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奇袭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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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节

    不经意间,他感受到手中被自己血液侵泡的玉牛。玉牛沾满着他的鲜血。他想到了杨静蕾,想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梦还没有做完。黑暗中,漆黑的瞳孔泛着奇异的光,他突然看到了杨静蕾,她是那样平静的看着自己,并且脸上流露出一丝清纯的笑。

    这时候,杨子坤在踏入死亡的低谷中渐渐地重拾坚强的心,渐渐的神智清醒了起来,眼睛所视也不再模糊。刚才的两个小鬼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在已经很难说得清。

    可是他现在该怎么办呢?自己在这儿不会有人知道的,必须想办法爬上那公路。只有那样才会有人看见自己,自己才能有被救的希望。可是那个高坡,跳下去容易,爬上来就难了。现在头晕目眩,身体数处受重伤,站起来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一点一点地向上艰难地爬着。目测四十米的坡度,此时显得极其的遥远。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不止是浑身多出关节、软组织挫伤,而且他的左肩、左踝已经脱臼,他也很难知道自己是否骨折,行动极为困难。

    此时的他能够如此的坚强,完全取决于那块玉牛带给他带来的力量,它让他想起了杨静蕾。六年前的那场意外车祸,那时的她一定也是极其的痛苦的,自己似乎也在感受着她当年的痛苦。不,那种痛苦也许自己永远也无法体会。

    坡度比较陡,对于一个流血受伤的人来说,每爬一步都是意志的磨难。每爬一步,也就多了一点生的希望。爬到几米的地方越过一具尸体,那尸体滚落山崖。

    山谷下不远处留着四具解放军战士的尸体,杨子坤的下面就是三具恐怖分子的尸体。那辆车还在烧,并且冒出了滚滚熊烟。

    有几次他险些从半坡上滑落了下来。他也很清楚,以现在的体力一旦跌入了下去,就意味着再也爬不上来了。就这样,他奋力的向上爬着,在他爬过的印迹留下了他的血痕。

    一位维族老汉架着毛驴车前行着,车上的老妇人突然间发现了杨子坤还在半坡中挣扎着,于是急忙叫住了驾车的老汉。两人齐心协力的将杨子坤从坡上拽了上来,老妇人在拖杨子坤上来时,满身是血,这令两位老人惊慌的不知所措。

    此时,维族老人的毛驴车挡住了过往的一辆军用吉普车。车内下来的士官司机看到杨子坤都傻了眼,那种样子简直就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这种惨状的伤,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们告知了在车上熟睡的张大华。

    张大华下车后,用手摸了杨子坤的颈部,似乎还有救。他看到眼前这士兵手中攥着的玉牛。这玉牛似乎很熟悉?他回想起来了,新兵营时,杨子坤戴带着这块玉牛。这是军营所不容许的,为此他还批评过他。

    张大华变得焦急,急忙将杨子坤抱在了车上,他的身上沾满血迹。

    张大华不顾上级指派给他的任务,他直接命令司机开往就近的医院。当地医院医疗条件有限,无法处理杨子坤的伤情,于是他们只能换上救护车赶往喀什军医院。

    杨子坤在急救室接受治疗,张大华在外面焦急地坐着。一士官拿着电话着急的跑到张大华面前,看那士官的样子,电话那头催促的事情一定很急。

    张大华挥手示意不要说下去,那士兵只好将电话拿开。张大华知道电话那头的事情很重要,但是现在杨子坤现在生死难说,他无法脱身对他不管不顾。

    手术室的大夫出来了,他显得很累。

    张大华急忙迎上前问:“大夫,情况怎样?”

    大夫摘掉口罩:“浑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右肩、右脚踝脱臼,头皮三处缝针。他鼻梁骨骨折错位,如果再向上两毫米,这小子就完了,他还得要做二次手术。”

    张大华震惊了:“什么?还得二次手术?你这次一做不久完了吗?”

    大夫显的无奈:“那是五官科手术,我做不了。现在先不说这些,先想什么办法保住命再说。”

    张大华意识到情况的恶化:“他还有什么状况?”

    “他的胸口中了两弹,急需取出来,可是现在医院血浆不够啊!”

    “这么大的医院,难道连一点儿血浆都没有吗?”

    “你是个当兵的,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最近xīn jiāng有多少恐怖事件啊!难道不消耗血啊!”

