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安以情,兰令月却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兰因月的处置倒是真是出乎兰令月的意料之外,出乎意料之外的干脆。
仔细想想,兰因月一直以来,都是站在自己这个女儿这边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可真是不曾改变的。可笑自己前世,还当真为这桩事情吃醋过,还真心认为兰因月更疼爱安以情。也是那时候自己糊涂了,方才会有这些糊涂的心思。
前世所发生事情,终究还是改变了。
兰令月只盼望能改变自己母女的命运,改变兰因月被阙氏暗算的结局。没有兰壁城这颗棋子,兰令月也不相信阙氏能如前世那般轻松,让兰氏成为阙氏操纵之下的傀儡。
当然比起防守,兰令月更喜欢则是主动出击。
与其费心思量阙氏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倒不如主动壮大兰氏的实力。兰令月也是运用自己前世的记忆,想方设法的为如今的兰氏筹谋。再过一年,大周就会发动对西域的战争。这场大战之中,战神宇炀受伤而死,而在他死前,却是成就了大周在西域的辉煌战绩。
阙氏在这场战争之中,对大周颇多襄助,成为了大周的宠儿,并且成为了大周在西域的扶持对象。相反兰氏一族,因为过去中立的立场,失去了大周的信任。
若不是因为这一长一缩,日后阙氏对兰氏的吞并,也绝不会这般容易。
还有一年!兰令月目光之中,渐渐多了几许冰冷味道。
她不动声色暗中布置自己的产业,确保以后就算西域兴起战事,自己也要最大程度掌控药材、粮食等物。
兰令月也有自知自明,甚是清楚自己的能力。前世自己嫁到了李家,十年磨砺让她迅速成熟。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可是却并不是一个厉害的女将军。若真以为自己重生一世,就能无所不能,那可是太过于自大了。
既然如今自己俨然已是兰氏少主,她就要借势,以最短的时间取得最大的影响力。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兰令月需要自己的谋士,她要足够的人才为自己所用。而墨舒也成为兰令月名下谋士之中的一员,已经脱离男宠身份的她,俨然是兰令月信任之人。只是兰令月心下对他并不是全然放心,就算兰因月解释了墨舒的来历,然而潜意识间,兰令月还是不信,还是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马车上,兰令月轻轻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气。眼前似乎又浮起了墨舒那道出色的身影,她知道自己已经心烦意乱了。
待兰令月睁开双眼时候,她已然恢复了清明。
今天,她准备前去白金堂。
白金堂只是敦煌一处小小的药坊,当家的姓方,这产业已经传了三代了。故此这药坊小是小,却也有百年历史了。如今这药坊因为经营不善,险些快要关门大吉。这药坊当家方善平也是焦愁之极。
兰令月却是已经下定决心,非得要收购白金堂。
实则以兰令月如今的身份,区区一处白金堂还不被兰令月放在眼里。只是重生一次的她,当然知道这药坊的价值。
此处药坊的价值并不在于铺面的价值,而在于药坊的主人方善平。
前世这方善平因为药坊经营不善,故此一咬牙,只能选择卖身阙氏为奴。岂料这方善平虽然不会做生意,配药却是奇才。之后他创出了“清平汤”“明心汤”。这两道方子,在西域大战时候,救下了无数士兵的性命,也为阙氏赚取了不少钱财,更让阙氏在大周皇族面前占了一份功劳。
前世辰王蔺景瑄来到西域,却中了毒箭,眼看要死了,关键时候阙氏却送上方善平。
这方善平却也了得,用了别人没有用过的麻沸散方子,止住了蔺景瑄的疼痛,再将蔺景瑄伤口附近的腐肉给生生挖开,随即又敷上了灵药。如此这般,蔺景瑄本来快要死了,也是让方善平给救活过来。这份人情,最后自然是记在了阙氏身上。这也让阙氏和大周皇室有了不错的私交。
之后有人模仿方善平的方子,结果自然是东施效颦,毫无作用。不是药剂用得大了,肢体废了,就是手术过程中药效退了,反而将病人痛得半死。再不然就是切伤了别的筋脉,反而将人医成了废人。
别人方才知道,方善平能做这个手术,是因为方善平出色的手艺,却也不是别的人想要学就能学得会的。
只是这方善平虽然成为了西域神医,可是却也是阙氏的奴。记忆中,阙氏虽然对方善平十分敬重,却没有给方善平自己的产业,并且将方善平看管得十分严格,连方善平出门也是被看得死死的。料必方善平在阙氏的地位,也是和一个囚徒差不多。
前世兰令月也是感慨了一番,只觉得方善平若是没有被逼的走投无路,也不会成为奴才,也不会沦为阙氏的工具。阙氏对方善平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尽力压榨方善平的价值。
如今这个人才,兰令月当然准备自己挖过来。
她不动声色命人打听方善平的下落,当兰令月知道方善平尚在敦煌,只是经营不善而并没有卖身为奴时候,兰令月心中想法亦只可以狂喜来形容。
原本兰令月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比如方善平已经卖身阙氏。就算方善平卖身给了阙氏,她也会想方设法将方善平给赎出来。
