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济宁州汶上县彩山村村外一片空阔的场院上,摆放着猪牛羊三牲,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们正在虔诚地跪拜祈雨。
一个身穿黑sè长袍的老巫婆手执桃木剑,在手舞足蹈地跳大神。她大声嚷嚷道:“这靖难之役是好一场恶战啊!真是尸横千里,血流成河,上天震怒了啊,要惩罚你们,要你们这里大旱三年、大涝三年!”
一位叫白明的瞎眼老汉低着头说:“上苍保佑,上苍保佑,皇家打仗,与我们百姓何干啊?”
老巫婆哈哈大笑:“哈哈——,谁说与你们百姓无关,那死的亡的,不都是你们百姓家的孩子吗?”
瞎子白明慢慢爬起来,拍拍手上的土:“唉,大伙儿听见神仙说的了吗?别在这里磕头了,没用!树挪死,人挪活,干脆我们走吧,出去逃荒要饭,离开这里!”
巫婆:“你们到哪里去啊?东西南北,都是这样!”
白明枯干的眼里流出泪来:“哎呀,老天爷啊,难道说,我们要活活饿死不成啊?”
突然,从一位农妇怀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大家的眼光齐刷刷的向这里看来,农妇开始解开衣衫,给孩子喂nǎi,可是干瘪的Ru房却没有nǎi水,孩子把**吐出来,继续嚎哭。
农妇哀告道:“我这孩子是养不活了,你们谁家行行好,收养了这孩子吧!”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答应,谁家都没有隔夜之粮,大人都要饿死了,谁能养活这吃nǎi的婴儿!
一个叫颜开的衣衫褴褛的无良少年哈哈笑着跑过来,一把从农妇怀里抢过来婴儿,高兴地说:“你不要了啊,嘿嘿,让我颜开吃了他,比死狗死猫的好吃多了!”
农妇哭叫着:“天杀的,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颜开抱着孩子哈哈笑着:“我有吃的了,哈哈,我有吃的了!”
农妇抱着颜开的腿:“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啊!”
颜开把婴儿举在头顶:“你再敢要,我就摔死他!”
农妇吓得傻眼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家看着这凄惨地一幕,不知道怎么办。
一位身穿灰sè麻布长衫、腰间拴着一个酒葫芦的中年人从人群里踱着方步走出来,走到颜开前面说:“颜开,不是我说你,把孩子还回去,还像话吗?!”
颜开:“你,你,我又不上你的私塾了,为什么听你白,白先生的?”
白英不屑地看着颜开,继续说道:“我想管你?我吃饱了撑的?我是看不下去了,快把那孩子还回去!”
颜开软了下来:“那,那我从今后,就,就跟您家吃饭了,行不?”
白英点点头:“跟我家吃饭行,可是不允许干坏事!”
颜开撅着嘴,不情愿地把婴儿还给了农妇。
农妇紧紧地抱着婴儿:“儿啊,娘再也不离开你了,要死,咱死在一块儿!”
白英对着乡亲们劝慰说:“我说啊,大家伙先别伤心,这位女神仙说的不对,其实咱们山东不缺水,汶上也不缺水,老天不下雨,不要紧,我们想办法!”
瞎老汉白明问:“是白英吧,你别充能,老天爷不开眼,你能有什么法子?”
白英说:“大哥,您不要急,也不要叫,这里北边离大汶河才百十里远,大汶河的地势高,说不定啊,哪里就能找出泉水来!”
白明仍然疑惑地摇着头:“天旱这么久了,能那么容易找到泉水吗?要是找不到呢?”
白英说:“活人还能叫尿憋死?大不了,我们从大汶河挖一条小河,把水从大汶河里引过来!”
白英的话让大家看到了希望,大家都说:“先生说得对,有道理,我们听先生的!”
“好啊,我们跟您一起去找泉水!”
白英说摇摇酒葫芦说:“出去找泉水倒是用不了这么多人,我就带着我的孩子们,还有颜开,还有这个酒葫芦,就行了。如果需要从大汶河挖沟引水,大家再一起干。”
大家纷纷说:“好啊,我们就在家里,等您的好消息!”
