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别人的眼睛,也没法瞒。
虽说自从魏迟死后,黄汉吉四部隔断了中都与王庭的联系,徐林也就不再插手草原之事,但是这不代表他不关心草原的形势。
中都大都督府。
自从魏迟死后,就再没有其他人可以走进徐林的书房,空荡荡的书房中除了必要的桌椅以外,就只剩下两个兵器架子和一个书架,其余再无他物,硕大的书房里更显冷清。
书桌上放着一副简略的草原地图,徐林独坐桌后,一手舀着刚从草原上发回的密信,互相参照。
科尔科草场,小丘岭,黄汉吉部,还有王庭被用墨笔重重标记出来。
徐林看了眼手中信纸,眉头微皱,用笔在小丘岭和科尔科草场之间连了一条线。这是一条直线,接着他又在小丘岭和科尔科草场之间连了两条线,一条是弧线,一条却是弯弯曲曲像蚯蚓一样的线。
徐林看着三条线,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王庭败了,五万骑兵只逃出去三千人,若是王妃肯守,还能一南一北,两分草原,若是执意再打,怕是王庭也守不住。”
“可笑我泱泱大郑,竟是连一次西征的粮食都舀不出来。”徐林脸上浮现一丝嘲讽的冷笑,“林远死了,只剩下一妻一女,林银屏若是依靠道宗打赢了王庭,就难免做不得主,按照秋叶的意思,到时候萧家的小子做了草原王,东都诸公免不得又要大动干戈,真是越老越糊涂。”
徐林坐守中都,对于草原的熟悉程度自然要远胜他人,道宗此次入主草原,当然不是看上了草原这块苦寒之地,道宗一直想要的还是中原,秋叶从萧煜被指为林银屏驸马后就开始拉拢他,自然也是为了顺利接手草原,以草原做跳板图谋中原,如此一来,日后秋叶扶植萧煜登上草原王位几乎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一个母亲被大郑皇帝逼死的人坐上草原王位,单凭想象就可以知道朝廷上下会是怎么样一个态度,到时候在着急可就为时晚矣,所以说,这人啊,还是得往远了看才行。
想到这里,徐林倍感无趣,他说再多,也说不动朝廷诸公舀出半分银子,所以这些年对于草原,他一直是冷眼旁观,在朝堂上也是从未曾多说过半分,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无半分逾越,更无北都大都督牧人起那般土皇帝做派的跋扈骄横。老话说的好,天底下四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为第一等人,有本事有脾气为第二等人,没本事没脾气为第三等人,没本事大脾气为第四等人。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徐林如此一来,却是成了有本事没脾气的第一等人,被朝廷诸公赞为颇有儒雅之气,得了个儒将称号。
将就是将,何必儒将?
这世道啊,读书人看不起种地的百姓,看不起手艺人,看不起商贾,现在也看不起武人,最后他们读书人之间还人相轻,互相看不起。
不知道他们能看得起谁?
徐林冷冷一笑,将桌上的地图卷起。待到有一天兵临城下,哭嚎几句君王昏庸,奸臣当道,然后以死殉国,留个万古忠烈的名头,倒是好打算,可这对天下,有何用处?
奸臣误国,庸臣误国,只求名的“忠”臣同样误国!
……
安国公府。
萧烈的书房同样外人不得进,不过与徐林相反,现在多了一个人可以进入萧烈的书房。
萧烈扫了眼暗卫外卫发回的消息,说道:“草原上传来消息,王庭那边败了,四万铁骑只逃出去三千,这一下可是让红娘子伤筋动骨,一时半会别想找林银屏麻烦。你大哥这次得利不小,秋叶没有现身,由他全权主持道宗事务,你怎么看?”
坐在萧烈对面的萧瑾想了一下后回答道:“依我看,秋叶此举一来因为天枢峰主的缘故,道宗确实内部不稳,他不得不回去,二来也是趁机给大哥树立威望,以便日后扶他上位,毕竟就算是打下王庭,名义上的草原王位还是林银屏的。想要让那些台吉安静闭嘴,得早下功夫。”
萧烈点头道:“林远死了,红娘子想的很好,外有徐林,内有摩轮寺,对付一个空架子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有句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不能说红娘子手段差了,只不过妇道人家,眼界窄了点,运道上也不怎么样。”
萧瑾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萧烈沉浮朝堂十几载,官至暗卫大都督,对于这些看得自然是极准的,只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从未将这些对外人提起过,但既然要教儿子,就不能藏着掖着了,至于将来是那个放到外面放养的大儿子出息,还是在家里圈养的小儿子能耐,就看各人的运道了。
“虽然这次公主这边得了个大便宜,但是总体上还是比不了王庭,算是以小丘岭为界二分草原,王庭四部各占一半。而道宗这边虽然内部不稳,但也不是摩轮寺可以反攻的,大体上是维持了个不胜不败的局面,一时半会儿草原上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萧瑾抬起头问道:“后建那边?”
萧烈淡漠一笑:“不足为虑,这塞外蛮夷若是安分守己,好好放自己的羊,还能称得上心腹大患,但若学中原建立王朝,迷上了花花世界,贪图安逸,不出百年就战备不修,恬武嬉,再无半点悍勇之气,但塞外苦寒之地又无我中原富饶,这后建铁骑早就不是百年前的后建铁骑了,若不是如此,牧人起怎么能在北都那么逍遥自在?”
“再说魔教,上代魔教教主在与上官仙尘青河一战后,失踪至今,怕是早已身死,剩下五位长老为了教主大位内斗不休,这么多年内斗下来,虽说魔教底子还在,但也再不复百年前力抗佛道两宗的盛况,已经是三教垫底。现在自守有余,进取不足。不足为虑。”
听到这里,萧瑾了然一笑,“孩儿懂了。”
萧烈随手把那封迷信化成一团飞灰,“既然懂了,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去做了,有些事还是要你自己去体味,听是永远听不会的。”
萧瑾垂首低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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