因为方善平的名声,兰令月也听过方善平的生平。记忆中方善平初到阙氏,却并不受重用,甚至妻儿也是倍受欺辱。故此方善平才想方设法展示自己医术,方才在阙氏得到了尊重。
只是这阙氏,也不是很厚道,对方善平也只是面子情,给方善平的却是极少。
如果方善平当真已经卖身给阙氏,兰令月虽然还有别的法子,可是却是难免添了若干麻烦。如今,倒是不错了,至少兰令月动什么手脚却是会方便得多。
她只恐别人发现什么,这件事情也不曾自己出面。毕竟以兰令月如今身份,留意一间小小的药坊,却也特别惹人怀疑。
若不是今天清晨,墨舒忽的提醒,要兰令月仔细这药坊之事,今日兰令月也不会匆匆前来。
听到墨舒提点,兰令月第一反应是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本来也是小心谨慎,就不知道墨舒怎么也留意到方善平,又出于什么原因提点自己。就算自己对这小药坊有什么关注,如今这方善平还只是个毫无名声的药师,她真真不知墨舒为何会留意到此处。
及到了药坊,尚未下马车,兰令月就听到了喧哗之声。这让兰令月的眉头微微一皱。
药坊之中,一名年过三旬的清俊男子站在柜台前,面上满是愁色。
方善平看着这药坊,心中却有些不是不是滋味。这药坊,他每一处都是熟悉的,记得幼年父亲都对他淳淳教导,让他继承家业,好生制药救人。而他自小也对医术有莫大的兴趣,一门心思专研医术。然而他医术高明又如何?不会庶务,又被同行诋毁,于是很快药坊生意就差下来,甚至原本坊内两个伙计,也因付不起雇金而被辞退了。
这几日,方善平是寝食不安。
原本,前几日有人传来消息,只说兰氏对他这个药坊有兴趣,他还有几分奢望,只盼望铺子盘出去,自己继续经营能做个掌柜。这样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这也是这位兰氏大小姐出来的新鲜手段,花钱买下铺子干股,既解决资金眉之急,又能让原来人家继续经营。
然而如今,却偏生有人来闹事了。
方善平苦涩笑了笑,禁不住看了眼前男人一眼。眼前的公子倒是俊秀人物,只是眉宇间有几分浪荡之气,一双眼睛里更透出了几份邪气。
都说好人不好做,方善平现在却是深有体会。想他方善平,性子虽然有些迂腐,不会经营药铺,不过也是本着与人为善的心思行事。
像面前这个男子,名唤叶深。这厮一年前来到敦煌,得了病,被妹子送上门来。自己一时心慈,却是将这厮给救下来了。他不止没收这个叶深的医药费,还给了他一些银钱,又留他两个月,将身子给养好了才让这个人走了。
谁料这叶深却是个不学好的,不但不找个正经的营生,反而投靠帮会。这叶深也会几招武功,加上能言善辩,口舌了得,居然也混得个小头领当当。平时这叶深也是欺压良善,用了些手段,破了几个小商户的家,手中也攒了些钱财。如今只见这叶深一身锦衣华服,也显得光鲜多了。
这方善平心下也不是滋味,自己做善事,不图有个善报,怎么还将一只饿狼给生生引来了?
但见叶深磕着瓜子皮,俊秀面上却也多了几分邪气。
“老方,这铺子瞧着也是做不下去了,我出两贯钱给盘下来,也当是作件好事。你却不知趣,我叶大爷要盘的铺子,赏你两贯钱是念着咱们从前情分。你道你这个铺子,怎么金贵不成?你如今生意垮了,这铺子租给别人也嫌晦气。”
方善平暗中苦涩一笑,摇摇头。不错自己这药铺生意做不下去,确实显得晦气,然而没有别的人来盘铺子,最主要还是眼前这个叶深。叶深早就放出风声去了,但凡有意的人都是收到了风声,知晓此处铺子被几个当地瘪三给看中了。做生意的,谁也不愿意惹这份麻烦,再说好些铺面也不止这一处。
如此一来,方善平这店铺也就无人问津,偏生叶深此刻又缠上来。两贯钱盘下铺子,这无疑是敲诈。
方善平不愿意将这铺子给叶深,这不仅仅是因为叶深钱给的少,更重要因为他感情上有些受不了。这间药坊,是他祖父、父亲的心血。如今这铺子被流氓盘下来了能做什么?不是赌坊就是暗娼窝。方善平但凡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
只是他是个斯人,面对叶深这样子的流氓,心下有本能的畏惧。
故此方善平不由得压下了自己内心的火气,禁不住低声说道:“叶大爷的好心,我却是心领了,只是如今我得到了消息,兰家对我这铺子也是有意。”
叶深眼珠微微一眯,倒是有些异色。若真是兰家,他这种小混混自然不敢造次。兰家别的人还罢,兰家那位大小姐兰令月却不是省油的灯。一想到兰令月的手段,叶深却是顿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随即,叶深深皱起的眉头却是缓缓舒展开来了,唇角也是禁不住多了一丝笑容。只见他不屑说道:“方善平,想不到你这个老实头也会吓唬人了。你这等小铺子,兰家又如何看得上?少往你脸上贴金。再者,便是兰家有意,我也不怕。你莫非不知道,我和那位兰家厉害的大小姐还是亲戚关系。看着亲戚薄面,兰家大小姐也会卖我这个面子。”
方善平顿时一怔,似信非信。
叶深再清脆磕了枚瓜子,嘿嘿一笑:“你莫非不信?也不想想我叶深是什么人,莫非我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却是万万不能说的?若是没这事儿,难道我叶深还敢撒谎,编排兰家大小姐的是非。”
他说的话,方善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是因为如此,方善平内心更是禁不住微微一沉。
这叶深本来已经极为嚣张,若再攀附上兰家,自己这等良顺百姓可还有几分活路?
