?
刚才听见哪个护卫来通传,明明是有人来找自己,他那老爹真坏,居然把人赶走了!
是谁来找自己呢?易凌风冥思苦想,忧心伤神。
然而想来想起,他就只想得到一个人。然而这事儿不合理啊,就裴逸轩那副德行,他还能恭恭敬敬给自己递名帖?
又想到一人,他又愁苦地摇摇头:夜雪?不可能啊……
易凌风憋屈得很,要是错过什么好玩的事,那他多亏啊。于是他又猛拍桌子,又扯着嗓子喊:“叫花鸡呢!”
“来……来来……来了……”小厮跑得气喘吁吁,打开窗子,从木条的缝儿里,把叫花鸡递了进去。
易凌风看着那些木条子,他就委屈!心里又把裴逸轩数落了一遍:遇上他裴逸轩就没好事,每次回来都要被那大门主收拾一番!
咕咕……
闻到叫花鸡的香,易凌风几乎流涎。不忙着数落了,先祭祭自己的五脏庙!
撕下鸡大腿,一口下去,满嘴流油——香!
饿得太久了,这一着急,易凌风几乎把自己噎死。赶紧倒杯水,然后拍拍胸脯,把气理顺了。
吃着吃着,怎么觉得口感不对。
“呸呸!”
易凌风将那口东西吐出来,正想骂来着,竟发现一张纸条。纸条用蜜蜡封住,油水没有渗进去。
易凌风看着这纸条,突然露出一笑:好玩的来了!
放下鸡翅膀,看了看满手的油,哼着小曲儿使劲儿往衣服上蹭。蹭干净了,他才将那纸条打开。
然而只一眼,大惊失sè。
“咚。”
易凌风猛地站起来,不小心便将椅子掀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