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骑迸发出成片成片的呐喊声,声震旷野,数千匹战马陆续被催动起来,四蹄翻飞奔驰而前。
在密集的铁蹄踏击下,大地似乎在惊惧地颤抖,奚骑的进攻开始了。
奚族不需要阵列训练,奚王牙帐拥有大唐颁赐的象征权力的旗鼓,却不用旗鼓指挥作战,他们的进攻就如狼群猎食……看似没有章法,其实有时比阵列有序推进还要可怕。
群狼蜂拥而上,往往让对手防不胜防,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一口咬住,撕裂碎亡。
奚骑前锋两百骑伏身顶盾,沿着山间十余里的横宽突前奔驰,后面三千余骑弯弓搭箭,蜂拥随后,其中两翼顺着山脚扑进,但并不脱阵趋前。
库泰发动攻击时很谨慎,前面两百骑是探查陷阱的敢死队,两翼只有在发现没有陷阱后才会快速包抄。
奚骑大军向前驰进一段距离后,看到五百乙室活骑兵并没有逃跑,依然静静矗立在风中,但大树后面的一百奚骑却迅速行动起来了,一部翻身上马,一部躬身到大树后面捣鼓着什么。
一股辨不清是什么的味道钻进库泰的鼻子,也钻进所有奚骑的鼻子。
纳闷只持续了瞬间,所有奚骑就看到十数道浓烟从大树后面冲天腾起,使天空的太阳都为之暗淡。
浓烟腾空,立即被南风卷扬,翻滚冲腾,掀起漫天污浊,向前扑的奚骑迎面劲吹,扑入奚骑的口耳眼鼻,只呛得奚骑双眼泪流,喉咙猛咳,口中爆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滚滚浓烟随风扩散,足以将山间北面十余里宽的横截面完全覆盖,空气变得模糊不清,水平能见度急速降低,奚骑看不清周边,人马开始叠撞追尾,进攻慢了下来,并开始变得混乱。
……
库泰在看到浓烟的那一刻,就大惊失sè,暗叫不妙……很显然,乙室活人在大树后面的地下挖了浅层地道,储存着早就开始烧制的浓烟,只待此刻的突然释放。
陷阱一定有,但不在地面,而在空中;乙室活人不利用太阳的光芒模糊他们的视线,而是制造浓烟彻底遮蒙他们的双眼……在漫天的烟雾中,他谨慎的攻击完全发挥不了该有的作用。
接下来,在南面不受浓烟影响的乙室活人理当会趁机对他们发起shè击。
果然,库泰听到了前方有战马奔驰的声响顺风传来。
库泰于浓雾中奋力睁圆双眼,影影绰绰地看到前方的烟柱后面有朦胧的人影纵马从中间阻路的大树后面向两侧的山脚呈东西向快速驰动。
难不成乙室活人的设想是,利用几十棵砍倒的大树阻断中间三里宽的地段,六百骑兵分成两半分别于两端用弓箭正面防御?
可库泰又觉得不会如此简单,每一端才三百人的薄弱防御不足以抵挡他三千大军的突破,只要他的骑兵冲过山间烟雾区,视力便会慢慢恢复过来,对乙室活人形成压倒xìng的数量优势。
“将军,请拿湿布捂住口鼻。”身旁一名牙兵撕下袍角,倒出水壶里的清水打湿,把湿布递给库泰。
库泰接过湿布,手中不拿任何兵器的他可以用湿布捂住口鼻,但他帐下双手张弓持刀的健儿们却唯有闷头前冲,还不能完全闭眼,否则就会连续冲撞在一起,自相践踏。
但库泰不能下令部属骑兵退出山间,到开阔地避开烟雾……在视线模糊的浓雾中全军转向后撤,发生的混乱践踏将会是自我崩溃,再加上乙室活人的趁机追杀,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现在是有进无退……冲,冲,冲过浓烟区,到烟柱后面与乙室活人决战。
“将军,风中有沙尘,乙室活人还在烟雾中扬起沙尘,快闭眼……”
几乎在随身牙兵提醒的同时,库泰就感到瞳孔一阵刺痛,双眼梗涩难睁。
库泰突然涌出一股眩晕般的痛苦:乙室活人不但释放浓烟,竟然还在浓烟中抛扬灰烬和尘沙,想彻底弄瞎他们的双眼。
他太轻视敌人了,敌人早就准备好的陷阱是如此的出乎意料而又威力惊人。
……