那位兰家大小姐,有人说好,也有人说不好。从前方善平心里还觉得兰令月不错,可是如今他却是觉得兰令月实在是不堪。像方善平这样子的人,好恶却也是极为简单和鲜明的。他只觉得,能成为叶深这种无赖靠山的人,就算有再多理由,这位大小姐也和好字沾不上边。这等恶人有了依仗,也不知多少百姓受害,会被害得家破人亡。
叶深眼中却也已经多了几份不屑,在他印象之中,这方善平人不错,可是同时也是个胆小到极点的人。料必自己抬出了兰令月,方善平也应该将自己的铺子双手奉上。
不错,方善平是救了他,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最恨这样子好人。叶深颇有嫉意的看了方善平那张颇为清俊的脸孔一眼,心底却是多了几份冰冷。
却不料方善平面色渐渐多了几份坚决:“这铺子,便是没有人盘,我关门大吉,却也绝不会卖的。”
叶深骂了一声娘,眼神之中闪烁几份狠毒光芒。
“方掌柜,你真是个倔骨头。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不念及旧情了。凤娘今年不是十三岁了,应该也出落得不错了吧。”
说罢叶深使了个眼神,他两个属下就要去后院将方善平的女儿凤娘捉来。
这凤娘是方善平的长女,平素乖巧伶俐,方善平也是极为疼爱这个女儿。如今听到叶深这禽兽不如的吩咐,方善平一双眼顿时红了,向着叶深给扑过去。只是方善平这般斯人,又岂是叶深这个如狼似虎的畜生对手。叶深一挥拳头,就将方善平打在地上。
方善平口中多了几份血腥味,感觉自己牙齿也是松了。
他内心之中忽的涌起一阵绝望,这真是无法无天啊!
像他这样子卑微的小民,还能有什么希望呢?叶深这样子人,反而混得如鱼得水,甚至攀附上了兰氏——
他蓦然双眼发红,抱着叶深大腿说道:“不不,叶深你放过凤娘,这铺子我让你就是。”
叶深嘻嘻一笑,却一脚将方善平给踢倒,不屑一拍衣服:“晚了,方善平,你开罪了爷,又岂是这般能简简单单的罢休的?大爷要买你铺子,占你铺子,那是你的福气,是你自己不知惜福。”
方善平父女连心,此刻心痛如绞,心下也很不是滋味。一想到自己那乖顺的女儿,会被这些男人欺辱,方善平只觉得自己几乎也是喘不过气来了。
为了女儿,方善平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您说得对极了,原本是我不知好歹。这铺子也不敢收你什么银钱,也就让给你了吧。叶深你拿了契书,我签了就是。”
叶深突然觉得一阵解气,哼自己初次遇到方善平的时候,这个男人自以为是,还对他淳淳教诲。他算什么东西?可是那个时候,叶深比一个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还要仰人鼻息,故此也不得不忍耐。可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内心就发誓,以后要给方善平一些颜色看看。
“方掌柜,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了——”叶深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实则这铺子我要,你女儿我也看中了。原本是准备等上些日子,慢慢占了凤娘。不过如今,我倒是想两件事情一起办了。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当。似你那女儿小模样,我可是稀罕得紧。得了凤娘,我自然是会好生爱惜,以后你女儿可是占了便宜。”
方善平蓦然眼前发黑,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前世方善平卖身为奴,实则也是迫不得已,还不是被这等泼皮逼得没有法子了,方才如此行事。
一股凉意渐渐弥漫上方善平的全身,他突然觉得,是那么的绝望。
便在这个时候,一道清润的嗓音,仿佛清澈的泉水一般润入了众人的耳中:“是谁在这里放肆?”
那嗓音如此悦耳,好听得让人心神一定。唯独最善于观察的人,方才能听出这女子嗓音之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叶深也是被这嗓音所吸引,定睛一看,他却险些魂儿也没有了。
眼前的少女,肌肤若雪,挺鼻樱唇,透出逼人的艳丽气息,一双幽幽的美眸却是透出几分魔幻般的魅力,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抖,眼中的光芒却是闪烁不定。
叶深原本也是好色之徒,骤然见到这样子美人儿,险些骨头都酥了。他只觉得自己生平所见的美人儿,在眼前这女子面前,都是为之失色了。那般姿容,啧啧,真是美貌得紧。
而这一刻,叶深心中也升起了几份贪婪味道。
若能得到这样子美人儿,自己便是死了,也是值了。
然而旋即叶深却是压下了自己内心之中心思起伏,他也是人精,自然是能看出眼前女子的身份必定不俗。
这一身装扮,也不是寻常人士能拥有的。那衣衫虽然看似简单,衣角随意点缀的一颗珠子,却也是一个令他惊愕的价格。那雪白的俏生生的手腕上,如今套着一双深红色的镯子,却是两块深红色翡翠雕琢而成。这镯子看着鲜艳欲滴,越发衬托兰令月这手腕肌肤若雪。这般宝贝,平时叶深莫说拥有,便是见见也没福气。
虽然西域多豪富,可是这样千娇百媚,穿戴东西件件金贵的少女实则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叶深再往这少女身后几名侍卫一瞧,这些侍卫话不多,显得恭顺而挺拔,并且身上隐隐透出几分血腥杀伐之气,越发衬托出他们不俗。这样子的打扮,这样子的侍卫,都说明一件事情,这个美人儿可不是他这个小瘪三能招惹的。
一旁的无赖却没有叶深这份眼力劲,他被兰令月的美色迷得花了眼,禁不住逞威风说道:“哪里来的小娘子,莫非也想老大疼疼不成——”
话语未落,叶深已然抢过去,啪的打了这无赖一个耳光。随即他点头哈腰的向着兰令月赔罪,一边心里猜测这个气势逼人的美人儿究竟是什么身份。
兰令月容色微微一冷,俏脸之上却也宛如笼罩一层寒霜。
不过对于这等小人,若自己开口说话,反而辱没了自己身份。
她对叶深不理不睬,反而温和对方善平说道:“方掌柜,今日前来,我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方善平见她容色出众,态度却十分温和,却也情不自禁对兰令月生出了几份亲近之意。
他立刻说道:“姑娘可是有意盘下我的铺子?”
