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老兵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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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导员!指导员!”

    看见没了踪影的梁泽海,老兵们一个个急了,对着房子咆哮着,但声音都被这恶魔般的嘴脸吸收了。

    “指导员!指导员!出来啊!”

    几个老兵,几个新兵,看着空洞洞的房子,像一群狼在发起最后的攻击,梁泽海再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

    咆哮!愤怒!期待!准备!

    “谁在吼老子呢?不想混了?小B崽子们!”

    这一声是我们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刚才他推了我出来,要我下一秒欠他这么大一个人情,老子不干。

    “指导员!你在哪?”

    “老子就在你跟前,给老子把这石板拉开,还好有它给老子挡着,要不你们就得给老子送花圈了!”

    听着梁泽海的声音,众人都望了过去,在一条小缝里,梁泽海被一块斜着的石板给挡了起来。

    石板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墙上,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空间,老梁子的命就在那个空间里得到延续。

    “看你们的大爷!赶紧把老子弄出去!”

    忘了,这已经不是一群军人在救人了,只是一帮子兄弟在看着那个老梁子是死是活。

    直到梁泽海说着没良心的话,宋波才赶紧跑开,拿出一捆绳子,将它绑在石板上。

    “司务长!回去可得买点沐浴露,老子可得好好洗个澡,这泥巴狗杂碎!”

    “哎!老子给你买!给兄弟们买!”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都在安慰着对方,生命这一刻,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这样,拿着命干。

    “指导员!注意点!我们拉了!”

    “少废话!屁事那么多!老子命大着呢!”

    不知道梁泽海是不是属狗的,到现在就没听见过他一句好话,真该让他晕过去。

    心里暗暗的骂着自己,啥都不说了,我这张嘴再也不能说话了,要不非死人不可。

    要是梁泽海知道我心里在骂他,估计会去他就把我那个啥给废了,我可不想今后翘兰花指。

    “一!二!三!拉!”

    一声响,兄弟们就拼在这了,砸死了梁泽海,我们拿自己的命赔他。

    但我们就怕砸不死梁泽海,用力一拉,石板就倒了,梁泽海滚出来了,看着我们还是一脸怒意。

    “刚才谁在吼老子呢?比老子声音还大,都翅膀长硬了是吧!还有你,老子的右手呢?跑得比乌龟还慢,丢下老子不管是吧!”

    指导员就是指导员,不管在哪那张嘴总是不会停,明明是他推我,还说我不管他,下次换我推他。

    还是不要有下次了,下次估计他们就得抬着我回去了,以后不能随便说了,这老天太灵了。

    “指导员没事吧!”

    老兵们纷纷凑了上了,看着梁泽海,宋波还冒死去检查他的关键部位,生怕他少了什么零件。

    “都他妈摸够了没有,准备战斗!”

    听到梁泽海这么一说,几人迅速恢复军人的冷酷,这会儿我们不是兄弟,都是一帮找虐的人。

    看着梁泽海暗地里捂着自己的胳膊,趁他不注意,我撸起了他的衣袖。

    “你小子找死是吧!不知道这是战斗吗??滚开!”

    尽管被他踹了一脚,但我还是看见他手臂上一道长长的血沟,一直延伸到手肘。

    不想再看他一眼,我转身走进了老兵的队伍,如果能救一个人出来,他的伤就会好一点。

    新兵一直拿着铁锹小心的在刨着,铲都不敢产,就那样刨着,希望能找到点什么缝隙。

    “杨桂华!你的生命探测仪怎么样了?”

    杨桂华摇摇头,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是没找到还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失望。

    “说!跟老子说就行了!”

    “没有发现生命迹象!”

    这一句话无疑让我们再一次陷入了绝境,经过刚才这么一会,所有人的体力已经只能算是一个普通人了,完全靠意志支撑着。

    “曹俊东!你呢?你的热成像仪呢?”

    “跟老杨一样,也许是被水淋湿了,探测不到,应该还有希望!”

    作为这两项尖端科技,生命探测仪和热成像仪成为了我们的全部,如果它们发挥不了作用,我们不敢往下想。

    热成像仪已经失去了作用,就算现在面对一个活人,它也显示不出来,我们浑身冰冷,正是它的弊端。

    生命探测仪倒是可以赌一赌,就看老天可不可怜我们了,失去生命的代价是惨重的。

    “地毯式搜索!每个人分割一小片区域,用铲子刨,用手挖也要给老子找出来!”

    “是!”

    两个人领命而去,曹俊东放下了热成像仪,只有杨桂华还在端着他的仪器,眉头死死的锁着。

    “找到了!找到了!发现被困者!”

    王奇对着我们喊了一声,兄弟们放下手中的东西,立马奔到王奇跟前,眼睛却再也不想往下看了。

    看到了头,我们就知道意味着什么,一根水泥柱死死的压着了被困者的头上,红的白的都出来了。

    “抬他出来!”

