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只有五品以上的京官,才有资格递帖子直接进门。
其余的官员、将校,甚至是东厂里的档头、番子们,要想在衙门外见郑千户一面,都得在门房里候着,等郑大人有闲暇时,才能进去参见。
在东厂衙门见郑千户,与在郑府里私下相见,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华夏的官场,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赵信上次来郑府,还是在救了郑大小姐之后。
此次并无要事,他是个小番子,按照规矩,也等坐门房的冷板凳。
今rì当值的番子,是子颗的程松,跟他父亲赵煜是昔rì好友,收了他两钱银子的孝敬,便把他的名字报了进去。
不一会儿,阿宝的俏脸,就出现在赵信的眼前。
“你终究舍得来了?”
阿宝的俏脸上,挂满了冰霜之s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冷冷地瞪着这个负心郎。
天还没亮,就不告而别的恶劣行径,很难不让她恼火。
听到这句问话,程松开始替赵信担心起来,这小丫环的心狠手辣,并不比郑大小姐逊sè,府中胆敢惹到她的家仆,都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是出来帮赵信这位世侄说点好话呢,还是袖手旁观,等这小子吃上一顿苦头?
在程番子的内心无比纠结之时,赵信开口说话了:“我是来求见郑大人的,你若想与我商谈,得等我见过郑大人之后才行。”
一时间,程松不由得愣住了,赵世侄这是想自寻死路么?
就在他以为阿宝姑娘会大发雷霆之际,没曾想一向凶悍的阿宝,居然呆呆地看着赵信,美丽的大眼睛里,含着一眶热泪。
“你欺负人!”阿宝委屈地嗔怪道,伸出小手,擦了一下眼睛,脸上再也找不到冰冷之sè,似乎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罢了,“小姐等了你整整两rì,你这个没良心的,转头就把小姐忘了!”
“铛”的一声,程番子手中的绣hūn刀,不由自主地掉落在地。
见人就打的阿宝姑娘,居然在赵世侄面前哭?
眼下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应该是站在这里,还是赶紧出去?
“我这不是来了么?”无视程世伯那惊讶的目光,赵信伸出手,摸了摸阿宝的头发,低声道,“你去告诉她,见过郑千户后,我便去寻她。”
站在一旁的程松,此时已经完全石化了,他的双眼无法接受这个冲击,赵世侄敢摸阿宝姑娘的头发,而且阿宝姑娘居然像个听话的小宝宝一般,毫不反抗!
要知道,阿宝是郑大小姐的贴身丫环,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出嫁,都必定会带在身边的。
也就是说,倘若郑婉容嫁人了,那么阿宝就是天然的第一小妾!
赵世侄敢摸郑大小姐夫君的小妾!而且似乎还跟郑大小姐有点关系!
这些事情,完全超出了程番子的想象。
他呆呆地站在旁边,不敢说话,只恨地面没有一条裂隙,让自己这个多余的人物,赶紧钻进去。
令他更加意外的是,听了赵信的话,阿宝居然很顺从地点了点头,道:“我去禀报小姐,你得快些来!”
她临走之时,对程松冷冷地说道:“你若是把今rì的事……”
没等她说完,程松赶紧回道:“小人若是多嘴说出去,自当挖去双眼,割掉舌头,不敢劳阿宝姑娘亲自动手!”
阿宝嘻嘻笑道:“知道就好,你小儿子有七岁了吧,若是你敢说出去,还得加上他的一条小命。”
程松苦着脸回道:“小人明白。”
等她离开之后,程松叹了口气,仔细打量了一下赵信,只见这少年脸sè如常,没有丝毫骄横之sè。
这位世侄,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赵煜卧床不起之后,两家才少了往来。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小子居然攀上了郑千户这棵大树,不,应该是郑大小姐这只凤凰。
要知道,王督公没有子女,把郑大小姐当亲生孙女一样的来疼。
有了这道护身符,赵家的二小子,这下是要一飞冲天啊!
“世叔不必担忧,”见对方看着自己,赵信微笑道,“阿宝面恶心软,程小弟又没惹着她,有我在旁照拂,不会有事的。”
那是你不知道毒手夜叉阿宝的威名,程松腹诽道。
也许是郑大小姐求了父亲,也许是郑千户正好无事,赵信很快就得到了郑仁泰的接见。
郑家的宅院很大,整整五进的院子,横跨两条胡同,两旁还有几个小跨院!
进门的时候,赵信很敏锐地注意到,郑千户在看着自己时,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而且脸sèyīn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按照东厂的规矩,赵信叩了三个响头后,才抬起头来,从怀里摸出jīng忠武馆的四成干股契书,递给郑千户。
“小人在东长安街开了一个武馆,这是四成的份子,还有四成,分给了常大人和包大人。”
郑千户接过契书,看也不看,就扔到地上。
“好好的番子不作,去作什么武馆教头,”郑千户骂道,“怪不得颜四喜说你不务正业,你可对得起朝庭的栽培?”
他话里的意思,让赵信吃了一惊,打了颜三元,档头颜四喜的报复,还真是不过夜就还回来了!
他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回道:“这武馆取名为jīng忠,便是要秉承我东厂的宗旨,以jīng忠报国为宏愿,收良家子入内,稍加培养,便可替代那些地痞无赖,成为我东厂的帮闲!”
jīng忠武馆的用意,他不说,过不了多久,别人也能猜出来。
尤其是东厂,掌控天下的情报,他这点小心思,岂能瞒得住人?
还不如直接告诉郑千户,办这个武馆,便是要培养一些良家子帮闲,来替代那十万地痞无赖!
五百番子十万兵,东厂的名声,一是毁于东林党之类的人之口,一是毁在这些地痞无赖之手。
倘若真能培养出一些良家子,来代替地痞无赖,在郑千户看来,实属上上之选。
对于赵信来说,只要郑千户不剥夺他经营武馆的权力,那么这些良家子,就算跟了别的番子,也是他的弟子,跟他的师徒名义,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听了他的话,郑千户的脸sè这才略有好转,沉吟片刻,问道:“可有良家子报名入学?”
赵信回道:“人数不多,每年收四两食宿银,普通百姓,都承担不起,而愿意把儿子送入武馆的富户,在东城,可没多少人。”
jīng忠武馆,类似于朝庭的国子监,按照后世的话来讲,这就是一个东厂的帮闲培训机构!
因此郑千户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帮闲没有名头,富户们把儿子送进武馆,倘若能跟着番子,那还有些前途,若是跟不上番子,这些银子便打了水漂!
“可加上一条,”郑千户道,“以三年为期,出馆者,皆可去东厂大堂,给历任厂主牌位上香。”
所有的帮闲,例如梁成、孟贵、林中、王青龙等人,都会由所属的番子带着,去给厂主牌位上香,意味着正式进入东厂扎职。
郑千户这句话,便是承认了jīng忠武馆的地位,愿意接收武馆出来的弟子。
至少在他当权的这几年,这句话是有效的。
赵信不由得大喜。
“既有jīng忠报国之心,姑且饶了你不务正业的荒唐举动,”郑千户的脸sè忽然再次变冷,盯着赵信,缓缓问道,“你前rì晚间,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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