兰令月微微一点头,然后缓缓说道:“这是自然的。我不是早跟方掌柜提及这件事情?”
方善平微微一愕,他可不记得有人跟人提及这件事情。至于兰氏对他这店铺有意,方善平也没当真。他还真不觉得,自己这个小铺子能入兰氏的眼。
自打兰令月一进入,就震得全场鸦雀无声,就在这个时候,兰令月目光却是落在了叶深身上。
叶深暗暗打了个寒颤,心中不由得想着,明明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为何她一望自己,自己却是心生寒意?
不待兰令月问话,兰令月身边丫鬟雁子就禁不住呵斥:“你是何等人物,居然敢攀兰氏小姐的亲?无稽之谈!”
雁子看着叶深,心中就泛起了厌恶。这一世雁子早就被兰令月所折服,在雁子眼里,兰令月是那等高不可攀的尊贵人物,这般人物怎么能被这等小瘪三扯上关系?雁子甚至觉得,这等小人连提及兰令月也是不配!
兰令月唇瓣之中吐出话语却是带着几分寒意:“雁子,你给他说说,我究竟是谁。”
雁子清清嗓子,方才脆生生说道:“你这厮给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则正是兰家小姐兰令月!”
叶深一听,顿时浑身冰冷,扑通一下跪在地下。在场倒无人怀疑雁子说的是假话,且不提这敦煌城中,没有人能有那么大胆子假冒兰令月,就是凭兰令月这出众姿容和凌人气势,也是绝对让人不容小觑。
兰令月美眸之中勾起一丝冰寒,宛如黑海之中的莲花,却是在暗夜之中冉冉绽放。而她口中轻轻说道:“我倒不知,何时居然有这等亲戚。”
方善平看在眼里,听在耳里,顿时眼前一亮,心中渐渐浮起了几许痛快。料不到这美丽出众,又替自己解围的美貌少女居然是兰令月。眼见兰令月并不认识叶深,方善平哪里还不瞧出几分端倪。只恐怕是这混混扯上兰令月,来做虎旗罢了。倒是自己不该,竟然对兰令月生出了几份误会。
叶深顿时吓得浑身冰凉,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也似动弹不得了。对方口气之中不善味道,叶深又岂会听不出来?
他立刻朝着兰令月磕头,并且磕得极重,甚至连这地面之上,也是染上了一层鲜血。
瞧他样子,确实也有几分可怜,然而兰令月心下却没有半分同情。
莫看叶深如今看着这般可怜,平时还不知如何作威作福,欺辱别人。便是今日,若不是自己为了方善平而来,只恐怕这方家就会家破人亡了。兰令月前世并不知道,方善平为何会在铺子倒闭之后卖身为奴,如今却是隐约能猜测出几分来了。
叶深则哭诉说道:“是我冒犯大小姐,确实是罪该万死,只是小人确实和兰氏有那么一丝关系,倒也不是胡诌。小人有一个妹子,和我不一般,那可是清清白白,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如今她却是做了大小姐弟弟的心上人,两个要好得紧。”
整个敦煌城上下都知道,兰令月是没有亲弟弟的。兰令月倒是微微一怔,莫非叶深指的竟然是青麟?
兰令月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前这个叶深,皮相勉强也算不错,可是人品却是低劣到了极点。这等无耻之徒,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珍爱的弟弟会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青麟那个孩子,是极为乖巧的,并且又懂事听话。兰令月怔怔的想,这个弟弟一直都十分懂事,很少让自己为他担心。而青麟又怎么会如此不知分寸?
也许,也不过是这个叶深胡说八道,胡乱攀附了。这自是有可能的,然而兰令月心下却是同时升起了一丝极为强烈的不安。
雁子不由得呵斥:“胡说,谁不知大小姐没什么兄弟。”
叶深心里咯噔一声,态度越发警惕恭顺:“纵然不是亲的,也是干的。华青麟确实对舍妹有,有些心思。”
原先叶深听闻这兰家大小姐手段厉害,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在叶深心里,这女人再厉害也是有限。更不必提兰令月不过区区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女子,又能如何?
然而如今,对方带来的威压,却几乎让叶深透不过气来。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年纪虽轻,却带着一股全然与年龄不符的威压。不知不觉,叶深背后已经渗出了一身冷汗。
“第一,我从不知道青麟在外会认识你这等人。”
兰令月嗓音仍是冰冷无比,叶深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生生逼得咽回肚子里去。
“第二,就算是兰氏族人,就算我亲弟行此禽兽不如之事,我也绝对不会姑息!来人,将此人带下去,赏他十记蟒鞭!”
兰令月话一出口,叶深顿时面若土色。虽然只是区区十鞭子而已,然而只要是敦煌城中的人,谁不知道兰家特有的蟒鞭的厉害。这种特制的鞭子打在背部,只需要轻轻一记,那还不皮开肉绽。三鞭打下背后的白骨都会森森可见,十鞭打下来那还不去了半条命?