    张大华焦躁难安,再不想出一点儿办法,这小子就没命了,但是越是这个时候,自己就越是要镇定。可是现在要命的是,他和那两位士官的血型与杨子坤不符。

    突然,他想到自己在喀什还有个当连长的战友,于是急忙电话联系。此次联系来不及重温旧情,他直接道出了缘由。

    那连长问了杨子坤的血型后便让等待,然后挂掉了电话,召集了全连的官兵。

    这一段时间的等待似乎特别的漫长,无时不刻的揪着张大华的心。

    等待着的战友终于来了,他带来了几十号的士兵,被护士带到了采血室。

    手术室中,杨子坤插了氧,还输入了大量的血浆,弹头打在两处的肋骨间。取掉弹头后没有伤及肋骨。腹部中了两枪,有一枪险些伤及到要害。

    命算是活过来了,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在他身上滋生。他的头部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脑子昏昏沉沉,记忆力严重的减退。他的鼻部伤处严重,要面临第二次固形与整形术,否则他将永远的毁容。相比较之下,脱臼的伤不值得一提。他没有骨折,但是很多关节的扭伤会使他百天之内行动无法自如。

    张大华得知杨子坤不会有危险之后,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安排了一士兵照顾杨子坤。

    临走时,张大华特意来到杨子坤的病床,给他枕头下压了几百块钱。出门太仓促,他只带了这些。对于杨子坤的经济状况,他再清楚不过了。一个边防兵,好不容易下了山,不把自个所有的钱花光,可能心甘吗?毕竟他们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杨子坤在做完抢救手术后昏迷了两天,之后便是高烧之苦,他的身体极度的虚弱。

    在他醒来那个夜晚,医院里有两个医治无效的病人送进了太平间,这无疑给杨子坤增添了几分恐惧的气息。此时他想到了杨静蕾,甚至他还想到自己的哥嫂和父母,他们多么的幸福啊!但是他们谁会想到,他们的幸福是建立在多少位像自己这样的无名军人身上。没有这些军人的奉献,他们哪来的安宁。

    满头是绷带的杨子坤浑身感到剧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不用去死了,他还年轻,不想就这样死去。

    令杨子坤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度过了一次生死劫的他居然还要面临第二次的鼻部手术。已经经历了数天的病魔,高烧算是退却了,容不得身体稍有恢复,就要再一次的体会伤病的痛苦。可是如果不及时治疗,伤口的“长愈”会令他下半生生不如死。

    对于这手术,杨子坤感到极度紧张,那儿是人体比较脆弱的地方。那是不同于骨骼的痛苦,鼻部那儿的神经比较敏感,而且影响着整个五官的神经。

    第二次手术必然非常的痛苦,但是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医院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一次体检。他的血液中白血球和血小板明显少于常人,一旦有伤口,血很难止住,必须要有大量的备用血浆。不过,张大华战友带来的血浆足以应付。

    手术的前夕,主治医生单独找到了杨子坤。目的是要求杨子坤签订一份手术意外风险协议书,这个协议书上,写了许多关于意外风险所造成的死亡结果,全部都是他本人来承担。直白的话说就是死了也白死。这着实让杨子坤心惊不少,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他体会到过死亡的可怕,他不想死。

    就这样,主治医生给杨子坤做起了思想工作,丁喜权得知此情况之后,通过电话开始耐心的劝导杨子坤。因为他的鼻伤确实已经是非做手术不可的地步,如果真的由着xìng子来的话,那后遗症将让他一生永远的承受在病痛的折磨中。

    杨子坤不敢签那协议书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刚经历了死神来临的磨难,那种恐惧是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想象的。死谁都知道可怕,但是很少有人会有那样的经历,仅凭想象根本无法诠释那种恐惧。

    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时,杨子坤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将他抚养héng rén很不容易。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了,他们会得到抚恤金吗?手术风险死去的兵是自己承担全部责任。想到这儿,他真的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求生,还不如死了算了。

    杨子坤终于在丁喜权的耐心说服下下,定决心勇敢的面对手术。他必须接受那份协议,承担全部的责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就在协议书上签署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竟觉得自己的命就好像随着那份协议书的签署而卖了。尽管那天医生安慰他,说那种意外风险的极端xìng很低,但是对于那种饱受生死劫难的人来说,恐惧是不可能因为医生的几句安慰而磨灭。

    医生特意提醒了杨子坤,要求他在手术前的早上少吃上一些早饭,不要吃的过饱也不要不吃,不然麻醉剂会使人感到非常的恶心的。可是对于杨子坤来说,吃东西几乎是不可能。那种在鼻部的伤实在是太过敏感,稍微挤一下眼睛或是稍微咽口唾沫都要小心翼翼,否则就会疼痛难当。在那种时刻,杨子坤是没有心思吃早饭的。躺在手术台的那一刻,他的心情要比战场上来的还要紧张。

