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丞大人英勇抵抗倭寇,壮烈牺牲。整个温州府惊动,百姓自发送来物品帮助办理丧事,卫所兵卫右臂扎着白布条,守卫在周府周围。
堂屋中摆放这一口黑漆棺木,灵位前跪着一个瘦削少年。少年眉目清秀,因为身体瘦弱,脸sè有些苍白,眉宇紧蹙,眼中忧伤无限。
周舞阳自幼丧母,跟随着爹爹长大,对这个爹爹自是崇仰敬爱。在这个家中,爹爹就是天,就是他的保护伞,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早晨见到兵卫将爹爹抬进来,他就觉得他的天已经塌了,他一个十几岁少年如何在这个世间生存?
因为周佛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宁馨儿也前来替他守灵,看见少年凄苦模样,极为心疼,柔声道:“弟弟,府丞大人已经故去,你可要振作起来,不然府丞大人九泉之下会难过的。”
周舞阳木然转过身来,“馨儿姐姐,你说爹爹是不是在看着我?”
宁馨儿不知他此问是何用意,只能点了点头。
因为是夏季,气温极高,尸体不宜久放,棺木应当尽快下葬。葬礼隆重而简单,兵卫们一一前来吊唁,hūn风楼红娘领着hūn风楼的姑娘们前来跪拜,温州府百姓前来叩头,然后就该下葬了。
周舞阳却死死抱着棺木不许任何人碰棺木,哭喊道:“爹爹还活着,你们这群人想要活埋我爹爹?我不许,不许你们动我爹爹,呜呜呜。”那哭喊声凄厉尖锐,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宁馨儿抱住他,劝慰着。
人死归土,此乃天命,周佛生终于在卫所士兵的守卫下下葬了。
人渐渐散去,周府冷清下来,宁馨儿见周舞阳依旧垂泪,心中不忍,留下一包铜钱,劝慰一番,袅袅而去。
周府并无佣人,周佛生生前一介武夫,过不了被人伺候的rì子。儿子被他送去书院,他又常常宿在卫所,家中也是邻里帮忙照顾。
如今宁馨儿一走,整个周府就只剩下了周舞阳一人。他木然四顾,往rì那个在院中舞刀弄枪的爹爹不见了,那个用棍棒赶着他去看书的爹爹不见了,只有这满天飘扬的白幡。
那是爹爹在向我招手么?周舞阳定定看着那白幡,痴痴地想着。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不吃不喝,不哭不睡。
周佛生当初为了不让他再过那种刀头拼命的生活,逼着他去读书,这也造成了他身子瘦弱的毛病。
宁馨儿回到hūn风楼,也无意再梳拢,红娘经此大变,倒也不逼着她,宁馨儿又成了hūn风楼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因为这两rì忙于周佛生葬礼,加之那晚惊吓过度,回到hūn风楼闺房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支着脑袋想想,总觉得不放心,于是和红娘说了一声,匆匆赶往周府。
只见周舞阳依旧跪在堂屋,痴痴望着院墙上的白幡,一动不动,眸中泛着沉沉死气。
宁馨儿一见大惊,摇了摇他身子,谁曾想这一摇周舞阳就倒了下来。
周舞阳被宁馨儿架到床上,目光依旧直直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语。宁馨儿去厨房给他熬了一碗粥,放凉了喂到他嘴边,他依旧不言不语,也不张嘴吃饭。
宁馨儿柔声道:“弟弟,粥放在这里了,你自己吃罢,姐姐帮你收拾收拾屋子。”
屋中一片凌乱,宁馨儿收拾了半晌方才收拾干净,抬眼看天,天sè已经暗了下来。
回到里屋一看,周舞阳依旧那番模样,宁馨儿想着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府丞大人也不会死,府丞大人不死,他家公子肯定幸福快乐的生活着,断不会是这般模样。当rì爹爹将她买进hūn风楼说的那番话又让她回想起来。
“你这个扫把星,自你出生起咱家就没好rì子过。你娘在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你弟弟没过多久也病死。你就是一个扫把星,谁沾你谁倒霉。”
想着爹爹说这话之时那种厌恶的表情,宁馨儿心疼如刀绞,小手摸上自己的面颊,泪如泉涌,“我真是扫把星么?扫把星?呵呵,呵呵。”
她看了看周舞阳,黯然而去。
三年之中,虽有宁馨儿和周围邻居的帮衬,周舞阳守孝期间身子骨也rì渐消瘦,本就瘦弱的身子成了皮包骨头。
三年后的夏天,周府丞已逝去整整三年。周府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院中杂草丛丛。周舞阳瘦得只能躺在床上了,迷迷糊糊间,他看着爹爹回来了,爹爹向他伸出了手,慈祥道:“舞阳,爹爹来带你走!”