叶深当然知道个中厉害,却在兰令月冰冷的目光注视之下,生生不敢求饶。谁又能想到这样子美貌出色的人物,居然有这样子狠辣的心肠,樱唇轻飘飘的一句吩咐,就能让叶深遭受这般酷刑。就算是深恨叶深的方善平,骤然听到这般刑法之刻,也禁不住感觉背后一凉,至少方才的悲愤也是消失了不少。
方善平禁不住偷偷打量兰令月,眼前的少女如此吩咐一句,眼神并没有太多的不同。看来这个美貌的少女是个铁血冷漠的人儿,也习惯以铁腕处事,这也与方善平平时所听到的传言完全应和在一起。那就是行事雷厉风行,手段冷酷无情!
也难怪,身为城主的独女,这敦煌城的继承权是被许多豺狼虎视眈眈。兰令月有这般手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对于兰令月的这般吩咐,兰令月身边之人却是见怪不怪。他们大都是兰令月收纳的心腹,跟随兰令月做事,早见过兰令月以血腥手段镇压敦煌帮会的情形。如今只是命人将叶深拿出去打一顿,那不过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他们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个个神色冷淡,也没有多说别的话。如今他们在兰令月调教之下,至少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绝对不能质疑兰令月的决定。
很快屋外就传来了叶深凄厉的惨叫之声,看来这鞭子抽打在叶深的背上,让叶深痛苦万分。
方善平有些痛快,却也有些心惊。他不敢怠慢,特意请兰令月坐下,只猜测兰令月来此的用意。眼前的少女,如今姿态却是质彬彬,看上去仿若大家闺秀。只见兰令月轻轻垂下了眼皮,眉宇间似有温和之态,却是对外边惨叫充耳不闻。
兰令月似看出了方善平的不安,却不由得失笑,只是对着方善平温婉一笑,淡淡说道:“方掌柜真是个慈悲的人,对如此恶徒居然也是心存怜悯。实在让令月佩服你的厚道。只是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对于这等小人,若不能以重刑处置,对于真正的温良君子,又岂是公平呢?”
方善平先是一怔,随即慢慢品味兰令月的话,却也是觉得兰令月说得颇有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行刑的侍卫前来禀告行刑完毕。
兰令月唇角噙着那丝温婉的笑容却并没有消失,只是目光之中透出了几分冷锐味道:“来人,且将此人抬到木车之上,以牛马拉到敦煌大街小巷,游行一天。并且广而告之,让所有的人,知道这人为何会被我如此处置。待他游行完毕,方才准大夫给他治伤。”
方善平禁不住插了句嘴:“如此重伤,若不及时救治,说不定会熬不下去。”
兰令月扫了方善平一眼,这位方大夫倒是个心地柔和的人。这样子的人,却是和她兰令月是截然不同的。她可没有方善平这般仁慈心肠。不过这等仁善之人,别人给他恩惠,却也是会记在心上。兰令月无法否认的则是,她虽然看不上方善平这样子的人,却极为乐意和方善平这样子的人打交道。
倒值得自己扶持一番。
方善平话一说出口,顿时知道自己逾越了。
眼前的少女,虽然还没有方善平年龄一半大,可是方善平却分明从眼前少女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兰令月也不欲在这方面与方善平过多纠缠,她单刀直入,直接插入了正题:“听闻方大夫世代行医,如今药铺却因经营不善,只能将店面盘出,你可知为何?”
方善平面上透出了几份羞惭之色:“是我不孝,这个不孝子孙,却是保不住祖宗的基业。”
兰令月却是微微一笑:“我在敦煌盘下每间店铺之前,都会命人分析这些店铺经营条件优劣,又因何无法继续经营。实则方掌柜确实不通俗务,让你经营祖产,能支持到现在,却是为难你了。”
方善平一张脸涨的通红,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兰令月说得没有错,那些生意场上的事儿,他真是丝毫也不习惯。他不会说话,也不懂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
“只是我的属下同时也告知我,你医术确实十分高明,若你不是这药坊的老板,而是一个坐堂大夫,那才是最好选择。”
说到了此处,兰令月眼中也是多了几分可惜。
前世方善平就是少了这份机缘,如果他运气好能成为一些知名大药铺的坐堂大夫,只恐怕早就已经名满敦煌了,哪里还需要卖身为奴。
而方平善听到了耳里,面上却也是禁不住多了几许欢喜之色。莫非兰令月的意思是她盘下了这个店铺,而自己还能做坐堂大夫?其实也真是最好的选择了,毕竟他当真不会做生意。
“大小姐的意思,莫非是盘下店铺,却让我继续做坐堂大夫?”
兰令月含笑摇摇头,轻轻一仰身子,透出了一截雪白的玉颈,却当真活色生香。方善平心中一沉,却无不苦涩,哪里还能有这般好的事情。兰令月轻轻的品了口茶水,却是缓缓说道:“我行事,素来是看人本事,只求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你有多少本事,我就给你多少利益。方善平,若你医术我寻人试过可以,我便让你为我制药。至于如何经营,我自会另行命人安排,全不劳你费心。以后你制的药,调的方子,赚的银子我会分你三成。”
兰令月一番话,却是让方善平面露喜色。他原本以为自己得个坐堂大夫的位置,已经算是不错了,料不得兰令月居然如此大方。这小药坊从前经营也赚不了多少银钱。若真能得兰氏襄助,便是三成利润,那也是方善平从前想也想不到的巨富啊!若是如此,这真是方家大得不能再大的机缘。
方善平可谓绝处逢生,面上更是禁不住多了几份喜色。他又哪里能想得到自己居然有这般机缘?
