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了看不停呱噪的声源,倪可不悦的挥了挥手:“淡菊,别吵我,我还没睡够呢!”
看着一个翻身,又要缩回被窝里去的倪可,淡菊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将倪可打被窝里挖了出来:“姑娘,婉茹格格来了呢,您总不好让人家久等罢!”
“呀……不是说了后天的日子的么,她怎么就提前来了!”听得淡菊的话,倪可一个激灵,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催着淡菊帮她拿过衣服来穿好,倪可正待下床,脚却踏了个空儿。望着空空如也的地面,她眉头一蹙,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作响,握起拳头就望床板上捶去,边捶边怒吼:“杀杀,你给我滚出来!”
随着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儿,一只半大狗儿自床底下爬了出来,一身银白色的长毛靓丽得似是披上了层淡淡的月光,一对罕见的冰蓝色眸子颇为委屈的望着倪可。
“不许给我装可怜!我的鞋子呢,你又藏哪儿去了!”倪可向前探出身子,一把揪住了狗狗的耳朵。
狗狗用脑袋讨好的蹭着倪可的手,身后毛发蓬松的粗大尾巴直直的竖起,出卖了它此刻其实非常愉悦的心情。
“啊啊啊啊啊……”倪可抓狂,她才不是要跟这坏家伙玩来着。
使劲踹了狗狗一脚,倪可怒道:“把我的鞋子还给我,不然。一个月不许你出门儿!”
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狗狗呜咽了两声站了起来,欢快的抖了抖银色地皮毛。三角形的耳朵竖得高高的,细长的眼角向上挑,头部和颈部高高昂起,尾巴直直的向上翘,末端形成轻微的曲线,体形结实而优雅,微张的吻部隐约可见锐利的尖牙。
这……这哪里是什么狗狗。这……这分明是只货真价实的半大幼狼。
“你还是不是狼啊你!”倪可愤愤然地怒斥它:“喜欢拖鞋子那是狗狗才干的勾当,你说你好好一只血统纯良的狼,想你爹当年是何等的威风凛凛,你做什么老干这么不入流的事儿!”
淡菊在一旁望着倪可痛心疾首的模样,抿嘴直偷笑。那原先灰蒙蒙的小狼崽子,一入了冬,竟然渐渐开始换了毛,换毛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这一换,竟然彻底的改头换脸了。
先是灰色地的毛中掺杂进了银色的光泽君x子x堂x首x发x渐渐的,灰色尽数褪去,显出一身眩目的银白色长毛来。眸色渐渐变淡,最终竟然成了奇异的冰蓝色。
记得那日,正好下了初雪,小狼厌厌的躲在床底已然好几天不愿出门,当小狼一身新装扑向正在雪地里静静仰望着天空的姑娘,姑娘先是被唬了一跳,随即一脸惊喜的抱起小狼狠狠亲了好几口,看得玉哥儿在边上直瞪眼儿。
抱着焕然一新的小狼。姑娘满口地喊着”杀杀,杀杀”,开始,她还以为是傻傻呢,后来,听得姑娘对玉哥儿解释了一大堆。什么“七杀星”、“破军星”、“贪狼星”的。听得她直稀里糊涂,一脑子的糨糊。
总之,小狼的名字被重新改了。
姑娘原先起的,是三个字儿的,玉哥儿死活不肯,说那名字太犯忌讳,最后姑娘没法儿,只得妥协。将小狼唤做了“破杀”。(注释)
自此。她便经常能听见姑娘一个人冲着破杀嘟嘟囔囔地,说什么“杀生”啊什么“殿下”啊。什么“你这么特别为什么不能变”啊,什么“这么漂亮地眼睛,肯定比啥殿下更迷人”啊,之类的浑话儿,听得她差点儿以为姑娘犯了癔症。
后来姑娘偷偷的告诉她,那是一只狗妖怪的名字,叫“杀生丸”(注释),是个很强大的妖怪,长得非常的迷人,姑娘很喜欢很喜欢那只狗妖怪。闻听此言,她被唬得直念阿弥陀佛,这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妖怪,妖怪是什么时候来找的姑娘,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地是,姑娘,姑娘怎么可以喜欢一个妖怪呢,人跟妖怪来往从来就没好下场,戏里不都是那样说地么。当她鼓起勇气劝姑娘别再跟妖怪来往,却把姑娘笑得直打跌儿。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名字怪别扭的什么杀生丸,不过,也只是个故事里地角色而已。
