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支度官正忙前忙后协调,但是冲进来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仓促之下,就连张宁他们原本列在一起的粮队都被冲散了。
昏暗的火光下,混乱不堪的人、马、车拥挤到一处,张宁被挤到边上去,他身边的马希进一不小心被挤倒在地,还好张宁眼疾手快把他扶起来,不然非被踩伤不可。
各个粮队的民壮和士卒还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张宁的部下们都被冲的七零八落,他身边除了马希进和一个叫刘苦根的小兵,居然再也找不到一个熟面孔。
张宁浑然不顾身边的蜂拥的人群,眼睛死死地盯着朝东南方奔出去的那队骑兵,他们手持着火把,如同一条大蛇般蜿蜒而行,如果回鹘人有伏击打算的话,应该快要行动了。
没过多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那些前行的骑兵忽然半路停了下来,点点火光朝四下里散去,而天边的火光却烧的更盛了。
或许是看到那些持着火把的骑兵阵型有变,很多人开始尖叫着加快脚步,一股人háo涌动而来,一个民壮猛地撞到张宁的身上,张宁差点就摔倒在地,这一撞也将他从思绪中撞醒过来。
不好!这么多人拥挤在一起,如果真有回鹘人骑兵趁乱攻过来,那可就什么都迟了,这个时候关键是要整顿秩序,不能慌乱,可是他手下的士卒早已经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空地上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混乱。
只要此时火把一熄灭,四下漆黑一片的话,恐怕会引发人群sāo动,甚至是营啸。
张宁抬头朝前望去,只见几名辎重营的护卫粮丁,手持长枪满脸严肃如临大敌一般,看到涌过来的人群,不由分说就用长枪的另外一头捅出去,再靠近的就抽出刀背狠砸,或者直接踹倒在地上。
“干什么的?快给我滚过去!”见张宁带着马希进和小兵刘苦根挤过来,一名粮丁大喝道。
“我是柳水营统领十将张宁,叫你们陈仓使来见我!”
粮丁后面的一名火长,看到张宁这副神情,有些吃不准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迟疑了一下,接口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叫!”
“你是?”很快一个身材有些肥胖的家伙挺着肚子,急急从一顶大帐里走出来,看得出来他也是急的满头大汗。
“陈仓使!我们傍晚交接过粮草!”
“哦,是你啊!我记起来了,张将军,有什么事情吗?”
这胖子对张宁有些印象,主要是每次前来交接的粮队,都会念叨这个张宁杀了十几个回鹘游骑的事情。
“陈仓使,你看四周如此混乱,只要大营熄灯号角一响,如果这里依然喧哗的话,兵马使李老将军一定会派亲兵过来弹压!到时候恐怕你吃不了得兜着走!”
陈仓使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焦急地说道:“这我也知道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手下现在还能机动的不过五十人,可现在这个场面,这么点人维持秩序根本不管用啊!”
“你听我的!”
张宁跨过jǐng戒线,说道:“把你的人都叫过来,一起喊话,士卒站左侧,民壮站右侧,驮马和大车不管,立刻喊!”
陈仓使楞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身边的手下骂道:“贼,贼你娘的,没听见张将军的话吗?赶紧给我喊,都使劲地喊!”
很快,五十几个粮丁整齐地发出阵阵喊声:“士卒站左侧,民壮站右侧,驮马大车先不管!”
随着号令声越来越大,原本乱糟糟的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都依照命令分成了两队。
看到张宁的主意果然有些效果,陈仓使紧紧跟着他身边,紧张地问道:“张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办好?”
“先让各队军官上前一步,按照建制归拢自己的部下,民壮们先不论粮队,百人为一队,由辎重营的粮丁看着,适当分发干粮和水,然后让他们将大车都推大外围,组成第二道屏障,驮马的牛等牲口派专人喂养。”
“另外,无论士卒还是民壮,没有命令严禁随意走动!”张宁看着远处那散落在草原上,骑兵的点点亮光已经快要消散不见了,转头冷冷道:“如有违令者,斩!”
张宁的话音刚落下,陈仓使马上就让他的手下去执行,当张宁冷冷地说出那个斩字的时候,周围顿时鸦雀无声,陈仓使更是觉得背上一凉,看着张宁那有些狰狞的神情,丝毫不怀疑张宁的执行力。
来到唐末已经半年有余,张宁已经不是那个在马贼山寨里,怀抱着小兵痛苦哭的他了。
张宁充分地认识到,这就是一个充满悲伤和苦难的世界,丝毫不见一点过往大唐盛世的荣光,见惯了衣衫褴褛冻死路边的老人、枯骨如柴饿得哇哇直哭的孩童,还有那些麻木而嗜血的人们,何以解忧?唯有以暴抑暴!
至于如何拯救苍生,现在还不是他能想的。
随着一连串的命令传达下去,大车都被搬到了营寨栅栏的后侧,驮马和牛被转移到专门的地方,各路军官有序地叫喊,士卒们也逐渐归拢各自建制,整个粮队的临时营地渐渐地有序了起来。
“多谢张将军,今晚要不是有你在,恐怕……唉!”陈仓使朝张宁躬身作了一个揖,苦笑着说道。
张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带着马希进去找自己的人马。
等到出来寻人的浑鹞子把他找到,并带到柳水营集结的地方时,安永成已经将人马整顿停当,三百多民士卒,五十人为一队,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正整整齐齐地列成一个阵列,如之前在柳树沟营寨般整齐有序。
“原地休息!严禁喧哗!”
整个柳水营的士卒,和隔壁其他粮队士卒,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种情况,一边是纪律严明,人马齐整,另外一边则是乱糟糟地站着,或者麻木呆坐。
“将军要不要布置jǐng戒士卒?”
见张宁点了点头后,安永成、浑鹞子就在一旁开始安排执勤人手。
“孙先生呢?”张宁这才想起来,没看到孙叔达。
浑鹞子咧嘴说道:“他刚才给人群冲倒在地,被踩了几脚,正找军中郎中看呢!”
“鹞子,你让弟兄们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受伤的,一并送到辎重营的大帐内,找郎中看看,就报我的名字!”想来那陈仓使会卖自己一个面子。
……
夜更加的深了,此时大营已经开始严阵以待了,张宁的目光越过前方草甸,朝那大营里看过去,里面戒备森严,随着一阵阵哨声的响起,传令兵四下里奔跑,军官士卒们都已经全副武装,慢慢地朝各自的防御区移动。
呜呜呜呜……又是一阵号角声响起,瞭望塔楼上的示jǐng灯笼首先熄灭,接着大营,左右两翼营地的灯火次第暗淡,直至没有半丝光亮。
“宁哥儿,回鹘人是否会夜袭?”浑鹞子有些兴奋有有些紧张,低声问道。
张宁没有说话,而他身边的安永成却猛地站了起来,只见东南方向原本已经黑漆漆一片的草甸上,忽然亮起了一线的红光,渐渐地那红光越来越大,而且源源不断地从草甸后面冒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长,仿佛无穷无尽……
安永成和浑鹞子都被这景象给惊呆了,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两步,那如háo水般从黑暗中涌出来的亮点,很快就汇集成了一条凶猛的恶龙,正朝墨离军的营寨扑来!
“回……回鹘骑兵,回鹘骑兵来啦!”
其他粮队,一些发现情况不妙的士卒,慌乱地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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