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香(1)


本站公告

    引:香不迷人,人自迷……

    ----------------

    唐代宗,大历八年(公元773年),仲hūn时节,长安城西,李氏香坊,东角院……

    冷月悬空,几许沉云悠然逐风。残破的清辉透过云缝,洒出一片迷蒙光sè,浸染着这方寂静到有些幽森的院落。

    此时,已是子夜了。李月香踏着一地暗光,悄然来到这里。她穿着一身白sè的烟罗倚地寝裙,用银丝线绣成的牡丹团花,随着莲步款款,在月sè中暗自生光。

    她是李氏香坊的独生千金,也是个世间难寻的绝sè女子。特别是那双狭长凤目,总是流转着难言的妩媚,任是无情,也能动人心绯。然而,这不是她最出众的地方,更令人称奇的是她那一头光可鉴人的乌黑长发,自小就已蓄起,如今已然拖地三尺了。

    来到院角的一口枯井旁,她驻下步子。微微倾身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黑井,不由的蹙了蹙眉头。白rì里看这口井,倒也不觉得什么。夜里再看,无端的令人生惧。仿佛那深不见底的井,通往九泉一般。

    她收回目光,缓缓转眸,就着暗淡的月光,环视着这个废弃的院落。这里曾是下人们的偏院,明rì就要开工动土,改建成存放香料的后库。

    她并不是无心睡眠,出来散心,更不是欣赏月sè,怡情养xìng。她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是为了等一个人。

    月sè下,一身淡青sè布裙的陈茹娘如期而至。远远看到倾身而立的李月香时,眉头一紧。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将她约到这里,夜半相见。

    “奴婢见过小姐!”在李月香的面前,陈茹娘总是毕恭毕敬的。

    李月香微斜凤目,带着几分不屑,望着对她行福礼陈茹娘,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令陈茹娘愈加忐忑,不解道:“小姐因何夜半召唤奴婢,是有什么私密的事,要交于奴婢去办吗?”

    自见到陈茹娘起,李月香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冰冷而高深的笑意:“你倒是很会揣摩人心啊。难怪君郎总是夸你不但配制香料的功夫了得,更是善解人意、温柔如水。”她的声音很动听,仿如娇莺婉转,语气却透着高高在上的跋扈。

    听到这句话时,陈茹娘心头一紧,眼中一片慌乱:“小姐谬赞了,奴婢受不起。”

    陈茹娘的低眉顺眼,令李月香心生嫌恶。一脸笑意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怒,甚至是妒恨。她突然历声斥骂:“贱人,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以为,凭你制得一手好香,就能得到君郎的青睐?素rì里,你暗送秋波也就罢了。一见到他,你就柔声细气的作出许多腔调。你怀的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

    万分震惊的陈茹娘蓦地抬起眼,凝住了李月香的眸。她没有想到,自己对他的爱恋,终是被她看破了。

    当秘密还是秘密时,她心怀惴惴,甚至十分愧疚。秘密一旦被人揭穿,她反到释然了:“小姐,您说的没错,我是爱慕他。像他这样的男子有那个女子不爱慕呢?但是,他是您的夫君,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敢痴心妄想。”

    面对陈茹娘的坦然,李月香非但没有平心顺气,反到气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愤恨模样,冷声道:“身份?其实并不是你的身份卑微,而是……”说到这里,她抬袖掩口,轻蔑的笑道:“而是你的脸。你也不去照照镜子,凭你这般粗鄙的眉眼,也配爱慕君郎吗?他能多看你一眼,都是你的福分。”

    陈茹娘虽是李家的奴仆,她的自尊也是自尊。是的,与李月香相比,她有如萤火之辉,不值一提。但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爱的zì yóu和权利:“小姐,您这是在与一个相貌平平、身份低微的下女争风吃醋吗?”

    一句看似平淡的反驳,却点到了李月香的痛处,眼中霎时间闪过一丝杀气,却在转眸之际悄然隐去。她柔缓的轻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一院寂静中,似有余响,仿佛酝酿着一股看不见的yīn狠。

    抬起眼,她用一双水光盈盈的黑眸逼视着陈茹娘那张令她生厌的脸,一步步向她靠近。

    陈茹娘的心里虽然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依旧挺直了腰背,倔强的回望着李月香。

    近在咫尺时,李月香驻下步子,沉声道:“你的可憎之处就是你自以为是的执着。我的夫君,不许任何人觊觎,特别是你这等货sè。”

    说这话时,她骤然从袖中抽出一条白sè绢帕,猝不及防的扫过陈茹娘的脸。

    一股奇异的浓香,随着绢帕扫起的轻风,浮入了陈茹娘的鼻息。她神情大变,惊呼一声:“**香……”

    略带惊觉的话音在李月香的耳边徘徊时,陈茹娘已然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冷眼望着失去知觉的陈茹娘,李月香轻声道:“君郎的身边,只能有我李月香这个正经原配!别说是你这样的贱人,就算是九天仙女下凡来跟我抢,我照样要她的命。”

    说完这句,她转眸望向那口幽深的井,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sè,唇边却是笑意悠然……

    次rì清晨,李月香坐在妆台前,拿着一柄描金凤红漆木梳,蘸着茉莉发油,从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管家突然来报:“小姐,东角院就要动土,那口井已枯了五六年。是留着,还是填了?”

    这个问题令李月香手下一顿,细密的梳齿,像是卡在了一个发结上。

    良久,她转身望向管家,轻声道:“爹爹没有示下吗?怎么跑来问我?”

    管家笑道:“老爷说了,这香坊早晚都是小姐和姑爷的,今后要让您学着管理家事。”

    李月香巧然一笑:“既然如此,就把井填了吧。枯了的井,留着有什么用处?”

    管家笑着回应:“正是这个理。”说完匆匆忙事去了。

    目送管家离去后,李月香默默回首,望着菱花铜镜中的自己,笑的安然自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