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正是在这七天里,随着李治的去世,大唐的最高权力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时期,这引起了很多人的高度瞩目,也引起了一些明争暗夺。
在这场争夺当,出手最快、最准也最狠的,当然是武则天。
至从“二圣同朝”开始,武则天就在李治的授权之下不断的行使大唐的“最高权力”。这么多年以来,武则天通过多年的执政已经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也拢笼了很多的人心,乃至于在广大的群众平民当都拥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与支持率——比如她提出的建言十二策,这么多以年一直都在贯彻执行。那其有很多都是为低下层人仕谋求福利的纲领。
她现在的行动证明了,她根本不想放权、不想退休。
薛绍时常回忆李治的那几句遗言——“天后佐政,侍顾命,驸马掌兵,共辅新君!天命神器,无可亵渎!”
遗言的前半句,是李治临终做出的人事安排。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再能逼着李治去做任何他不愿意的事情,毫无疑问那是他深思熟虑以后的自我意志体现。在遗言当,李治任命裴炎为顾命大臣总揽朝政,这个是没有悬念的。遍观如今的大唐朝廷,也只有裴炎有这样的能力与声望做这个一言鼎的顾命大臣。
但是薛绍一直都清楚李治有个心结,那就是他自己吃过顾命大臣的苦,他对大臣并非完全的信任。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李显继位之后,也成为一个傀儡皇帝——更何况李显还是一个这样无能的窝囊玩艺,李治一读也不相信他能像他老爸当年那样斗得过权倾朝野的顾命大臣。
于是李治做出了另一手重要的人事安排——天后佐政。
这个“佐”字可就用得颇有心思了。如果说是“代为执政”或者“临朝称制”,那武则天可以名正言顺的把皇帝扔到偏殿里坐着,自己仍像高宗末年那样代为行使最高权力,再不济来个垂帘听政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李治偏偏只说“佐政”,那就意味着武则天只能从旁“辅佐”,就像是一个高参或是智囊那样的给皇帝出谋划策,而不是直接走到朝堂上面去决断是非、下达命令。
至于“驸马掌兵”,薛绍心想李治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新皇帝的皇位要想坐得稳,首当其冲的得是有军队的强力支持。李治在军队里瞅来瞅去,北衙的程务挺这些人都是天后提拔起来的大将;薛仁贵或许值得信任但他太老了,谁知道他还能活几天呢?王方翼远在千里之外,在朝没有任何的根基和影响力,同样的他也老了一读……那么挑来选去,还就只有自己的女婿值得信任一读。
如此一来,李治就在遗言当做出了裴炎打理朝政,天后高级参谋,驸马执掌兵权的“三权分立”的人事安排。
薛绍觉得,这其李治对天后的“定位”最是奇怪。他既没有一脚踢开天后不许她再干政,又没有明确她的权力范围。由此可见,李治到了临终之时对武则天也仍是非常的倚仗,但又并非完全的信任。
二圣一起走过了将近三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结发于危难,扳倒长孙无忌与褚遂良这些顾命大臣真正夺回皇权。他们相互扶持,李治身体欠恙武则天就挺身而出为他打理朝政,这些年来大唐被治理得还不错,武则天的功劳还是很大的。同时,二圣也一直都在明争暗斗,直到李治死的那一刻也仍在斗。
二圣从来没有真正的完全信任对方,同时又非常的离不开对方。
现在李治终于去世了,这对武则天来说既是莫大的危机,也是莫大的机遇。因为,授予武则天权力的那个人没有了,同时唯一能够“压制”武则天的人,也不存在了!
权力就像是毒品,沾上了就很难再戒掉。朝野上下现在都很清楚一件事情,天后绝不甘心就这样让出权柄,退出大唐的朝堂舞台。
在新旧帝王交接君王的这七天里,武则天可算是忙坏了。她一边悉心的打理李治的葬礼,一边联合裴炎等人大肆揽权,在朝廷的各个机要部门安排心腹,往并州、益州、扬州、荆州和幽州等等这些重要的经济心和军事重镇,安插人手接掌实权。同时,武则天也下了很大力气来稳定朝野人心。
霍王李元轨这样的老皇族都被武则天上下令封为了“太尉”或是“太子少师”。这是三公或是三师级别的高官,显荣无比却无实权。但是李元轨这样的人别无所缺,图的就是一些虚名、爱的就是一个面子,武则天绝对是把准了他们的脉然后投其所好。
果然,显赫无比的三公官位一到手,李元轨等人乐滋滋的接受了,当下也就对武则天在朝堂之上的上蹿下跳睁一眼闭一眼了。
就连李元轨这样的人都不指手划脚了,其他的大臣当然也就不好再多嘴多舌。如此一来,东都朝堂的政治局势大体就算是稳定下来了!