    深夜里,杨母做了一个恶魔,她梦见儿子在打仗,浑身是血,最后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脑壳......她被吓醒了,醒后望着窗外的红云。这一夜,银川下起了雪。那一段时间,杨母听到了xīn jiāng边境暴动的小道消息,于是她就担心起了儿子的安危。xīn jiāng有那么多的驻地,有武jǐng、公安和解放军,按理论上讲,不会那么容易发生在具体的某一个兵的身上呢?然而儿行千里母担忧,杨母竟然患起了病。

    且说杨子坤由于jīng神过度的紧张,在手术时由于麻醉剂失去药力,他感到了非常的恶心,疼痛令他无比难当。

    伴随着一阵阵的恶心和手脚的抽搐,杨子坤都快崩溃了,血从指甲缝里渗出,双手手指也几乎被搓烂。

    手术失败了,不得不终止了。

    第二天,杨子坤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全麻。

    这是这次住院以来的第三次手术,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并不顺利。他之前受伤流了不少的血,加之手术时血很难止住,战友们备用的大量血浆用之过半......

    手术结束了,他被护士从手术室推进了病房。

    术后数小时,麻药的药力开始失效。杨子坤泪流满面,耳朵、牙齿疼痛难当,那种痛令他近乎于痉挛。

    主治的刘军医来到病房看望了杨子坤。此时后者正打着吊液。

    刘军医说:“手术是非常成功的,你要注意休息!”

    杨子坤:“我......我痛......难受!”

    “难受是肯定的,你要克制。”

    “我......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啊!要不我给你开点镇痛药,或者注shè杜冷丁之类的药物,不过这对你的脑子会有进一步的刺激。”

    杨子坤摇了摇头:“我还要痛多久?”

    “再有72小时就会好多了。”刘军医说,“十天后,你的胸口还要做植皮手术,那儿的皮肤已经坏死。”

    杨子坤愕然了,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再紧张。突然间,杨子坤的视觉开始发红,他用手一摸,结果令他吃了一惊,他的眼睛居然正在流血,他震惊的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大夫,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眼睛......不会瞎吗?”

    “没什么,是你鼻部的伤所致,人的五官是相通的。”刘军医叫来了护士,給杨子坤输入的吊液里多开了一倍的止血敏。

    之后,杨子坤又持续数天的高烧。对于他而言,头部受了严重的创伤,再加上这次手术大量的失血、创伤,不来就不聪明的脑袋今后必然会变得更加愚钝。

    这72个小时是那样的难熬,仿佛长过一个世纪,每分每秒都有痛苦的伴随。杨子坤没有想到他伤的部位是那么的敏感,只能依靠嘴呼吸,这令他口干舌燥,每一次呼吸、喝水、咽唾沫都要小心翼翼。鼻腔里的鼻塞塞了72小时,杨子坤便疼痛的72小时无法入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个护士拿来一个冰套给他,让他敷肿。

    疼痛!此时除了疼痛还是疼痛。那种痛苦常人难以想象,杨子坤后悔自己拒绝注shè杜冷丁。如果此时身边放着海洛因针剂,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注shè。在这种痛苦的面前,没有人会顾及到今后的人生。

    直至再次见到刘医生,他激动得像是地狱里的人见到了天堂的曙光。

    伴随着疼痛的不只是鼻子,无休止的头晕、头痛令杨子坤jīng神达到崩溃的边缘,他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刘军医让护士将他抬到推车上,然后便进了换药室。

    当鼻子内的填充物被取掉,呼吸舒畅了许多。此刻躺在病房中,所视的rì光灯、墙壁、阳台都在无休止的跳动着,跳的让他心慌、茫然。

    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心跳而产生的结果。杨子坤重伤之后,身体极度的虚弱,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心跳都可以影响到他的视觉。

    曾今一度向往医院的杨子坤,此时闻到医院那种消毒水味就有一种反胃作呕的感觉,他真的不明白,曾今为什么要犯傻,想着装病住进医院。

    于此同时,数名jǐng员来到杨子坤的病床前。他们询问那天他所知道的一切。jǐng员问他那些人长得什么样,他无法回答,只知道有一个是大胡子,脸上有几处明显的刀疤,别的一无所知。当jǐng员问他有多少人向他施暴时,他无法回答,他只知道那天的人很多。再一次的游走在那rì的记忆里,脑子一片混乱......

    很显然,jǐng察在这次调查中除了知道一个人的特征之外,再无其他收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