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年算计了一会儿,说道:“每个月三十元钱。”
方铁头说:“不行,这太少了。”
刘大年说:“别嫌少,你还没问我一年多少工资呢。”
“你多少?”
“我每年八百元,三年没发了,给的都是白条。”
方铁头见刘大年这个村官当得挺惨的,自己这个秘书也就不要计较了。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了。
春花看着自己昔日的情人,如今转眼成了满脑子装满了字的化人,心里十分高兴,连忙泡了茶水,请方铁头喝上一杯。
方铁头说:“不了,我要回去了。”
方铁头回到自己那两间破屋子里,连夜把那张破桌子擦干净,将写有“爱妻杨紫萱之灵位”的牌位立好,左边摆上那本结婚证,右边摆上他与紫萱一起去郊区游玩的时候拍的照片。看看像个样子了,然后就开始焚香。
看着香烟一缕缕往上飘升,他想,听人们说香火可以召唤亡灵,不知道紫萱能不能根据这束香火的指引找到我。想到此,他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他一下子跪倒在牌位之下,说道:“玉环,在唐朝的时候,你不知道跪了我多少次。但是,我身为皇上,从来也没有跪过你。现在,我是方铁头,你是紫萱。在这个社会里,讲究的是夫妻平等。记得那天我们相会的时候,你给我跪下了。今天,我也给你跪下,就算咱们夫妻一场,平等相待。玉环,你把我带到二十一世纪,可是,你又狠心地先我而去。你扔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往后的日子里,该是多么无趣啊。玉环,紫萱,你的魂魄要是还自由的话,就来找我吧,跟我说说知心的话儿……”
方铁头一直跪倒山区里的鸡叫头遍,才上了破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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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铁头在刘大年的帮助下,把属于他名下的八亩地要了回来。地里的青苗,两个儿子说要算钱的,被刘大年骂了一顿。他说:“你们这两个吃人饭拉狗屎的不孝子。我问你,是谁把你们拉扯大的?又是谁在城里打工,省吃俭用,寄钱回家让你们盖房子娶媳妇的?你们白白种了你们老爹这么多年地,现在他老了,回来了,想种地了,你们倒好,地里的那点青苗,你们都要算钱?良心被狼吃了?”
刘大年不愧是村官,虽然识字不多,但数落起人来句句抓理。两个儿子无话可说,只好拱手把方铁头的土地连同地里的青苗一起归还了。
要回来的八亩地,四亩种了小麦,四亩种了春玉米。现在小麦刚刚返青不久,春玉米的苗儿刚刚长了一乍长,绿油油的很是喜人。站在地头,刘大年问道:“铁头,不会连怎样种地都不记得了吧?”
方铁头还记得唐朝诗人李绅的一首诗,《锄禾》。不过,自己活在唐朝时,李绅还没生出来呢。方铁头还是在二十一世纪知道了李绅,知道了李绅的《锄禾》。见刘大年这样问,他把这首诗背了出来: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刘大年说:“光会背诗不成啊,我是问你,还记得怎样管理庄稼不?”
方铁头实话实说:“还真不记得了。”
刘大年说:“不记得你就慢慢学。现在的麦田,需要除麦蒿了。麦蒿是一种长在麦田里的高草。麦蒿小时候,像青菜一样,拔起来可以回家当青菜吃。等它长大了,比麦苗还高。而且,主干像木棍一样,很硬。这东西与麦苗根儿纠缠到一起,小时候不将它拔出来,它就会跟麦苗争养分。等长大了再拔,也会损坏麦根,影响麦苗的生长。”
方铁头见刘大年虽然化不高,但是讲起农田管理来却头头是道,心中对他充满了敬佩。
刘大年进了麦田,拔了一些麦蒿,给方铁头做示范。
等刘大年走后,方铁头就认真地开始拔麦蒿了。他想,从此以后,我就要靠种庄稼吃饭了,我成了真正的庄稼人。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心酸。干了不到半个时辰,已是腰酸腿疼,额头上的汗珠直往眼睛里流,弄的一双眼睛又涩又疼。
他想,农民真是太辛苦了。真后悔,我当皇上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奢侈,那么不珍惜农民的劳动成果呢?为什么那时候不对农民好一些呢?唉,现在知道了农民的辛苦,可也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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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觉得这一觉睡得时间好长,梦中,她仿佛和方铁头游玩骊山。紫萱在前面跑,方铁头在后面追。紫萱越跑越快,方铁头也越追越急,可是总也追不上。最后方铁头求饶了,他说:“紫萱,你看我毕竟五十多岁了,你那么年轻,等等我才对啊。”
紫萱笑着说:“你和我登记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年龄大了?”
方铁头沮丧地说:“紫萱,你嫌我年龄大!”