大明京师金陵皇宫里的奉天殿已经整修一新,燕王朱棣正在举行登基大典,雅乐声声,一片祥和。
礼部侍郎宋礼在威严地主持仪式,他宣礼的声音久久回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取消建年号,今年仍以洪武三十五年纪年,明年改年号为永乐。封功臣,诛逆贼——”
身披袈裟的新晋少师、僧录司左善世姚广孝,平江伯、舟师总兵官陈瑄,大学士解缙等一批功臣们当庭领取新的朝服,叩头谢恩。姚广孝抚摸着新皇帝赐给的缀着金丝线的黄sè的袈裟,流出了人世间的热泪。
一批“逆臣”则挣扎着、喊叫着被金吾手当场拖走。
典礼结束了,大殿上已经空无一人。宋礼无jīng打采走出午门,忽然想起同年挚友、右副都御史茅大方一首盛传一时的抗燕诗:
“幽燕消息近如何?
控扼长淮节镇多。
纵使火龙蟠地轴,
莫教铁骑过天河。
关中馈运萧丞相,
海上楼船路伏波。
老我不才无补报,
西风一度一悲歌。”
宋礼想起自己那时任山西按察司佥事,每次回朝述职时,在金陵茅大方家里借住的温馨情境。又想到被誉为“读书种子”的方孝孺因为不愿为新君撰写登极诏书被诛灭十族的惨案,他大叫一声“不好!”匆匆向茅府走去。
茅府大门前。一队士兵手持利刃冲过来,两名家丁刚要上前拦住询问,士兵们二话不说,一阵砍杀,把家丁砍到在地。
之后,士兵们撞开大门,冲进茅府,将茅大方和家里的男人全部杀光,茅大方妻子和16岁的女儿茅毛被捆起来,要押送到军中供官兵yín乐。
茅大方的儿媳被士兵们堵在房内**,她衣衫不整,跑到后院的井前,跳井自杀。茅妻呼天抢地,头撞门框,当场死亡。
女儿茅毛在家中一直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哪里见过这般场景,早已吓得昏死过去,被士兵们强行拖走。
此时,长江舟师总兵官、平江伯陈瑄带着卫兵也在向岳父茅大方家匆匆赶来,他看到茅府上下已经一片狼藉,血迹斑斑,他大呼:“茅毛,茅毛,你在哪里——”
陈瑄仔细辨认着一件件尸体,不是,还是不是,到处都没有小姐茅毛的身影,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在二楼阁楼的墙角下,陈瑄拾到一枚被扯断玉管的玉佩,他认出来,这就是茅毛胸前曾经佩戴过的的玉佩!
冥冥之中,陈瑄觉得茅毛一定还活着,肯定是被官兵掠走了!他擦擦玉佩上面的血迹,审视良久,一个个画面在他脑海中显现——
在燕军立马长江北岸,准备要打过长江时,金陵城上至皇帝下至百姓,都到舟师军中慰问,右副都御史茅大方则带着建皇帝的圣旨前来慰问。
在总兵指挥船上,茅大方读罢诏书,从身后推出一位头戴凤冠霞帔、亭亭玉立的小姐。
陈瑄惊呆了。不解地看着御史大人:“大人,这是——”
茅大方说:“这是小女。女儿啊,你有什么心思,自己说吧!”
御史千金自己慢慢掀开头上的霞帔,满脸通红,手捧着彩带飘飘的大绣球,来到陈瑄面前,轻轻地将绣球砸在陈瑄身上。
陈瑄更加惊奇:“这,小姐,这是从何说起?”
御史千金大大方方地说:“陈将军,我爹说你还没有婚配,就是你有了妻室我也心甘情愿做妾,我要向将军呈上我自己,拴住你的心,保卫我们的社稷和百姓!”
这位勇敢的御使千金就是茅毛!陈瑄接过绣球,十分感动!他一下子跪在茅大方面前:“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陈某孤儿出身,戎马倥偬,至今尚未成家,等平定了燕贼,就到茅府做上门女婿!”
士兵们高兴地一下子欢呼起来,嗷!嗷!嗷!嗷!
茅毛赶紧捂住了脸,羞得不能抬头。陈瑄感动得留下了热泪。
可是后来,一群舟师将士冲了上来,将陈瑄团团围住,一名将官呈上一封燕王朱棣的亲笔信:我燕王顺天靖难,如果陈将军以天下苍生为念,归顺正义之师,我等将秋毫无犯,否则,血洗金陵城!
陈瑄看看身边的将官们,一个个都已经成了燕军的说客。
陈瑄害怕城破之rì,满城黎民百姓将会遭到屠戮,他一时心软,被胁迫着去迎降了燕军。
燕军像háo水般涌进金陵城。
陈瑄把玉佩放在衣兜里,痛苦不已。他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真不该误上贼船、迎降燕军过长江!
可事已至此,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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