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凄凄夜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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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国雪第八十六章:凄凄夜sè(三)

    智这番话说得甚轻,众人又在想着他方才所说与羌人一战早已开始之意,倒也无人听清,窟哥成贤思索了片刻,若有所悟的问道:“智王,难道你连退两次是有意消减羌族的戒心使他们大意,这是疲兵之计?”

    智看了这爱将一眼,淡淡道:“或许这是疲兵之计,又或许这是因为我太自私,不愿背负这等恶名,更不愿毁去另一个人的执着誓言,只可惜拓拔战又怎会给我留下一点余地,这一仗由不得涂里琛,也由不得我,虽不愿意,可我毕竟是智,不该有多余的心慈手软,即便要多愁善感也只能待事过之后,此刻┉”

    智又是一声长叹,一直隐约而藏的感伤之sè随着这一声叹息淡薄,神sè已复沉静,招手道:“也该做最坏的打算了,大家把准备的东西都取出来。【】”

    军士们按令从马鞍上取下行囊,行囊里所装的都是智出征前命他们为此战准备之物,四角十字钉,衔枚勒口,拌马索,火油,每只行囊里还备有一件黑sè斗篷。

    待众人取过所需之物,智下令道:“窟哥成贤,若海,你二人各带三千人马,即刻赶往黄土坡,把藏在坡上的两千匹马带至离此十里之地,因为等羌族此次追来后我还会再后退十里。马匹藏好后你们也不用与我回合,立即赶往顺州。顺州至此都是平原大道,涂里琛也一直是从大道上追赶我们,所以你们要远远绕过羌族从小道夜行。”

    池长空在一旁插口道:“智王,我们还要退?”

    “这是最后一次退却。”智低哼一声,又对窟哥成贤二人道:“让军士们穿上黑斗篷,人衔枚,马勒口,马蹄裹布,行进之时切勿让涂里琛察觉到你们的行踪,现在距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你们到顺州后先埋伏城外,等黎明时分再突然做势攻打顺州,窟哥成贤,你率三千人先入城内,顺州城内应还有留守的羌族军士,羌族擅用勾镰长枪,最克骑军,所以你与他们交战之时一不能近战,二不要恋战,先在远处用错王弩shè死几名羌军,使他们大怒之下追出城外即可。若海,等窟哥成贤把羌军引出城外后你就立即攻入顺州。”

    若海一脸迷惑的问道:“智王,既然留守羌军已被窟哥成贤引出城外,那我攻入顺州又是要对付谁?城内除了羌族的老游妇孺外已别无羌军,难道您要我去对付这些人?”

    “正是!”智yīn沉着脸一点头:“若海,羌族的这三万老弱就是我们取胜的关键所在,等你入城后就要毫不留情的冲向他们,令这些人陷入最大的恐慌和混乱之中,逼使他们逃出城外求救,而追击窟哥成贤的留守羌军得知族人受袭后定会首先返回救援,这时你就可和窟哥成贤对他们前后夹攻,既然羌族擅长近战,那你这三千骑军就要混在羌族老弱中向那些留守羌军冲锋,令他们不敢放手厮杀,只能护着族人往涂里琛处逃窜,所以你们合兵一处后就要全力追击,但你们不要杀羌族派出求救的信使,在你们离去后我会先尽力拖住涂里琛的大军,等他知道族人有难也必会回救,那时我就可反守为攻,若海┉”

    智走近若喉侧,直视着他的双眼道:“羌军可战之兵足有四万,我们只有一万,但你这三千骑军却是我们的杀手锏,我知道你并不愿去对付那些羌族老幼,可此事非你莫属,因为你曾亲眼目睹羌族行凶,所以你对羌族怀有大恨,这也是我选你出征的缘由,你要用心底所有的怒气和仇恨使羌族尝到我们的复仇,只要你能下得了手,那我们就可以寡胜众,若海,亲手砍杀手无寸铁的无辜也许很难,可这就是敌死我活的战场,无奈,无情,无可选择,你──做得到吗?”

    若海原本颇感踌躇,可想到昨rì在顺州城外亲眼所见的惨死百姓和片刻前羌军的张扬气势,又深知他肩负的乃是此战成败关键,终于应声道:“智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记住,这是在为死去的顺州百姓讨还公道!”

    “对!就是这话!”池长空在旁一拍大腿道:“羌族杀我八万百姓,我们就要羌族血债血偿,就算杀光他们这七万人也填不平辽人的心头恨!”