他说话也是禁不住结巴:“大小姐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兰令月只抿嘴儿一笑:“只是方掌柜,若你医术不行,我是统统不算数的。”
方善平心中很是激动,不过对于医术,却也是极有信心。他禁不住看着兰令月,眼前的少女那墨色的眉镶嵌在玉石般的漂亮额头之上,透出了几许英气。他也见过不少硬骨的女子,只是眼前这个眉眼漂亮的女子,倒是与方善平生平所见的女子都有些不同。那股冷硬,是从兰令月骨子里透出来,却是那么的适度。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人心,却又那般冷静沉润。仿佛告诉所有人,她兰令月对人是公平的。
方才兰令月对叶深是如此心狠手辣,如今对自己又是如此优容,将一笔天大的富贵送到了自己手里。方善平方才知晓,何为赏罚分明。这等刚柔并济的手段,料必也无人敢起异心,并且被兰令月驾驭得服服帖帖。
兰令月收下了方善平,心下却添了一份心思。就不知华青麟是否真与那叶深妹子有了首尾?兰令月压下了内心之中的烦躁,只硬生生多了几许不安。
当下兰令月就命人打听这叶深,更想知晓叶深妹妹是如何的性情,可是真和华青麟有什么关系。
结果却偏偏不顺兰令月的心,原来这叶深果真有个妹妹叫叶怡,并且与华青麟过往甚密。这叶氏兄妹在敦煌也不算什么了不的的人物,要取得他们的资料也是易如反掌。两兄妹是一年前来到敦煌的,因为两人父母皆已经去世,故此他们两人在敦煌也算是无依无靠。幸得有个罗氏大娘将这兄妹两人收养,当做亲生儿女一般看待。
只是这叶深看上去还算是人模狗样,实则却是什么好事都是做过。叶深来到了敦煌,却是不愿意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过日子,靠着嘴甜心狠投靠当地帮会,并且很快混得风生水起。此等人物实在说不上好。
然则龙生九子,个个不同。这叶深实属人渣,然而叶深的妹妹叶怡照着资料来看,竟然是个不错的少女。平时这叶怡也靠着替人照看铺子,做些绣工赚钱,因爽快能干,认识她的人便没有说不好的。她为人也极有分寸,从来不曾搀和叶深那些不堪的事儿。当初收养这兄妹两人的罗氏大娘生了病,瘫痪在家,却是叶怡不辞劳苦的服侍着罗氏大娘,孝心更胜亲生儿女。
一月之前,华青麟就开始和叶怡有所接触,并且渐渐开始亲密起来,倒真与叶怡有些关系。
兰令月一双眸子之中收敛丝丝光芒,似流转几分冷锐气息。
不错,这哥哥是个歹的,倒并不是说妹妹不好。若不是亲眼所见,只看着这资料之上区区几张纸的形容,兰令月也会如此想,也许如此替叶怡开拓。偏生她不止是看到这几张纸,还亲眼看到这个叶深的所作所为。一想到自己若不是恰巧关注到方善平,恰好撞破这件事情,说不定叶深已经逼得一家人走投无路,家破人亡了!
兰令月甚至想过,私下再命人取了叶深性命,免得这样子的一个人渣还活在世上。
有这样子的哥哥,那这妹妹难道还真能干干净净的不成?
上等檀木的桌子上,兰令月伸出了雪白的手掌,轻轻的托着自己的下巴,手腕间的玉镯子轻轻的滑下去。房间之中的香炉之中点着万金难买的水沉香,一股令人心神愉悦的香气萦绕在精致的帷幕之中。只是这样子的香气却是化解不了兰令月心尖上的淡淡忧虑。
兰令月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重生一次,青麟不但像她的弟弟,更像她的儿子。青麟喜欢这个女子,为何不肯和自己说说呢?更可恶还是那墨舒,他又如何知道的?墨舒的提点又有什么用意?这个容貌出色的男子,究竟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兰令月真是半点也不清楚。她也曾捉摸着,关于这件事情,不如去问问墨舒。可是她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墨舒放出这个消息,必定有所图谋,自己定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
她思索一番,只觉得姐弟之间,还是应该坦诚相对,故此命人请来青麟。同时一个念头闪过了兰令月的脑海,却让兰令月有些难以抓住。那就是叶怡这个名字,似乎自己觉得有几分耳熟,哪里听过一般,一时却是想不起来。兰令月轻轻的吐了口气,俏容上透出了几许苦恼之色,一时倒是怀疑莫非最近自己太过于忙碌,忽略了自己的弟弟不成?
及华青麟赶到,兰令月看着自己弟弟,心中却是多了几份感慨。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尚轻,可是用芝兰玉树来形容却绝不夸张。白瓷般的面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却透出了几分沉润冷漠味道,配上飞扬的眉毛,眼前少年有着纨绔子弟绝不会有的冷傲气质。一身大红的衣衫越发衬托肌肤的白净,也为这个年纪尚轻的少年身上染上了几分炙热艳丽的味道。
平时兰令月也听到兰家那些丫头在嚼舌头,只说兰令月这位弟弟是如此的容貌俊俏。那个时候兰令月也没有放在心上,在她心中华青麟只是一个孩子。她以为这些丫头说起华青麟,只是在说一个漂亮的孩子而已。可是如今,伴随兰令月细细的观察,她总算是发现了,自己一直保护的孩子,也是开始散发出一股男人的魅力。虽然华青麟如今只有十三岁!
