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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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宝从儿子傻巴读化验单的那一刻起,他的精神就彻底击溃了。全身立时像散了架似的,再也收不起来。他深知,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是时日无多了。人在健康时,感觉不出生命的时钟是多么可贵。如今,他活着只能用天来计算时,生命对自己来说,又是多么重要。自己毕竟还年轻,他还有许多事还没有做完。他实在不愿意就这么死了。自己死了,老婆怎么办?傻巴现在还在读初中,他还是个小孩啊!

    他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不公平。生活如此残酷无情,他欲哭无泪。谁也救不了自己。

    王世宝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抽干了一样,浑身没一点力气,癌症这个魔鬼!全世界都在征服,但谁也征服不了。一旦碰上,谁也逃不脱死亡的命运。王世宝每天都在痛苦中煎熬着。他真的不想活了。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怎么个死法。自己究竟能活多久?现在自己连棺材都没有。买棺材也要好几百元啊,现在是家徒四壁,老婆残疾、儿子还在读书,又没有亲戚帮忙,想到这,他真想大哭一场。他活得憋气。今生今世,他王世宝活得不想个好男人。

    癌细胞每天都在无情地撕咬着王世宝身躯中健康的细胞。王世宝疼痛难忍。他只想速死。他不吃不喝、不吃药、不打针。人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弱……

    谢满妹见丈夫每天痛得咬牙打滚,便要傻巴请刘医生。刘医生看了一回说:“要想减少痛苦,只有每天打吗啡,天天打也要不少钱。”为了减少丈夫痛苦,谢满妹决定把黄牛卖了。卖了1500元。王世宝知道黄牛卖了,他便拒绝了打针、不管谢满妹怎样劝说,他死活不打。刘医生也没有再来打针了。

    一连十多天,王世宝被癌细胞折磨得不像人样了。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走向尽头了。他现在最不放心的是儿子傻巴,他还读书,他不能失学啊。可是,读书要钱,没有钱,读书也是句空话。他深知傻巴了不像自己,傻巴聪明、听话、争气,只要不失学,将来一定有出息。如今,自己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自己死后,傻巴还能读书吗?妻子是残疾人,需要人照顾,嫁也嫁不出去,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如今,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是那头黄牛,现在那头黄牛也卖了,这1500元钱是家里生活支柱。他不能用这1500元。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买棺材,请人埋葬,一切开销,这1500元钱就全完了。自己拖累了他娘俩啊!

    几天来,王世宝满脑子都是怎样死法,又不花钱,又不太痛苦,他想跳河,要大家找不着自己,可是这里离大河太远,他走不动。除了此法,他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了。

    一天夜晚,王世宝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埋在一个堆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醒来,他想,何不自己挖个坑,自己埋自己。只要有人帮自己掩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不花一分钱,反正人死了!什么也不知道,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没有什么不好。将来儿子有出息了,再把自己的坟修一修,立个碑,不是很好吗?

    王世宝终于找到了不花钱的死法了。他很高兴。反正早死,晚死,都是一个死。只要是人,谁也逃不脱死亡。像他这种没本事的男人,死了倒是一种解脱。如果人真要有来世的话,他王世宝下世变人,一定要变一个有本事的人,一个有钱人。

    第二天,王世宝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下床了,还呷了点饭,并且拿着锄头上山。谢满妹见丈夫下了床,并能吃饭,以是神灵保佑,病有转机了。多日愁云重重脸上有点笑容。她跟着王世宝来到屋后的石山上,见丈夫在一个自然土坑中挖土,然后把土坑中的土一点一点地往上抛。

    谢满妹还明白丈夫挖坑的目的是什么。

    王世宝挖得非常吃力,要是平时他身体好的时候,挖这样一个抗,不出一个小时就完成了。此时,他每挖一锄,都显得很吃力。

    “世宝,你挖坑干什么?”谢满妹不解地问。

    “莫问,你回去给我拿蕡箕来。”王世宝有力无力地吩咐道。

    “你身体不好,回去吧。不要挖了,你挖坑作么子?”

    “唉,你不要问了,到时候你就晓得。你快点去拿蕡箕吧。”

    “嗯。”谢满妹望着丈夫弱不禁风的样子,便回家拿蕡箕去了。

    王世宝一连挖了三天,终于把一个长方形的土坑挖成了。

    谢满妹终于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伤心地哭了。

    王世宝望着妻子伤心的样子,劝慰着说:“满妹,我也是办法,我晓得,我活不了几天了,能省一个是一个。满妹,我不想死,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傻巴啊!”王世宝说着说着便伤心地流泪了,继续说:“老婆,我要先你而去了,我对不住你,我没有尽到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我有罪啊!”

    谢满妹听着丈夫的辞别,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王世宝把埋自己的土坑搞好了。长长地嘘了口气。全身没一点气力。连锄头都拿不动了。他妻子把土坑铺满稻草。这一切做完以后,他便安然地睡在土坑中的稻草上面。便对妻子说:“满妹,你去把傻巴也喊来,我有话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