    智听得面sè一沉,皱眉道:“长空,杀戮究属无奈,岂可盛气而为。”

    见池长空一脸的不已为然,智又道:“长空,我跟你打个赌,你此刻虽是一心想战,但我们若与羌族真的开战,我担保你会心软后悔,也一定会求我徒,你信不信?”

    池长空哪肯相信,连连摇头,智也不再答理他,若海却想起一事,忙问道:“智王,我和窟哥成贤走后您身边就只余下四千人,而您又要我们两路人马在天明时才攻袭顺州,万一您先被涂里琛的大军围住┉”

    “他追不上我的,我不但会拖住他的大军,还会慢慢蚕食他的手中兵力。”智轻轻一笑,笑容里却无一丝得意,“在我前两次的退却下,羌族已渐渐松懈,何况羌军步卒,我们却是轻骑快马,涂里琛要追上我并不容易,我有把握把他拖到你们两路人马得手之时,而当涂里琛见到前来求救的族人后则会心神大乱,再无斗志,只想着回兵相救,但往来赶路却会使羌族筋痞尽,那时就是我们乘胜追击之时,一万人对四万人,正是要攻其必救,这就是我此战的取胜之道。所以你二人此去干系重大,切勿令我失望!”

    若海与窟哥成贤此时又怎会不知身负之责,接令后忙分头准备,各自挑选了三千军士,这六千人也按令在所穿白甲外披上了黑斗篷,又为坐骑四蹄裹上厚布,身穿白甲的辽军在夜sè中原本甚是显眼,可披上黑sè斗篷后就似与夜幕融为一体。若这六千人在夜sè中悄悄行进,再难被人发现踪迹。

    这六千人整备妥当yù要动身时,智又叫住了窟哥成贤和若航人,叮嘱道:“你们此去要切记一事,必须要等天亮才能攻袭顺州,虽然只是一厢情愿,可我依然希冀涂里琛愿意和谈,若你们见到我派来的轻骑信使,那你们一定要约束军士们立刻撤回,不得意气用事,知道吗?”

    智的神情慎之又慎,窟哥成贤与若航人也都郑重答应后才率着军士告辞而去,他俩心中奇怪;智今rì的一举一动与往rì大相庭径,虽已布下道道计策,却又象是根本不愿开战,当然,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智虽不会放弃一丝转机,可事无转圜余地时他就只能用尽手段,除了斩草除根外再也不能有一丝容情。

    池长空目送己军离去,问道:“智王,要让剩下的弟兄们也换上黑斗篷吗?”

    “先不用,以免让羌族心生jǐng惕。”智又吩咐道:“长空,让余下的军士们一字排开,别让羌族察觉到我们少了六千人,你再去选出两百名shè术jīng良的军士,让他们排在阵前。只要我一下令,立即把羌军中的骑兵连人带马shè倒。”

    余下的四千人在池长空指挥下很快排列齐整,又分出两百骑擅shè军士列于最前,智审视着军列,见军士们都jīng神抖擞,扬声道:“大家听着,羌军人数多于我们数倍,而我们最大的敌人拓拔战仍雌伏上京,所以我并不愿轻易与羌族开战,更不愿折损我军元气,可若羌族仍不肯和谈,那这一战就会立即开始,虽然我竭力避免此战,但开战后我就不会对敌人有半点容情!羌人步战,我军轻骑,正可以快打慢,开战之后我要你们再后撤十里,我会在这十里地内设下重重陷阱,不断消减羌军兵力,若你们也想与我一起凯旋回城,那你们就要奉行我所下的每一道命令,战便死战,杀便无情,挥刀尽全力,shè弩罄全矢,你们记住,战场上的唯一生路只能用敌人的鲜血铺就,每倒下一名羌人,我们就会多出一线生机!我们此来共有一万人,若我仍要一万人活着回去或许是我痴人说梦,可我生来就是一个痴人,所以我要你们尽力活过今rì,因为你们的xìng命要留在复国之战!这就是我在此战下的第一道命令,当殿下反攻上京之rì,我期望能在殿下的大军阵中看到你们所有人的身影!”