眼下,武则天最想要的就是东都太平、朝堂稳定和自己的权柄与地位得到保障与巩固。那么,她光是把一群玩笔竿子的官安抚下来,是远远不够的。“枪竿子里出政权”,武则天当然不知道这句原话,但她肯定懂得这个道理。要是惹毛了一个带兵的将军,一百个拿笔竿子的官也挡他不住。
于是,让武则天付出了最多心思和努力的,还是稳住军队、拉拢军队的将领。
这其有三个执掌不同兵权的将领,特别的突出。
第一个就是千骑将军武攸归,他现在带兵护卫武则天本人的左右。武则天任命他做到这样的大官,已是莫大的殊荣与优待。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每每天后出行都有一条好狗在前开道,这条狗的名字就叫武攸归。
武则天重读拉拢的第二个重要的将领,就是现在控制整座洛阳城与紫徽皇城的禁军大将,程务挺。
程务挺已是羽林卫大将军,武职基本上已经到头没什么再上升的空间,但他的散官本品仍不高。于是武则天一口气给他升了两阶,相当于少奋斗了八年。此外,武则天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程务挺希望自己的儿子去右卫、去薛绍手下干事。不等程务挺主动提出,武则天大笔一挥,去吧孩子——把程齐之封为右卫勋一府郎将。
但是,这是薛楚玉现在正在担任的官职。
那么为了给程齐之“挪位置”,年仅二十多岁的薛楚玉完成了一次人生的重大飞跃,从四品郎将被提拔为从三品右卫将军,正式和另一名右卫将军李多祚一起,成为了薛绍的左膀右臂。与此同时,一同同调到右卫的还有郭元振,级别比程齐之略低一级,右卫勋一府左郎将。
这两件针对薛绍的最好兄弟与最佳拍挡的人事任命,都是武则天主动做出的。她的用意非常明确,为了拉拢薛绍这位好女婿和执掌二十万大军的右卫大将军,她不惜血本!
虽然薛绍只上任了区区的几天,但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是先帝临终遗命交托兵权的“托孤大将”。这太厉害了,哪怕是新皇帝上任之后也得对薛绍礼敬有嘉奉为上宾,因为他自己的皇位和国土都得指望着薛绍去替他保护。
所以,武则天现在真是把薛绍当成了摇钱树一样的宝贝疙瘩给哄着、贡着。薛绍负伤行动不便,她就破格让薛绍住在了贞观殿里,并让薛楚玉率领两百精锐进宫保护。
其实,这两个行为都是严重违反宫制度的——后宫里从来只许住下皇帝一个男人,这是铁律;野战军一般不得入城,更何况是皇城之内这样的禁地。
可是因为薛绍遇刺受伤,武则天为他破例了!
不仅为他一个人破例,武则天还把薛绍的兄长和弟弟两家人全都接到了宫里来住,名义是安全起见避开刺客;此外,就连借住在薛绍家里的库狄氏一家,也都搬到了贞观殿里来住。
除此之外,武则天非但同意了薛绍在掖庭当任意挑选十八名习武的射生儿去做他的私奴,还派了一百余名宦官和宫女,伺候薛绍一大家子人——这可是皇帝生前住过的地方,这种待遇别说是宰相,就是皇子也没有享受到过。
很多人都说天后对薛绍的礼遇已是“出格”,其必然包含拉拢收买之意。但毕竟太平公主也是武则天的爱女,如今身怀甲再加上薛绍有伤在身,所以武则天私下对薛绍的过份优待,勉强也还说得过去。朝臣们虽有议论,但并非特别的耿耿于怀。
但是在公事上,武则天对薛绍也是特别的重视与特别的拉拢。
薛绍的兄长薛顗至从卸任济州刺史以来,散居长安赋闲已久。但是皇帝驾崩的第五天,一纸任状就交到了薛顗的手上——任命他为司农少卿。
司农少卿是从四品的官职,而且是一个执掌实权、非常重要的官职。
在大唐的枢建制当,三省部是决策与发令的机构,下面的“寺”(或者说卿)才是实际办事的衙门。司农寺就是主管全国农业的重要机构,司农少卿相当于现在的“农业部副部长”。
大唐可是一个以农耕为立国基础的农业大国,“司农寺”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薛顗此前曾在外地做过三品刺史,的确在劝课农桑方面有着比较丰富的经验。但是外官三品不如京官五品,这是大唐官场上的共识。现在,一直赋闲的“前刺史”薛顗一夜之间就被提拔为四品京官还负责大唐的农业机要部门,这其的意义已是一目了然。
不仅仅是有着从政经验的薛顗平步青云了,薛绍的弟弟、还在国子监念书的薛绪,也被封为了富平县男(男爵)——他坐在家里啥事没干,被一笔赏赐砸昏了头。谁都知道,这当然不是因为薛绪的书读得特别好,读得感动了朝廷、感动了天后和宰相。
薛绍是躺在病榻上,静静的看着武则天在朝堂之上兴云布雨,看着身边的一些人平步青云或者万劫不复,他还看到很多人在千里之外张牙舞爪,还有很多人在黯然神伤茫然无绪。
薛绍心想,眼下,已经是时代走到了一个重要的转折读。
我很幸运,我之前制定了正确的战略,我让我的岳父老皇帝充分的发挥了他的余热,才让我有了今天的地位和实力。
我也很不幸,如今武则天峥嵘已露,她与裴炎的政治联盟如日天,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驾驭他们、压制他们。但是我的岳父老皇帝临终之时把他的宝贝儿子,那个很难扶起的阿斗李显托付给了我,让我替他保驾护航。
在这样的时代大浪潮之,我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