那样子的沉稳和可靠,这样子青麟早就不是孩子,而是一个真正的成熟的人了。
这让兰令月怎么能认可这个叶怡?这个女孩子就算真如资料上所显示的那般无辜,可是也不是很好很好,甚至还有一个极不堪的哥哥。爱一个人,总是想要对方得到最好的,兰令月就是如此。她并不觉得这个叶怡,能配得上自己如此优秀的弟弟。要灭掉这样子的一名少女,兰令月有很多办法,只是她当真用上这些办法——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直到华青麟白瓷般的肌肤之上却开始染上了一丝红晕,兰令月方才收回了自己目光。自己这个弟弟,当真是在害羞了了?果然是长大了!
兰令月有些失落,不过也有一丝骄傲。她目光落在了华青麟的衣衫之上,今日华青麟的红衣之上,隐隐还有细细银线刺绣。这样子华美扎眼的衣衫,若是让另外一个人穿上,未免会显得有几分庸俗。也唯独华青麟这般人才,方才配穿上这样子的一套衣衫,并且穿得拥有自己的独特气质,显得神采非凡。
兰令月收回了自己的思绪,方才缓缓说道:“青麟,我看你的模样,莫非有什么话要对姐姐说?”
华青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垂下头,极为认真的说道:“该知道的,姐姐都知道了。”
臭小子!兰令月唇角反而泛起了一丝无奈的笑容。果然不愧是自己弟弟,居然是如此轻易将了自己一军。他显然知道自己的性情,并且知道自己已经查过了叶氏兄妹。故此他也立刻承认所有的事情,并且大大方方的说开。不过接下来,青麟又会说什么?照理来讲,他应该跟传说中被女人迷住了的糊涂男人一样,别的女人哭两滴眼泪,华青麟就跑来质疑自己这个姐姐。如今她就看看自己这个弟弟会不会照着剧本走就是了。
兰令月也十分干脆:“我打伤叶深,你想对姐姐说什么?”
华青麟认真说道:“我只遗憾姐姐为何不杀了叶深,否则我就会更加感激姐姐,毕竟,我不怎么方便动手。”
兰令月再次笑了笑,眼中却是透出了一丝深邃的光芒。身为一个疼爱弟弟的姐姐,她真不介意自己帮青麟这个忙。不过,看来青麟对那个叶怡是真有些喜欢的。
“既然如此,你就将叶怡带来给姐姐瞧瞧,你看可好?”兰令月是以商量的语气如此说,同时也试探这个叶怡如今在弟弟心中的位置。如果华青麟对叶怡喜欢的程度不是那么深,也不会将叶怡带到自己面前。除非,华青麟已经有意娶这个叶怡为妻了。
而华青麟却也是干脆利落的说道:“好!”
兰令月心下却是苦笑一声。
不错她这个姐姐就好像疼爱孩子的母亲一样,当然希望自己的弟弟得到最好的。她也有很多办法处置掉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甚至于不必脏了自己的手。可是她不会这么做,也许面对自己弟弟,她的看法是有些势利,只是兰令月却明白一件事情,千好万好不如心头好。
若叶怡真好,只要小弟喜欢,她知道自己真正为弟弟好就是接纳,而不是自以为是。当然,前提是这叶怡真的好。她不担心这个叶怡上不得台面,毕竟青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眼光也是很高的。她只担心这个叶怡,会不会有什么心思,或者精于算计。
华青麟行事也十分干脆,很快将叶怡给领来。当兰令月抬头看向叶怡时候,却是顿时怔住了。
面前少女十三四岁,尚未发育成熟,只是这身子,却好似抽了条儿似的,个头儿也高。一张面容白腻细嫩,配上一双清澈动人眸子,仿若一朵凌霄花般,说不尽的清甜可人。
这少女面容是秀丽的,容貌是温婉的,可是那份温婉,却是柔中带刚,带着一分坚韧味道。
女孩子比少年要发育得快些,虽然青麟是个早熟的少年,可是和这年龄相若的少女比起来,尚显得有几分稚嫩味道。而眼前这个少女呢,一双俏生生的眼睛里,却是分明有几分女子风情了。
一见这个少女,兰令月顿时也就明白了,这女子为何吸引住青麟。
她美吗?这少女容貌是可人的,可是也谈不上绝美,不但比不上兰令月,连青麟也不如。那手掌之上,甚至还有粗糙的茧子。只是看这少女神色,也不是个柔情似水的可人儿。可是就是这样子的女子,说不定反而容易得了青麟的喜欢。
兰令月是知晓的,在质子府中,青麟见惯了那些质子争风吃醋,为了一个男人刻意假扮柔弱单纯。纵然有男人喜欢那些小鸟依人的女子,可是青麟却不是这样子的男人。
这女孩儿初次见面,虽然有几分羞涩,可是却又是落落大方:“叶怡见过兰小姐。”
兰令月眼神却渐渐凝成了寒冰,无人知晓看到这叶怡那一刻,她只恨不得当场将这个女人活活刺死!