    军士们的脸上已泛起欣然欢颜,这才是他们期许的智王,为胜利运筹帷幄的他从不会优柔寡断,辽军们的欢腾声扬起一阵杀意,也使智隐藏在眼眉深处的犹豫徐徐沉淀,战场上,他不会有半分慈悲,因为他不能令追随他的军士失望,也因为他很懂得在人前隐藏伤怀。

    这是城府,也是浮沉人世的必然和无奈。

    风起,夜深,风起古道,夜深月暗,呜咽般的秋风中,涂里琛已率着三万羌军追至,许多羌人都高举着火把,这一次,羌军行进时已不象前两次这般谨慎小心,何况接连步行数十里的他们也多少都有了些疲惫,但他们并不知道,就在片刻之前,在这片夜sè的掩护下,已有六千名身穿黑篷,马裹四蹄的辽军,人衔枚马勒口,没有一丝声息的绕过他们直扑顺州。

    羌军看见辽军果然在二十里处等候,他们也如前两次般远远停步,脸上不知不觉的露出了懈怠之sè♀些一字排开的辽军依然身穿白甲,在林立火把中驻马而侯,静如古树,似乎没有一份迎战之意。

    涂里琛这一次也没有再派出探子暗中打探辽军兵力,怔怔望着如前两次一般牵马守侯的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才喊了一句:“智,你到底想折腾到什么时候?”

    这一次,智并没有大费口舌的劝说,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火把,让火光照在自己身上那袭被黄成鲜血染污的白衣上,朗声道:“羌王,请你和你的族人都看清楚,我这件白衣上已粘满了鲜血,此人是我亲手所杀,但我不曾有半分愧疚,因为此人死有余辜,可我也消这是我今夜所杀的唯一一人,所以我最后一次奉劝你们所有人,别让我的衣裳上染上你们的血迹王,我还是那句话,请你与大辽和谈。”

    智的声音平静如初,但守在他身侧的池长空却听出,智淡然的语声中有着一丝极难察觉的颤抖,似希冀,又似在为即将来临的大战融出铁石心肠。

    池长空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惊悸,猛然醒悟到,这已是智能给予涂里琛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惜,涂里琛的脸上满是不耐,没好气的叫道:“智,就凭你这一万人,你做得到吗?我也还是那句话,绝不会交出我的族人任你摆布,就算要我一路追你回幽州,我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还是避无可避吗?可你没有机会追我回幽州。”智双眼微微一阖,但他已不再迟疑,淡淡道:“你有你的誓言,我也有我的誓言,而我们的誓言却注定不能并存,很遗憾,话已说尽,只能如你所愿一战到底,别怪我,涂里琛,别怪我,你能屠下顺州,该知兵祸之惨。”

    火把荡起一弧赤影,从智手中坠于地面,沉冷的声音随之喝出:“长空,发弩!”

    智前两次和谈都是好言相劝,即使涂里琛不肯妥协也不愿当场开战,所以羌军都以为智这一次仍会如前退兵,士气疲怠,岂知这少年此次不但突然发难,而且动如迅雷。

    近千支错王弩从辽军阵中逆风连发,如密雨击瓦般骤然袭至,手持火把暴露在光亮中的羌军仓促中不及躲闪,散在最前方的一百余骑羌兵首当其冲,被疾弩连人带马shè倒。

    涂里琛见弩势急来,忙就地一扑躲避,百忙中尤向族人大呼道:“大家快散开,持盾挡箭!”

    羌军们惊慌中纷纷躲避如雨乱弩,因智前次说过这错王弩能一弩十发,此时耳中又听到族人的惨叫和马嘶悲鸣,还道辽军阵中万弩齐shè,都紧伏在地上以盾遮护,谁都不敢抬头张望。

    趁羌军避闪之时,智已率着辽军后撤,临退之前智突然拨马回身看了眼涂里琛,眼中泛起一阵奇异的怜悯之sè,似想说些什么,话到口旁却又止住,转为高喝道:“羌王,若你想为族人复仇,我会在三十里外等你,所有仇怨一战了结!”

    涂里琛听耳边箭弩声止,往前方抬头一望,只见在夜sè中本是清晰可见的白甲辽军似乎从马背上扯下什么物事往身上一披,一折间,这些辽军就如突然消失一般,只闻马蹄声迅速远去。

    涂里琛心底惊讶,但身后的族人叫骂已令他不及多虑,急转头探视族人伤亡情形,这才发现族中一百余名骑军人已被连人带马shè死。他最痛惜自己的族人,一看之下顿时怒火中烧,怒叫道:“弟兄们,追上去杀光这群辽军!我要用智的鲜血染红手中刀!”

    羌人见到族人尸首都是悲愤交加,举起火把就往辽军退处猛追而去,这一次,所有羌人都是全力而奔,恨不得立时追上辽军厮拼。随着充斥夜幕的怒喊声,这场纷争反复的厮杀终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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