他高兴地伸出手,哽咽道:“爹爹不要离开舞阳,舞阳不让你走。”
五百年后的时空:浙江温州,一名男子在夜店里疯狂喝酒,在他心里唯有喝酒能释放此刻自己心中的苦闷,还有什么比看见自己心爱女子与另外一名男子卿卿我我更让人伤心的?想起往rì甜言蜜语,恩爱场面,男子痴痴笑道:“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哈哈,我周舞阳也会给人骗,这他妈什么世道?”
宽阔高速路上,一名男子驾车飞奔,时速一百八十码。交jǐng看见,慌忙拉响jǐng报,“前方奥迪车请停下接受检查,前方奥迪车请停下接受检查。”然而那男子恍若未闻,那奥迪车依旧横冲直撞。
“前方注意,前方注意,有男子驾车严重超速,请注意拦截。”
他身后已经跟了好几辆jǐng车,然而他还能顾忌那么多么?二十几年来,自己好不容易在这个城市里立足,与心爱的人相亲相爱,本来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可是老天为什么要折磨我,让我看见那一幕?
急速中,他只感觉自己灵魂飘飘然飘飘然,放佛身体也变轻了,灵魂飘飘荡荡,恩怨情仇,商场谋战都离他远去,远去。
轰然声中,奥迪车撞在高速路护栏上,因为车速过快,车身翻过护栏滚落山崖。
周舞阳迷迷糊糊看着眼前这两个怪物,一个人顶着牛的脑袋,一个人带着马脸面具,他斜着眼睛望着这两人,奇怪道:“这几天又不是圣诞节,你们怎么?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九零后,在玩osply?呵呵,有趣有趣。”说着他伸手去摸那那牛头。
那牛头一巴掌拍落他的手,大着舌头,吐着酒气道:“这他妈什么破事,咱们喝酒喝得好好的被催着来收魂,还他妈收的是个醉鬼。”
马面人嘟囔道:“赶紧的,把他送到孟婆那去,咱们接着喝。”
这牛头马面带着他走着走着放佛迷了路,还是怎么的,眼见着一个巨大轮盘转动,上面写着时辰,天干地支,每一道上还刻着一个大字:天、地、人、鬼、畜生、修罗。
三人都喝醉了,摇摇晃晃,牛头马面又忘了给他上锁链。周舞阳摇啊摇,回过头刚想问你们带我到哪去,结果一脚踏空,栽了下去。
“啊!”
这一脚踏空的感觉让周舞阳醒了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咕咕”,周舞阳喃喃道:“怎么这么饿,我记得吃了好多东西啊。”
翻身下床,他还以为是自己家中床垫,结果高度估计不够,砰的一声摔在床下。
“哎哟。”
想要摸索着去开等,找了半晌,根本没摸到开关。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嘟囔着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早晨清新的空气在房中流转,周舞阳捂着脑袋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的一切吓了他一跳,“这他妈是什么地方,温州还有这样的古董家具?”
脑袋中有什么东西在窜动,他瘫坐在床上,想要把握住那窜动的东西,却又把握不住。
等等,他抬起手一看,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变这么瘦了?扒开身上衣襟一看,还好,那玩意儿还在。那衣襟乃是粗布衣服,对襟而开,他也没心思去注意了。
周舞阳慌忙爬了起来,四处找镜子,可是哪里有什么镜子,古香古sè的家具,几案上放着碗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噜咕噜下肚,“他妈的,什么时候的东西,馊了都。”奈何肚子实在太饿,恶心想吐都吐不出来,全进了五脏庙。
他在屋中翻箱倒柜继续找着镜子。最后看见院中有口水缸,里边盛满了水,只能将就将就了。
倒映出来的人面容瘦削,脸皮白中带青,五官倒还算马马虎虎,如果不是太瘦,倒也是个美男子,“这不是年轻的自己么?”
周舞阳拨动水缸中的水,容颜破碎,还真是自己啊?这他妈怎么回事,醉了次酒就年轻了?等等,他忽然想起迷糊中见过那牛头马面,我死了,然后又活了?这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着想着,脑中窜动的那种感觉剧烈起来,周舞阳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迷糊中,有个人在摇晃着他,娇俏的声音中蕴含着焦急,“弟弟,弟弟,你怎么了,快醒醒。”
周舞阳再次睁开双眼,本来陌生的容颜他却自然而然知道了她的名字:宁馨儿。眼前容颜宜嗔宜喜,微蹙的细眉,眸子灵动,秀发挽成好看的发髻,肌肤白嫩如雪,鼻子娇俏笔挺,淡红的嘴唇呼吸间流动着好闻的清香,好一个美人坯子。
周舞阳揉了揉昏沉的脑袋,脑袋里多了许多东西,绕得他脑袋胀痛。
融合了记忆的周舞阳发现了一个新大陆:自己他妈的像小说中那样穿越了?再看看眼前少女装束,月白衣衫,下身绣花襦裙,微微露着的鞋尖上有丝线绣着的花样,还真他妈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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