小狼终是打床底下将倪可的鞋子给拖了出来,被在脑门在弹了好几个脑蹦儿,委曲至极的低声呜咽着。
淡菊拉回思绪,忍住笑,上前替倪可梳起发来。在顶上松松的绾了两个发髻,余下的发,在脑后归总成一条辫子,用红绳扎紧,发髻上插上了白玉梅花簪。
匆匆的洗漱好,倪可往嘴巴里塞了几块糕点,就急匆匆的往书房冲去。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立在书桌旁的少女转过头来,张开手臂接住了冒冒失失扑到自己怀里的倪可。^^君^^子^^堂^^首^^发^^
“怎么今儿个就来了,你不是跟你额娘去护国寺吃斋了么?”倪可搂着婉茹的胳膊,笑得甚是谄媚。
“你应了我的事儿,没办成吧,嗯?”婉茹不为所动,直切要害,伸手揪着倪可的脸颊。
“诶哟……轻点儿,轻点儿……”倪可眼角迅速挂上泪花儿,试图博取同情:“我这不是天冷,所以才耽搁了么!”
“解释,就是掩饰!”婉茹伸指重重点了点倪可的眉心,微笑着扬起眉来:“这可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话儿。”
“好嘛好嘛!”倪可悻悻的揉揉脸颊,又揉了揉眉心,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两口。她咋就老那么爱多嘴,乱说话,图给人增加把柄。
将书房角落里地杂物稍稍清理了下,倪可拉下了被白布蒙住的画板。
一对少年男女,并肩立在遍地的花海之中。男子手握马鞭背在身后,微微抬头,目光直视远方,唇微微张着,似在说着什么。有淡淡的笑意噙在唇边。女子微偏着头,望着男子的侧脸,似在倾听,眸子里满是脉脉的温情。
虽然,不过是幅黑白画,并未上色,俩人的形象,却已然栩栩如生翩然跃然于纸上。
胡乱塞了几口淡菊送过来的糕点,喝了几口热茶,倪可挥手将淡菊赶至一旁。冲婉茹道:“你且先坐坐,无趣了就自个儿书架上找些书看看,我这边就快好了。”
说着,在凳子上坐下,开始忙碌起来。
神情复杂的看了会儿倪可,婉茹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随意地拿开上头的杂物,眼光蓦的被底下一幅画儿给吸引了去。
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上好的宣纸上描绘了九朵木槿花儿,每朵皆为九瓣。开得正妖娆。已然有三朵花儿的花瓣填上了或红或绿或粉或黛的染料,看这模样,这分明就是一张“九九消寒图”(注释)。
虽然,用木槿花来做消寒图,是别致了点儿,不过。这图真正令人感到惊讶的。却是左下角的那方印章。由于郭罗玛法岳亲王的关系,婉茹见过很是不少地御玺,看着上头赫然拓着的那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大篆“烨”字,婉茹怔住了。
不是没见过御赐的消寒图,相反,她家每年都能得到上头赏下来的图,可在图上用上玉玺,却是极为少见。更不用说是私章。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下印章上拓着的小字。婉茹心下更是大惊。
夜半无人时
相思向谁诉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会赐这么一幅画下来??这是给谁的画儿?为什么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摆在了这儿??!
心中思绪纷杂,若波涛澎湃。半晌。婉茹仿若十分随意般冲倪可道:“你这消寒图,倒也别致,是哪儿买的?”
