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雪第四十四章: 幽州治 (三)
说到这里,智终于转过了头,冷冷看向黄泊年三人。【】
从智进了茶肆,黄泊年,梁正英,李全三人就一直怔怔而立,门口有刀郎和秦璃二人肃立,他们自然不敢出去,更不知道智的用意,只得站在一旁听着智与张华二人闲话家常般说话,待智说出这句话,三人同时一惊,忽然醒悟到,智正是为了他们三人才特意来此,但让他们惊讶的是,智似乎已察觉到了他们三人的异心,可黄泊年暗谋后路的那番话明明是刚才才悄悄对梁正英,李全二人说出,而且又说得颇为含蓄,连在旁伺候茶水的张华都听不出其中隐秘,那智又怎会知道?
“幽州城里共三百七十九名官书吏,除袁从已死,今rì清晨,已有三百一十二人重回太守府当值,另有六十六人,或有不法徇私的劣迹,或是尸位素餐的无能无为之辈,已被我革职为民,而你们三人,我却要另行处理。”智看着三人,一字一字道:“因为你们有异心。”
李全一听就慌了神,急道:“智王,我们怎会有什么异心?”
梁正英却不似他这般惶急,他一整神sè,拱手道:“智王,若我等真有愧对君皇之事,自当伏罪,但我等在辽为官这些年里,事君以忠,奉职恭谨,自问从无行差踏错之事,却不知道智王为何要无端责难?当此这国难当头之时,幽州武正该上下一心,同仇共患,可您这番指责却未免寒了我等报君除贼之心。”
“说得不错,是个聪明人。”智点了点头,轻轻转动着手边茶盏,抬眼道:“老实说,前rì公主殿下入城时,我确实用了点计策激扬人心,鼓舞士气,正如我方才所说,该说的话我都已说尽,若还有人三心两意,我也不想再多费口舌,梁正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句话,你可听过?”
见梁正英迟疑不语,智又缓缓道:“有些事,知道结果,却又一时不知其中缘故,有些人,为了明了其中缘故,往往会为之费尽神思,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看重的是结果,所以我只需知道你们三人居心叵测即可。”
梁正英也是口齿便给之人,换在平rì,定要为自己好好辩白一番,但听着智气定神闲的缓缓而言,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寒意,一时无言以对,黄泊年见状暗呼不妙,无论智是如何对他们三人起疑,可梁正英此刻默不作声,无疑是坐实了他们心怀异心。
只听智又道:“梁正英,既然你专管城中赋税和军械辎重,那你就说说,幽州城里共有多少战马军械可用。”
梁正英不明白智为何把岔开话,但他也不敢犹豫,略一思索后答道:“回智王,城**有军马三万六千余匹,长枪两万八千余杆,钢刀三万四千余柄,弓两万余把,箭矢十一万五千余支,护盾三万余面…”
他只说了一半,忽听智已悠悠道:“城中实有军马三万六千四百五十一匹,其中三百九十八匹已是过龄老马,三千六百二十一匹是一龄幼马,全铁长枪一万六千三百杆,木柄铁刃枪一万两千四百杆,长柄斩刀一万七千五百六十三柄,短柄配刀三万四千三百柄,镔铁长斧六千柄,木柄马槊一千杆,jīng铁长槊五百杆,骑弓九千六百把,步弓五千九百把,羽箭八万四千七百支,响箭一万两千支,长羽箭两万四千五百支,短簇箭三万整,十斤重铁盾两万一千八百七十三面,木盾两万三千面…”
梁正英先是惊讶,口里还不由自主的随着智一起念,但只听智说了一半,他脸上表情已是大变,随即满脸灰白的低下了头,因为他已明白了智的用意,他执掌军械辎重多年,却只知道个约略数目,可昨rì才入府翻阅帐簿的智已清晰的说出了每一种军械的确切数量,只这一项,他已躲不过这无能疏忽之罪。
“幽州果然是个好地方,竟有这许多库存军辎,单只畜牧军马,就已超过了上京城,更别说这各式军械,不但有六千柄镔铁长斧,还有一千杆马槊。”智神sè甚悦,微笑道:“这马槊造之不易,木柄槊需用上好韧木以油泡制,再晒干涂漆成柄,涂漆,前装槊头,后装槊柄,这般制成的槊至少值十两银子,而这jīng铁长槊更是难得,全以百炼jīng铁铸成,槊身粗为一握,长为丈八,专为中原宫廷祭祀大礼时选身长力大武士执仗,就连上京皇宫也只有两百杆,这幽州竟有五百杆。”
店内之人听智忽然说起槊的制造和用途来,都觉茫然,梁正英却暗暗心惊,知道这看似弱的少年胸藏渊源,所知极广,自己就算想巧言相欺,也不过自取其辱。
智看了梁正英一眼,又问道:“梁大人,我还想知道幽州今年所得赋税是多少,你——能告诉我吗?”