看着先前受命南下的那一百名骑兵在阵前十余里宽的山间来回奔驰,向天空扬起一袋袋的尘沙,乙室活主帐贵族们终于明白李琅下令带走所有骑兵空水壶的原因了。
六百袋尘沙陆续被抛洒在空中,裹进南风里。
北面,南风呼啸,黄沙漫天,铺天盖地,yīn霾蔽空,漫天昏黑,空气浑浊不堪,奚骑眼中先入烟后进沙,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战马的双眼也被沙尘所迷,嘶声咴叫,sāo动不已,奚骑还需花费大量jīng力去努力驾驭座下战马。
李琅见时机已到,立刻下达了进攻令:
“开始轮shè,快点……第一轮shè倒奚骑前阵战马,堵住道路,不能让奚骑越过烟雾线,不要近身接战。”
乙室活骑兵见奚骑困于烟雾黄沙,士气大振,闻令轰然应诺,纵马趋前轮shè,一波接一波的漫天利箭向在尘沙中混乱不堪的奚骑,马嘶悲鸣串撕心裂,前阵的奚骑稀里哗啦翻倒一片。
后面的奚骑看不清前面,来不及勒马便直挺挺地撞在地上的死尸死马上,顿时乱作一团,乙室活骑兵的下一轮箭雨于奚骑的混乱中掀起血雨腥风,奚骑横七竖八又倒了一大片。
“决战就在此地,胜败在此一举,你们也赶快各自前去督战。”李琅又毫不客气地冲着贵族们吼了起来。
李琅的语气虽然显得有点颐指气使,但主帐贵族们也都明白这是决战,族群存亡系于此刻,谁也没多加计较,连忙散开督战。
密密麻麻的利箭飞蝗般在空中穿梭,鲜血飘洒在尘土,生命消逝于风中,肢体犹在地上做最后的挣扎。
惨叫、呻吟、呐喊、低沉的怒吼、哽在喉头的沙哑嘶鸣……战场上混杂的声音给人一种灵魂深处的震撼。
乙室活骑兵占据了风力、视力、有序轮番进攻的诸多优势,对奚骑形成完全主动的打击。
当中间那数十棵大树也被地表下用于烧制烟雾的柴薪草木引,腾起冲天大火之后,整个战场的形势已经明朗下来。
山间血迹斑斑,兵矢遍地。奚骑死伤枕籍,尸横遍野;乙室活骑兵则肆意扫荡,欢声雷动。
战场已不受库泰控制,他断然下令余生者zì yóu撤退……也就是可以四下散逃的意思。
损兵折将的库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部属,他的荣誉,就这样在南风中逝去……但他并不是败在南风里,根本原因却是败在战略上。
如果没有战略上的顾虑,他根本就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库泰无颜面对奚王的责难,更不敢去想象战略上失败的后果,他气急败坏地向自己的脖子举起了弯刀,幸被随身牙兵死死拉住。
牙兵们强睁着被烟沙迷得通红肿胀,几乎看不清地面的眼睛,护着库泰向西绕山,然后南遁而去,沿途拉出一道随风而散的尾尘。
此战尘埃落定,乙室活氏族骑兵以一百余人的极小伤亡,歼灭奚人近两千骑,另一千多丧失战斗力的奚骑逃散。
南风依然呼啸,似乎在为所有逝去的生命呜咽……战场上,李琅拒绝自己去想生命的意义,到此为止吧。
……
胜利让乙室活主帐贵族对李琅发出由衷的赞服,骑兵们在打扫战场,贵族们主动聚在李琅身边一起商量下一步对策。
主帐营地的境况不明,部落的主力骑兵陷入重围凶多吉少,还有奚族随后可能出动的再次攻击……虽然取得一场以少胜多的辉煌胜利,但部落仍然前景暗淡。
两名来不及逃跑,被乙室活骑兵生俘的奚将被带到李琅的面前,李琅向他们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攻击乙室活?”
库泰看似愚蠢的莽夫行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验证了李琅心中的“想象”,但想象毕竟不能代表事实,李琅需要从奚族方面作出进一步的判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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