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清明,是个死人的好时节。
家家户户,烧纸祭祀祖先。
这个时候,有人独自来到了宣化府城外,见到了兵败退守于此的。
来人站在城下,望着城头上的秦政,道:“大势所趋,岂是人力可以挽回不如早些放下,顺势而行,最起码能保得一条性命。”
立于城头上的秦政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正如他对秦权所说那般,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姻花无碍,贞妇白发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牧人起、萧煜这些“声妓”,只要能“从良”,将整个天下纳为自己的私宠,仍旧能名垂青史。而自己这个“贞妇”清苦半生,与其晚节不保,倒不如以慷慨赴死换得一个流芳。
亲自城下劝降的萧烈问道:“名命二字,到底孰轻孰重”
秦政笑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世间并非只有名利二字,也有一个义字。”
萧烈不再说话。
愚忠近腐,难以理喻。
道不同,不相谋。
萧烈平静道:“令仁兄,我给你两个选择,是与萧某一战还是与萧某身后大军一战”
秦政环视四周,叹息一声,对左右道:“我一人赴死即可。”
说罢,秦政从城头上飘然落下。
秦政伸出手,沉声道:“盛功兄,请。”
萧烈向前踏出一步,一掌遥遥虚按。
秦政只来得及双臂交叉护于胸前,便已经双脚离地,整个人被狠狠砸向身后城墙。
轰然一声,只见秦政被深深嵌墙之中,接着整面城墙猛然摇晃,秦政破墙而出,以更快的速度朝萧烈奔去。
这一进一退不过是在眨眼之间。
城墙缝隙间的烟尘刚刚升腾,城头上的积雪还未落下,秦政已经距离萧烈不足十步。
萧烈向前踏出第二步,推出一掌。
秦政不闪不避,任凭萧烈一掌拍实,轰在萧烈的胸口上。
萧烈身形微微摇晃,秦政则是向后滑出数十丈。
萧烈踏出第三步,仍旧是一掌。
秦政再次向后飞出,撞破了城墙,被直接拍入城内。
萧烈第四步跨过百丈距离,一掌拍在城墙上。
满城震动,如是地龙翻身。
这一面的近百丈城墙,悉数寸寸碎裂。
此时城内的秦政双手撑地,想要竭力站起。
萧烈第五步入城,来到秦政面前,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
刹那间,整天长街如同被飓风扫过,破碎不堪。
秦政再无抵挡还手之力,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虚弱道:“早就听闻盛功兄有九步蓄势登高楼之技,一步一重楼,可惜我只能止步于第五重楼,无缘见九楼之上的风光了。”
萧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秦政,淡然道:“天底下有两种人最是忘恩负义,皇帝和百姓。亚圣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也是此理,不管你为谁守天下,都不值。”
躺在破碎地面上的秦政艰难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平静道:“无愧于心而已。”
萧烈点点头,然后俯下身,在秦政的胸口轻轻一按。
秦政望向天空的视线渐渐模糊。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国耻未雪,家恨未灭。
难收旧河山,无以朝天阙。
这一日,被大郑宗室视作国之柱石的东都大都督战死于宣化府。
这一日,世上再无二十万亲军。
萧烈在平定北地一线之后,回转东都,上奏小皇帝秦显,开始大肆封王。
封中都为北平郡王。
封江都大都督陆谦为江平郡王。
封枢密使牧人起为辽王,节制东北三州。
北都左都督査莽升任北都大都督,封为东平郡王。
追封秦政为南平郡王,配享太庙。
萧烈一口气封了四个郡王和一个亲王,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朝野上下竟没有多大的反对声音。
这倒不是说萧烈已经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只是因为各方兼顾四字罢了。
牧人起作为萧烈的坚定盟友,被封为亲王爵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这个亲王并未增加多少实权,犹显单薄,故而又加一个郡王。而另外两个郡王帽子,封徐林为北平郡王即是拉拢,也是挑拨他与萧煜之间关系,封陆谦为江平郡王就是单纯的安抚了。
至于最后追封秦政为南平郡王,算是萧烈的临时起意,为这位同朝共事多年的故友送行,也算是借此安抚仍旧心向大郑之辈以及仍有余威的大郑宗室。
郑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逐鹿天下,说什么为了黎民百姓,说什么为了天下苍生,说什么为了千秋大义,说什么为了心安太平,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那一己之私。
私者,一家一姓而已。
萧家,抛开底蕴传承不谈,几乎是当世实力最强的世家,还要超过当年的,不过现在的萧家一分为三,分别是后建萧氏,中都萧氏以及东都萧氏。
如今后建萧氏早已失势,再无当年后建摄政王的显赫,而以萧煜为首的中都萧氏更是风雨飘摇,唯独东都萧氏如日正中天。
因为萧烈结发妻子早亡的缘故,东都萧氏竟是没有一位女主人,或者说有了两位女主人。
萧烈兴许是因为年纪渐大的缘故,这几年竟是一改年轻时的处处留情做派,难得安下心来过几天安生日子,颜可卿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岁月却是很厚待她,她比陵安还年长,可因为有天人修为,又驻颜有术,所以看着仍旧是双十年华,若是不说,谁又会相信她已是人到中年
最近陵安也听闻过自己那个名义上儿子的一些事情,与他老子一个德行,喜欢上一个与颜可卿一般出身的后建魔女,只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媳性格刚强,硬压住了这件事,才没让那个后建魔女进了家门。陵安自付自己没有的手腕,也因为自己出身皇室秦家的敏感身份,所以早就熄了与颜可卿争宠的心思,一心放在自己的宝贝儿子萧瑾身上。
只是这个儿子自打生下来就不怎么与她亲近,长大以后更是主意正的很,小小年纪行事就自有章法,似乎从来问询过她这个母亲的意见。如今又是一走大半年,半个口信都未捎回来,她即是担心,更多还是伤心。
丈夫视她如无物,她可以忍。
如果连儿子都不把她放在心上,她还有什么能指望的
难道指望那个与自己没有半分血缘的大儿子吗
不过今日却是传来一个好消息,让陵安心头上笼罩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小王爷乘船北上,可能会回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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