梁正英苦笑一声,头垂得更低,无言而对。
一旁却有另一人大声道:“回智王,幽州今年赋税实收九十一万七千五百两白银。”
“哦?”智有些好奇的看了眼说话之人,问道:“你是…”
“属下太守府司笔吏安行远,参见智王!”安行远上前一步,躬身施礼。
“安行远,任职三年,直属知事梁正英,三年从吏评价都为中庸,中庸?”智心里默默念着昨rì所看的关于安行远的履历,略一皱眉道:“我记得帐簿上写着今年赋税共收八十七万三千两银,若你所说无误,怎会多出这四万两?”
安行远道:“帐簿上所写银两是上月前所得,而本月赋税前rì方才收入库房,因智王下令各部官员暂停当值,所以属下未能及时记于帐簿。”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的疏忽了。”智笑了笑,又问道:“才值五月,幽州就已收取九十多万两税银,这一年下来,怕不是要得两百万两的税银,幽州繁华,不亚京城,安行远,你是否能告诉我,为何这幽州能有这许多税银?而且这税收还每年都有递增。”
“回智王,幽州地处辽汉之间,每月都有大批商贩往来,又因在此安居置业的汉人rì渐增多,这几年里城中各行各业年年兴盛,其中白米行,屠沽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炭行,生铁行,磨行,丝帛行尤为发达,中原商贩每年都要从幽州购去大量货物,按各店铺商户所赚赢利逢十抽一,所以税收年年递增,远高于其他州城。”
“干吏!”智在桌上一击掌,欣赏的看着安行远,赞道:“城中管事官吏虽多,却无人能解释这每年赋税增多的缘由,只会善祷善颂的说是吾皇仁政所致,安行远,你虽是小吏,却有良辅之才。”
“谢智王盛赞,职司所在而已,倒是属下一时僭越,请智王恕属下无礼。”安行远躬身一谢,退到了一边。
智和颜悦sè的向他一笑,“僭越得好啊,没有这僭越,还不知幽州有你这样一位干吏。”
安行远又施一礼,似是觉得自己再留在这里多有不妥,告辞道:“智王已令各官重回太守府当值,小吏这便回去整理帐册,稍侯再奉智王差遣。”说着,他又向店里诸人团施一礼,大步而出。
智笑了笑,也不留他,又将目光移到了梁正英身上,“梁正英,安行远只是你属下一名司笔吏,可他知道的却要比这位知事大人多得多,观其所知识你所为,你还有何话说?”
梁正英垂首低语:“下官愚鲁无能,智王饶罪,但下官并无异心。”
“愚鲁无能?”智又是一笑,“你并不愚鲁,也非无能之辈,相反,你还是个聪明人,你一直把安行远留在你手下,既是压着一名人才,也是为自己留一名能办事的得力下属,而且你很懂得韬光养晦,图富贵亦求安逸,你在大辽为官这几年既无显绩也无错处,所以你一直留任于此,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看似不求进取,实则是稳中求存,幽州繁华,正可让你为官搂财,不求升迁则是为了不涉宦海风波,是个聪明人啊,但你这故意藏拙的用心未免有些下作,不尽心也不尽力,只求富贵安稳,遇祸即躲,遇险即避,梁正英,这就是你的异心,从你入辽为官的那一天,你盘算的就只是自己的退路!若当官者人人如你,又有谁肯为百姓实心办事?你的庸碌无为恰是在给入辽汉人丢脸!只知自保,却不知为官作为之正道!”
梁正英被智一语道破这些年的为官求稳之道,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再无自辨之心,伏首道:“下官有罪,任凭智王处置!”
“去职罢官,贬为庶民。”智冷冷一挥手,“至于你这些年为官所敛之财,既然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要做何用途!”
“谢智王恕罪!”梁正英再不多言,向智一磕头,立即起身,向黄泊年,李全二人看了一眼,却不多言,急步走出了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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