紫萱赶忙停下脚步,说道:“我随口跟你开玩笑的,你可不许当真啊。”她停了下来,等着方铁头。
方铁头见紫萱等他了,赶忙加快了脚步。就在他伸手去拉紫萱的时候,脚下一绊,一下子滑落到无底的山崖中。紫萱惊呼道:“三郎!三郎!……”
紫萱在呼喊中醒来了。她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抹脑袋,汗津津的。她觉得应该及时起来,洗一个热水澡了。可是,她忽然发现这里的环境怎么这么陌生。
仔细一看,自己居然睡在别墅后院的地下室里。平时,这个地下室是家里储藏杂物的地方,紫萱只来过一次,那是为了到这里寻找自己童年时候的作业本。可是,一本也找不到了。她想,肯定是搬家的时候,被扔掉了。
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呢?紫萱非常吃惊,她连忙起身,跑到门口想把门打开。但是,她忽然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
她连忙找手机,想给父母打电话。但是,她发现自己的手机也不见了。
无奈之下,她开始敲门。一开始还比较轻柔,敲了一会儿,渐渐变成了用脚踹门。“咚咚咚!”巨大的响声像放炮一样。
田静马上跑到地下室,将门打开。
紫萱从地下室冲了出来,问道:“妈妈,你们为什么把我锁到地下室里?”
田静说:“孩子,方铁头走了。他留下话说,自己这样的年龄不适合和你结婚,所以他走了。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只说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生活。”
紫萱觉得妈妈的谎话说得太幼稚了,想讥讽几句。但是,她忽然觉得事情不妙,莫不是他们把自己弄得昏迷不醒,然后将方铁头逼走了?她喊道:“妈妈,我的手机呢?给我!”
田静从兜里将紫萱的手机摸了出来,递给紫萱。
紫萱的手机屏幕上,原来是一张她和方铁头的合影。但是,现在这张合影没有了。她知道这是妈妈做的手脚,但现在没工夫计较了。她想翻电话簿,可电话薄一个电话也没有。她知道这又是妈妈做的手脚,也暂时不去计较。紫萱的记忆力比较好,那些时常拨打的手机号,她是记得号码的。于是,她拔打了方铁头的手机号码。
但是,系统提醒: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田静在这之前已经试验过多次了,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她才放心地将手机交给了女儿。
田静马上拨打了刘秘书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响起了刘秘书甜甜的声音:“你好!”
“小刘!”紫萱喊道。
“请问您是哪位啊?”刘秘书在电话那头问。
紫萱焦急地埋怨道:“你连我都不知道了吗?”
“啊,你是总经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恐。
“你怎么了?”紫萱问道。
“我……没怎么……总经理,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去看你。”
紫萱大惑不解:“我为什么在医院啊?我在自己家里。”
“哦,那就好,那就好!”刘秘书在电话那头说:“总经理,对不起。可是……你什么时候另换了手机号啊?”
“啊,换了手机号?”紫萱赶忙将电话挂了,随即拨打了她妈妈的手机。等田静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抢了过去,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于是,紫萱愤怒了,她喊道:“妈妈,妈妈!你们,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田静拉起紫萱的手,说道:“女儿,妈妈和爸爸,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紫萱说道:“你们为了我好,那怎么就不盼望我幸福呢?我和方铁头在一起很幸福,你们怎么就容不得呢?”
这时候,杨浩南也走了过来,他一脸歉疚地看着女儿,说道:“孩子,我们这样做,也许很不礼貌。但是,你和方铁头师傅真的不是很合适。”
紫萱说道:“爸爸,我和他是不是合适,只有我们俩最清楚。”她将脚上穿着的一双很时髦的尖头皮鞋一伸,说道:“看见了吧?这双皮鞋看上去很高贵,可是它挤脚,所以我很不喜欢。”说到这里,交替抬脚,将那双鞋踢了出去,光着脚跑到自己卧室里,穿上一双拖鞋,跑了出去。
杨浩南无奈地看了田静一眼,说道:“我还是觉得,我们做的过火了。”
田静说:“越是这时候,越不要心软,越要有信心。女儿终究会忘掉方铁头的,到了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很有意义的。”
杨浩南说:“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也许我们阻挠紫萱和杨师傅的爱情,更大的动力还是来自于维护我们自己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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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回到集团公司的时候,所有看见她的人,脸上无一例外都出现了极其惊讶的神色。有的人跟她打了照面,甚至转身就跑。紫萱十分奇怪,就拉住了保安小张,要求他说明原因。
小张说:“总经理,是这样的,都说你去山东出差的时候遭遇车祸身亡了,而且方铁头师傅去了你家,还见到了你的骨灰盒。后来,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说,方铁头不适合在浩南集团工作了,因为看到他,容易想起你,因此会悲伤。于是,给了方铁头师傅二十万元,劝他不要留在这个城市,让他回老家去。可方铁头师傅说忘了老家在什么地方了,最后董事长就派人把他送走了。他是哭着走的,而且那二十万元钱,他也没要。”
紫萱焦急地问道:“你告诉我,方铁头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小张说:“我实在不知道。”
紫萱问道:“你告诉我,是谁送走了方铁头的?”
小张说:“是吴师傅。”
紫萱马上打电话将吴师傅请了过来。但吴师傅说,开始是打算让他送方铁头的,但是董事长临时有急事,就让他拦了一辆出租,把方铁头送走了。
紫萱说:“方铁头都不记得老家的地址,那个出租司机怎么送他走?”
吴师傅说:“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方铁头师傅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只想拉着方铁头,让他根据回忆一点一点便寻路边走。那个出租车司机,也许就是这样把方铁头师傅送回老家的,也许随便去了一个什么地方。”
紫萱显然不相信吴师傅的话,可是无论她怎样逼问,吴师傅都是这样说,一点也不改口。紫萱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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