“嗯?你说什么?啊……哦,你说那画儿啊。”倪可抬头望了眼婉茹,又低下头奋战,不屑的撇撇嘴:“我阿玛给地,说怕我无聊,给我画着玩
死死的盯着倪可的侧脸,婉茹看了半晌,最终收回了目光,落在那副木槿花上,黝黑的眸子,深邃了起来。
夜半无人时,相思向谁诉!好像,她知道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事儿了呢。
婉茹低低笑了起来,慢步踱到了书架旁,正待找点什么来看,脚步方一挪,却蓦的踢到了什么东西,不悦地低头一瞧,只见书架底下露出一角木盒。
略微沉吟了下,她俯下身轻轻拉出了盒子,打开了那并未上锁地盖子,拿出了里头的物件。
这是本大约两尺半长两尺宽的书籍,封面别致的用上好的香樟木制成,上头雕刻着几丛清逸的君子兰,几行字: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
在对地时间,遇见错地人,是一种悲伤;
在错的时间,遇见对地人,是一声叹息;
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
“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手轻轻摩挲着封面上的字,婉茹反复的喃喃念着,眼里酸涩了起来。
随手翻开封面,展开里头细致的折叠了起来的宣纸,婉茹一页一页的翻看过去。越看,唇翘的弧度越大,原来这里头,竟然画了从大阿哥一直到十六阿哥的画像儿。
大阿哥,是个骑着马,着戎装,威风凛凛的军人。太子是一脸的哀怨状,眉头深锁,仿若那深闺怨妇。三阿哥温儒雅,笑得祥和。四阿哥双眸若鹰,面上冷得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上“生人勿近,鬼神退让”。五阿哥是个儒将。七阿哥一盏茶一局棋,优哉游哉,自得其乐。八阿哥若君子温良如玉。九阿哥妖娆多姿。十阿哥呆头呆脑。十二阿哥写意洒脱。十三阿哥背负长剑,手执一萧,侠骨铮铮。十四霸王之气十足。十五十六,憨头憨脑,可爱至极。
翻看到最后,铺天盖地的木芙蓉顿时映入眼帘,比这绚烂的花海更夺人眼球的,却是花海中拈花轻笑的少年。少年的眼中似是盛满了一整个春天,温柔得叫人不由自主的跌落进去,令芙蓉,顿失了颜色。
半晌,婉茹才回过神来,翻到了最后一页。
还是那个少年,背倚着那苍虬的桂花树,席地而坐,右手随意的搭在屈起的右膝之上,头微微昂起,眼中透露着淡淡的忧伤。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撒在少年的身上,微风佛过树叶,落下一阵花雨。那忧伤,逼真得让人,仿若身临其境般清晰的沉浸于其中。
这两幅画,是与众不同的,只要有眼睛的人便能看出,那画画的人,究竟放进了多少的感情在那画里头。
原来……如此婉茹低低的笑了起来,眼神璀璨而疯狂。
原来,是这样的呢,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你一直护着他呢……
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上的少年,一遍,一遍,又一遍……
注释:杀破狼是紫微的一种命格,是七杀、破军、贪狼三颗星。
七杀为搅乱世界之贼
破军为纵横天下之将
贪狼为阴险诡诈之士
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无可逆转!
杀破狼星系表示着一种动荡和变化。杀破狼喜动不喜静,格局好者,动中得才降福,格局差者,动中逢灾破财。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杀生丸:见卡通片《犬夜叉》,是只非常强大,美丽的犬妖,身上披着非常华丽的裘衣,原型白色。
九九消寒图:在白纸上绘制九枝寒梅,每枝九朵。一枝对应一九,一朵对应一天,冬至之日起,每天根据天气实况用特定的颜色填充一朵梅花,在寒梅图的一侧常常写有“试看图中梅黑黑,自然窗外草青青”。这种图画版的九九消寒图又被称作“雅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