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当年重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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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琅牵着马与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一同走出亲仁坊的坊门时,正好看到陈禄一伙旁若无人地直闯启夏门大街对面长兴坊坊门的嚣张一幕。

    “不就是一只会打腿的大黑鸡嘛,有什么好神气的。”

    十九岁的年轻人立即把脸sè沉了下来,看看贴身仆从手中拎着的鸡笼里那只红脖子鸡,扭头对李琅道,

    “韩某这就用你刚卖给我的这只岭南鸡去跟陈禄的黑将军斗上一斗,希望岭南鸡不要让韩某失望。”

    陈禄的黑将军威震长兴坊,年轻人自然是见识过的。

    那只大黑鸡真是怪哉,体重却不笨拙,反而高健有力,擅出重腿,出场以来就少有败绩,两月不到,身价迅速飙至三十贯,算得上是斗鸡中难得一见的另类极品。

    李琅卖给他的这只岭南鸡体型虽是极好,体重也非常适中,但京城斗鸡都是本地的关中鸡、以及鲁鸡和洛阳鸡,岭南鸡以前从未登场身京城斗鸡场,实力有点不摸底。

    与大多数官宦子弟一样,十九岁的年轻人有着居高临下的神情和语气,这让李琅有点不爽。

    斗鸡胜负难料,哪有一定包赢的,不过李琅也不能向“客户”贬低自己卖给他的岭南鸡:

    “薛道长说了,岭南鸡斗xìng旺盛智力超群,只是京都无人知晓罢了,今rì或可为小郎君带来惊喜。”

    李琅同时也有点担忧年轻人的想法,柿子应该专找软的捏,想赢钱就尽量别去招惹强敌。既然黑将军厉害,避其锋芒才更稳妥,何必非要去碰这个硬茬。

    对方真是一个会赚钱的人么?

    薛骞给李琅介绍的会赚钱的人正是这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不过薛骞可能想不到,来自后世的李琅却是较为熟悉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韩滉,开元众宰相之一韩休的儿子,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牛画”大师,李琅曾在后世历史课本上见过韩滉的传世名画《五牛图》。

    诚然,韩滉确实不是商贾之流,但却是一个既好赌又好酒的人。

    韩滉在《判僧云晏五人聚赌喧诤语》一诗中曰:“白rì既能赌/博,通宵必醉尊罍”……这种人能靠谱吗?

    “薛道长说的应是不假,要是能斗胜黑将军,岭南鸡的身价必将遽然倍增。”

    “那在下就不耽误小郎君斗场争雄了,咱们就此作别,后会有期。”

    李琅恍然间有点明白了,韩滉似乎是一个颇具魄力,思虑深远的“风险投资人”,韩滉并不是想着通过斗鸡赢钱,而是有意利用邀斗黑将军来抬高岭南鸡的身价。

    “李兄不跟去看看岭南鸡的斗战能力究竟如何么,若是斗赢了黑将军,我们也好同去教坊痛饮庆贺,由韩某作东……拜阅薛道长的推荐信,言及李兄亦是一个好酒的同道中人,韩某想跟你拼拼酒量。”

    “在下尚有俗事缠身,不如他rì再聚。”

    李琅心道,赢了当然皆大欢喜,万一要是输了呢,我还得忍受你的当面埋怨甚至反悔……卖鸡的钱已到手,我可不提供售后服务。

    “今天贾昌来长兴坊斗鸡场遴选斗鸡入宫,场面会很热闹的,不去未免有些惋惜。”

    韩滉虽是韩休在知天命之年遗下的妾生庶子,但由于其父韩休曾位列宰辅高位,因而韩滉这个庶子也是有门荫资格的。

    明年,韩滉年满二十,按制将会直接进入“体制内”。

    一个即将进入“体制内”的官宦子弟居然变相邀请一个屁民,这让李琅颇为意外。

    唐代,贵族和平民绝对是两个泾渭分明的完全割裂的阶层,双方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会每个官宦子弟都像牛延那般不拘一格,个中缘由或许跟薛骞让他随行带来的那封推荐信有关。

    韩滉是薛骞介绍的人,这里面会不会有薛骞什么事。

    顾虑反倒激起了李琅的好奇心,临时决定看看是否是薛骞在玩什么花样。

    “贾昌……”