    尽管现实已经告诉我们什么了,但没人会愿意相信,即使有一线生机,我们也拼。

    兄弟们没有在使用铁锹等工具,蹲在地上跟狗一样,使劲的刨着,只恨自己刨的不够快,很多人手上的救援手套都破了,依旧在刨着。

    几分钟,这群人就将被困者刨出了一个大坑,他一只手枕着脸,面朝下,脑袋已经陷进泥巴里了。

    将他小心翼翼的刨出来,轻轻的抬着,放在担架上,梁泽海摸了一下鼻息,那种绝望的眼神宣告我们败了。

    几个老兵抬着担架,将他放到一边,身上用衣服盖着,他始终没有说一句:死了。

    “继续!给老子速度点!”

    不知道他手上的伤严不严重,他只是偶尔揉一下,目光里永远是那么冷冰,那么刚毅。

    这套抢险救援服已经不是橙色了,被血水染红了,一擦便是一道红印子,刺眼的红。

    这时候人群里冲出来一个人,被警察拦下了,哭天喊地的对着那个刚被我们刨出来的人。

    “让她进来!”

    梁泽海对着警察说了一句,警察放手了,那个妇人直接跪倒在了警察脚下,一步一步爬向躺在地上的人。

    不想说那是遇难者,也不想说那是“遗体”,字字锥心,我们的努力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即使满身伤痕。

    “快!给老子抓紧时间!”

    兄弟们将心中的愤怒转移到了行动上,一个个狠命的刨着,翻着,挖着,但就是不见其他人在哪。

    老天无眼,救援现场的悲壮刺激着这一群人,不知道为什么而愤怒,就是觉得心里难受,想哭哭不出来。

    如果可以,我们情愿死的是自己,刚才救出来的小青年,我们乐坏了,都期盼着下一个奇迹。

    这是一种没有尽头的能量,就算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我们也照样要用手挖出来,刨出来。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知道冷,不知道饿,也不知道累,所有的感觉就被两个字代替了:生命。

    那个人还在抱着那个人,哭的死去活来,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

    抢险救援手套破裂不堪,但丝毫没有影响我们像狗一样在地上,在废墟里刨着。

    手指已经被血染红了,不知道这是谁的血,刨一下泥土里几道红印子。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用自己的死去换每一个人,自己吃的那些苦不就是这一刻吗?

    难道真要有死亡才是战斗吗?难道真要死亡才能结束一场战斗吗?不会的,老子要把他们活着挖出来。

    愤怒!绝望!祈祷!

    接二连三,兄弟们刨出了被困者,但无一幸免,我们的心冷到了极点,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死神的到来。

    “啊!我的人呢?老子的人在哪啊!”

    梁泽海面对这地上的五个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他彻底怒了,难道人不能胜天吗?

    一场暴雨如约而至,为了这些遇难的人,为了我们这些人,下的好狠,比来的时候还狠。

    我们站在雨中,看着摆在面前的遇难者,灾难就是那么无情,生命是那么脆弱。

    每个人都紧拽着拳头,控制着心中的悲愤,看着留在地上的血水,这帮铁汉子流泪了。

    “市中队!敬礼!”

    这一声喊,喊出了梁泽海的悲愤,老兵新兵齐刷刷的举起了右手,在这个雨夜当中,一座座雕像矗立在这。

    陆陆续续赶来的人将这几个人包围了,在泥水里翻滚着,哭天喊地。这个时候,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老兵把我练死,只要他们活过来。

    但心里的刀割换不回现实,他们已经冷冰了,再也回不来了,即使他们喊的在激烈,也是于事无补。

    “收整器材,撤退!”

    梁泽海似乎很累,话语里带着一丝无力,我们也很累,被这样结局背负了沉重。

    警察要送我们,开车送我们,被梁泽海谢绝了,他亲自带队在这个雨夜里奔跑着,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淋着雨。

    只恨雨不能再大点,将我们的心再淋透点,回去的心情再也不是那样一种心情了,没有了紧张,却多了悲凉。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短了一半,一会我们就看到自己的战车了,依旧在那排着队等我们。

    它们不知道我们的心情,除了这几个人,没人知道我们心里在想什么,战斗不会给我们解释的机会,只有生存和死亡两种结果。

    回到中队,梁泽海足足拉了五分钟警笛为这五条生命默哀,接下来的一幕让我们毕生难忘。

    伊犁师范学院的学生们站成一排,对着我们敬礼,那个军礼歪歪斜斜却足以让我们矗立良久。

    “欢迎勇士们凯旋而归!”

    这样一句话出自一帮小女娃子的口中,很多人都在看着,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哨兵!怎么回事?怎么还没走?”

    “报告!她们说等你们回来,等到很晚,所以才派了几个人保护她们!”

    “扯淡!谁说的?”

    “吾队长!”

    “这个疯子脑子有病呢!瞎扯淡嘛!”

    这一会,凌晨三点,我们再也没有力气再去想什么了,带着一身血水的衣服走进了车库。

    勇士?我们还是勇士?凯旋而归?笑话!等待我们的将是梁泽海死亡的代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