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长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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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第一抹暗白曙光,自天际尽头缓缓地亮起时,老莫克拄着拐杖,费力地挪动着残缺的身体,熄灭着要塞里一支又一支的火把。黎明,是边云最冷的时刻。他就只是赤膊套着自己的军制皮甲,遍布刀削斧刻般皱纹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单腿,独臂,左侧腰部深深地凹进一块,包裹在肋骨下方的就只有一张干枯起皱的皮。远远望去,老莫克那完全不似人形的身躯,在移动中似乎会随时断折。可他却正是以这样的行动方式,走了整整七年,连一次也没有跌倒过。正如每一个老兵那样,他仍然有着一颗桀骜顽强的心。这些年里,除了整天在厨房里忙碌不休以外,每个清晨他都会去熄掉边云的所有火把,夜晚来临时再将它们一一起。rìrì如此,从无间断。

    当年的菜鸟们如今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出去赌命。而所有伤残老兵所能做的,就是竭力去做一些身边力所能及的事情,为那些随时会变得冰冷僵硬,甚至尸首无存的年轻人,略为减轻一点点负担。这,已是老兵们心里唯一的想法。

    当老莫克走到要塞大门边准备熄灭最后的两支火把时,一阵微不可辨的异响突然传入他的耳内。这声音是来得如此迅疾猛烈,以至于短短瞬间就变成了凄厉高亢,诡异莫明的呼号!

    “敌袭!”老莫克声嘶力竭地狂吼,同时本能般横执起了手中的拐杖,拦在了要塞门口。萧索的寒风中,他单腿保持着身体平衡,摆出了一个步兵标准的防御架势。身体上的残缺,使得老莫克的动作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可笑。但在他那双狭长灰褐的眸子里,此刻闪动着的却是比野兽更为凶戾的寒光!

    距离要塞百丈以外的山腰处,两个人影正如同毫无分量般沿着山路飞掠直上,后方烟尘滚滚卷起,宛如长龙游蜒。那刺得人耳膜发痛的尖利异响,正是他们身后极远处一团愈加庞然,急速而来的黄雾。朦胧中,隐隐可见尘雾间人影憧憧,寒芒耀闪,竟是一支百人规模的轻装军队!

    “报上你的姓名和军衔!”

    那两人来得极快,片刻间就已掠到了要塞门口。在打量了一眼独自站立的老莫克后,其中一个穿着全钢重甲,身后一袭猩红披风的大汉厉声喝道。

    老莫克注视着两个衣着体形各不相同的不速之客,缓慢地放下了手中拐杖,脸上渐渐现出极度震惊的神sè。

    左侧,是个骷髅般干枯瘦弱的中年人。他生着一张长而狭窄的马脸,鼻子硕大,两只如若闭合的细目偶尔转动间,光芒冷厉如电。一件纯白如雪的法师长袍,空空落落地套在他瘦高的身体上,白袍右胸的位置上,用金线绣着一枚双剑金盾徽章。

    老莫克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它,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面前这枚灿然生辉,线条凝重的徽章,正是摩利亚的军徽。

    “你聋了?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对长官不敬是要被治罪的吗?!”先前问话的大汉已是在咆哮。他的体形原本就极为壮硕,通体黝黑、微泛着冷光的重装盔甲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更为高大威猛。在盔甲的右边臂膀位置,凸起着一个和法师胸前图案一致的金属军徽。略有不同的是,在他的徽章上方,多出了一枚寒芒闪耀的银星。

    “莫达鲁,这样凶霸霸地说话,就算是个半神也会被您吓死了。”白袍法师自袍袖中探出戴着三个魔晶戒指的纤长右掌,轻巧挥动,两人悬浮在空中的双足轻轻巧巧地落下了地,“我想经过了这样漫长的时间,这里的士兵或许已经不懂得如何衬映长官威严的方式了呢!”

    莫达鲁冷哼了一声:“麦迪布尔大人,您的身份虽然高贵,但还没到可以过问军部事情的时候。我们的面前,站着一个士兵,而不是魔法师。”

    麦迪布尔眼帘微阖,目中似是有光芒掠过。良久之后,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您说的对,是我多事了。”

    莫达鲁大刺刺地点了点头:“您在皇宫里呆了太久,也难怪不知道。对待这些杂种,是不能有半点人情味的,得时时刻刻准备着赏他们一顿鞭子!伟大的光明神王在上,在军队里混口饭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言语间,后方的军队已经赶上。随着边缘处几个蓝袍人的手势动作,整支队伍从空中缓缓落向了地面,激起了一阵淡茫旋扬的尘土。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行进,崎岖陡峭的山体已不能构成任何阻碍。

    队伍,很快便在边云外不大的空埕上列起了一个方阵。隔着大门,这些年轻白净,配备着崭新武器轻甲的士兵的目光中除了惊讶,还隐约带着一些不屑和鄙夷。在他们正前方不到三丈的地方,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老兵。他残缺,肮脏,满面留着乱蓬蓬的胡子,看上去衰老而疲惫。瘦骨嶙峋的身上,套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老式皮甲,上面的黑sè污垢几乎有一寸厚。

    “这难道就是我们的同袍?前辈?”门外的大多数士兵这样想着。在新兵营的rì子里,每一颗年轻的心里除了涌动着豪情热血,还有着难以压抑的骄傲。一个真正的军人在他们的想象中,不仅要有强大的力量,无畏的勇气,还应该有着威风凛凛的形象。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像是个老乞丐,而且是最凄凉落魄的那一种。

    老莫克的视线,缓缓从白袍人身上移开,掠过莫达鲁的肩章,停留在士兵队列中。

    方阵的前沿,在几名蓝袍人的簇拥下,站着一个微微佝偻着腰身的年轻人。他的五官白皙jīng致,头发如金子般闪亮。可能是由于整个单薄身躯,都被包在一袭黑sè皮裘里面的缘故,他瘦削的脸庞显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sè,就像是一个在病榻上垂捱了很久的沉疴者。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外貌弱之极的人脸上,却生着一双幽深湛蓝,清澈冷冽的眸子。当你直视着它们的时候,会无法分辨,那里面隐隐蕴藏着的,究竟是包容,还是吞噬。

    似乎是感受到了老兵的注视,年轻人抬头,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

    莫达鲁的脸sè变了一下,偷偷瞟了眼苍白瘦弱的年轻人,转首对着老莫克怒吼起来:“士兵!现在我以摩利亚第七野战军团少将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回答我的问话!”

    “少将?āo!”老莫克又仔细看了看挺胸直立的士兵队列,终于明白了自己并没有眼花,小声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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