    另一方面,贾昌这个名字也让李琅yù罢不能,“贾昌么,抽空去看看热闹也好。”

    贾昌是“斗鸡界”的一个传奇人物,唐人还为贾昌写了一篇《贾昌传》,收入了《太平广记》。

    不过,就如同李琅听到韩滉,首先想到的是韩滉的画技一样;李琅听到贾昌,首先想到是贾昌那个能歌善舞的妻子潘氏。

    出于某种不可示人的“龌蹉”目的,无论是韩滉的画技,还是贾昌的妻子,才是李琅真正想要“结识”的。

    ……

    薛骞给李琅介绍的赚钱的法子很简单:养斗鸡卖斗鸡。

    张晋喜欢吃鸡肉,还是个讲究人,吃鸡要吃家乡鸡,他特意让人从岭南老家带来一批“最美味”的鸡种让小道士明悟和明净轮流放养,馋嘴的时候就宰一只打牙祭。

    薛骞看出这批“最美味”的鸡其实是十分难得的上好斗鸡,便挑选了几只带到他的小道观里驯斗。

    当然,薛骞是不屑于跑去斗鸡赚钱的,他只是把驯鸡当作山居生活的rì常消遣……争斗之心不减,由此可见薛骞并不是一个清静无为的真正道家。

    听李琅提到想赚钱,薛骞就送给李琅一只岭南鸡,建议李琅先试水一下斗鸡市场,并亲自写了一封推荐信,让李琅连鸡带信一并带去长安亲仁坊的韩府,把鸡卖给韩滉。

    李琅本不想养鸡卖鸡,在大唐,商为贱业暂先不提,还因为他上辈子对此有过惨痛教训。

    后世,李琅在家种田时也想过养鸡致富娶老婆的好事儿,曾在自家山林间散养了一千多只野鸡。

    为了增强鸡的运动量,在肉质上区别于圈养的饲料鸡从而卖个好价钱,李琅还不惜专门花钱买来斗鸡追逐野鸡。

    只是,李琅这场盲目的“养鸡娶老婆运动”后来因天朝无处不在的“劫贫济富”的潜规则而血本无归,娶老婆依旧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如今李琅之所以又改变注意,跑来长安卖鸡,主要是韩滉这个名字让他动心。

    李琅想就着薛骞的推荐,效法白鹅换《兰亭序》的典故,用岭南鸡向韩滉换一幅“牛画”……虽然现在二十不到的韩滉画技必定远没有rì后娴熟,但“牛画”天赋应是无可置疑的。

    可惜,李琅这个冒昧的要求不出意外地遭到韩滉的断然拒绝。不过韩滉也算大方,甩手就付给李琅两贯钱。

    当李琅接过十多斤重的两贯铜钱时,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让他也不是特别失望。

    需知市面上,一只七八斤重的芦花大公鸡也不过才十多钱左右,岭南鸡居然是一只大公鸡价格的两百倍,李琅以前说书一天赚三四十,两贯钱少说也得磨上两个月的嘴皮子。

    ……

    长兴坊和亲仁坊隔着启夏门大街东西相对。

    韩滉带了两个家仆随行,并没有骑马,李琅只好牵着马与韩滉一同步行踏进长兴坊,边走边有意向韩滉询问着一些长安的时政。

    不是李琅“吃地沟油的命,āo中南/海的心”,主要是他需要从中判别时局是否对他不利,抑或寻找“投机”制敌,甚至先发制人的机会。

    “当年重竟气,先占斗鸡场。”

    长兴坊,曲江边的斗鸡场人流如háo,喧嚣异常。

    斗鸡场非常宽广,很多人正在“捉对厮杀”,一堆堆的人群围着一个个圆圈,争相观看各家斗鸡,面红耳赤地押钱赌输赢,人人就像打了鸡血一般。

    一些被人们唤作“游侠儿”的刀手跨着大横刀在人堆间四处走动看场子,不少斗鸡的人也跨刀携剑。

    斗鸡有风险,入行需谨慎。斗鸡不但有财产风险,更是还有生命危险,斗鸡场上双方斗红了眼,杀人是常事。

    史载,李白就曾因为一场斗鸡当场“手刃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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