她心中翻起了滔天骇浪,却万万没想到,青麟竟然是会看上这个女人。
是了,若自己前世不曾见过这个女人,料想此刻也是会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毕竟有那样子的哥哥,也不是叶怡的错。可笑的是,前世自己是见过叶怡的,也是对这个女人的底细知道得清清楚楚。
前世这个女人乃是木城九姓之中安家的媳妇儿,她当然也深深记得,曾经自己跟这位安夫人见面,却被这素未谋面的安夫人羞辱了一番。无他,谁让这叶怡也是出身卑贱,平时被那些名门贵妇羞辱。叶怡无可奈何,却因前世兰令月是个失贞女子,便特意在兰令月身上寻回颜面。
自卑的人,总靠折辱比自己弱的人,来寻回自己的颜面。而兰令月前世对于这叶怡而言则是足以欺辱的对象。
当然关于这位叶怡,这位安夫人,她的事迹兰令月可是如雷贯耳,想不知道也不行。
那木城九姓盘踞西域多年,方才是真正的实力雄厚,并且九姓之间相互联姻,甚少与外边的人交往。那安家少主安云枫,却与木城九姓之中云家嫡出长女云乐是青梅竹马。
论家世,安云枫和云乐也是足以相当。想当初两家大人也是想将这小儿女凑成一对,故此让他们两人自小亲密,感情更是要好之极。也如这九姓长辈所料想的那般,这一对小儿女却也是日久生情,感情十分要好。本来两家就等着云乐及笄,两人亲事就定下来。岂料天有不测风云,云家在云乐及笄前夕遭遇一劫,云乐只被送去联姻之用,迫不得已和情郎分开。
当时安云枫心中如绞,并且当众发誓,除了云乐此生再不娶别的女人。安家长辈只当安云枫说说罢了,岂料安云枫却当真痴心一片,怎么也不肯说亲事。便是那说亲的女子再出色,安云枫也看也不多看一眼。别人都道安云枫狂傲,只是倒是有些女子真心佩服安云枫的痴情。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男人三妻四妾,已然是寻常事,这安云枫能对云乐如此痴心,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男儿。这些女子虽然无法嫁给安云枫,却也是禁不住倾慕这个男子,更羡慕云乐的好运,能得到这般男子的痴心以待。
且幸得当初云家家主云翼是个厉害人物,不但一振云家颓势,并且强要妹子合离,离了夫家。原来这云乐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嫁入夫家之后,却不得丈夫欢心,不但备受冷落,还因为小妾的挑拨而受了丈夫的拳脚。云翼心痛妹子,也不顾那些世俗的虚名,就运用云家势力逼迫,让云乐与丈夫合离,顺顺当当的将云乐给寻回家。
当时云乐已经二十五岁了,而这么些年来,安云枫一直就不曾娶妻,只等着云乐罢了。
听闻云乐归家,安云枫顿时欣喜若狂,特意前去云家求亲。
安家自然不太乐意自己家族长房嫡子娶一名合离妇人,只是不乐意是一回事,这些年来安云枫的心思摆在明面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凭安云枫的心意,若不肯成全,说不定还会没了安云枫的性命。再者这些年来,安云枫的痴心是众人目睹的。这孩子是安家长辈看着长大的,谁没点恻隐之心?便是铁石心肠,只恐怕也被安云枫这份痴心弄得动容了。
更何况这两个孩子当初便应该是一对儿,若不是天意弄人,命运拨弄,又岂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两人当初情愫,是在两家长辈纵容下所发生的,也难为安云枫一直还这般痴痴等着,一心一意守着。
故此这些长辈心中,也是对这一双小儿女有几分歉疚。他们对亲事,便不是那么阻扰,并且允许了这些事情。
这西域之地,原本也不是那么讲究礼仪,更与大周风俗颇有不同。娶一个寡妇,也不算什么大事情。更不要提安云枫痴心多年,实在难得。在不少人眼中,这份情缘可真是一段佳话,并且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云乐反而诸多顾虑,只觉得自己乃是一名离异妇人,已经不是当初的黄花闺女。再者夫家嫉恨云家干涉此事,难免传出一些闲言碎语。这些话若说出去,真是极为不好听。如今自己若嫁给了安云枫,岂不是坐实了那些闲言碎语。
好在云乐有一个通情达理的大哥,云翼也不是那等要妹子守着贞节牌坊过日子的人。如今云乐归来,再嫁之事也是云翼极为乐意成全的事。再者云乐虽然口口声声说当初出嫁之时就与安云枫情分断绝,只是但凡女人却都是容易动情的,云乐也是毫不例外。安云枫的痴情等待,便是个外人也是感动不已,更不要提云乐这与他青梅竹马的人。
一来二去,云乐也受不得安云枫的水磨功夫,点头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这桩婚事,原本在世人眼里也是极为称赞的。一个是痴心一片,为爱痴狂的的痴心公子。一个则是受尽磨难,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娇柔小姐。说起来,倒是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原本若云乐嫁了人,这桩好事就是十全十美了。偏生就在这个时候,就是这个叶怡出场,让这一桩好事变成丑事。让这痴情故事变成了莫大的讽刺。
当时云家和安家已经过了定之礼,婚事也差不多便算定下来。那安云枫原本能等云乐这么多年,应该也是个痴情的人,更不会是什么好色之徒。偏偏安云枫守了这么多年,就快要迎娶心上人进门之时,他却看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则是叶怡。这个结果,当时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论容貌,云乐虽然嫁过人了,已然二十五岁,然而当初云乐就是云氏一族之中出色的美人儿,纵然已经是嫁过一次,云乐也仍然称得上美艳动人。说到相貌,叶怡还不如云乐。
论性情,云乐也是个温柔娴雅的性子,反倒这叶怡有时颇显刚烈之性,说话也不够客气。
论家世叶怡家世卑微,云乐背后则有云家撑腰,决不可同日而语。
论才华,身为孤女的叶怡有机会接触的东西并不是很多,而云乐不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骑术剑法俱是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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