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南下么,不如就隐蔽在主帐周围,像方才那般,伺机攻其一翼,逐步削弱奚人。”
有数名贵族不愿意远离主帐营地,刚才己方以数人的伤亡换来奚骑两百人伤亡的悬殊战损比,也让他们觉得这么做是可行的,豺狼捕食大型猎物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我之所以攻击奚骑的翼角,便是为了吸引奚骑南向攻击咱们,我们需要南下占据上风口。”李琅不能让贵族们随意干扰他的既定战策。
“如果继续向南的话,恐怕来不及驰援主帐营地,一旦营地失守,咱们便会失去所有补给,后果……”贵族们也有自己的担心。
“恰恰相反,我们南下正可以减轻主帐营地的压力,奚人只会用少数兵力围困营地,对营地构不成迅速攻破的威胁,大部奚骑将会南向追击咱们。”李琅争锋相对。
自李琅“掌权”以后,白发老者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次他却忍不住质疑道:
“你怎么能料定奚人大部一定会南向追击,明知逆风shè程不及咱们,他们也不管不顾吗?”
白发老者倒不是想要阻止李琅的南下行动,到目前为止,李琅说话行事都是有谱的,所以他其实并不是很怀疑李琅的决策。
可是,即使已经授权李琅指挥部落,也不能任由整个部落脱离主帐的掌控,把乙室活氏族的命运盲目地交在一个外人手上。
李琅的每一个决策必须先通过主帐的认可……事前李琅也曾给出承诺,他可以随时纠正李琅的军令。
可刚才李琅下令百名骑兵做出莫名其妙的行动,就未曾跟他与其他主帐议事成员说起,这也许只是由于时间紧迫,李琅来不及更他们细说,但却是一个踢开主帐的越权趋势。
白发老者觉得他必须通过质疑的方式对李琅进行“限权”,防止李琅继续越权。
……
别的贵族有异议,李琅可以即时驳斥,但白发老者也对他发出质疑,他就得慎重应对。
李琅心中清楚,没有白发老者的首肯,他绝不可能得到乙室活氏主帐的临时授权,白发老者是支持他的,质疑表明了老头子心中有不得已的顾虑,他必须要打消白发老者的顾虑。
别看乙室活氏残部现在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但这个氏族在李过折时期,曾统领过整个契丹,某些方面的嗅觉是非常敏感的,特别是权力方面……白发老者那一头标志着岁月和经历的白发可不是吃素的。
李琅决定化身朝阳,向老头和其他主帐贵族放出更进一步的“曙光”,以巩固他不容轻易质疑的权威:
“你们部落与奚王牙帐相比,实力差距究竟有多大,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
主帐贵族们闻言齐齐黯然,神sè沉郁,他们虽然口中不言,心中却是默认了双方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
《新唐书》有载:
贞元十一年,也即公元759年,幽州唐军对奚族“残其众六万”;大中元年,也即公元847年,“北部诸山奚叛,卢龙张仲武禽酋渠,烧帐落二十万,取其刺史以下面耳三百,牛羊七万,辎贮五百乘。”
这些史料都说明同一个问题:天宝前后百年间,奚族实力丰厚。
盛唐时期,奚族若将其各部青壮较大限度地征调,骑兵人数达到十万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相较于拥有十万骁骑的奚王牙帐,乙室活氏残部不到三千的青壮骑兵,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乙室活主帐贵族们不说话,实在是拿出来太丢人……更让他们郁闷的是,乙室活氏曾经拥有过比奚王牙帐更强大的实力,而如今呢,安在?
……
李琅静静地看着一众闷声默认的主帐贵族,抛出一个值得他们深思的问题:
“可奚王牙帐为何还有费劲地用计调出你们的主力骑兵予以围歼,不仅如此,连进攻你们空虚的营地也要杀鸡用牛刀,竟出动了四千骑兵,甚至还在进攻前苦心积虑地干掉你们的外围斥候,刻意隐蔽攻击行动……你们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问完后李琅紧接着就对白发老者道:“现在立即南下,途中你们可以慢慢想,你们不想留在这里等死吧?。”
白发老者听到李琅那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后,心中已经有些底了,闻言立即点头示可,在这里浪费时间实为不智,不过嘴里还是淡淡地说上一句早就想说的话:
“你以后下达军令前,可以先知会咱们嘛。”
李琅点头,心中总算明白贵族们为什么突然对他发难了,这事说不得就是老头子背地里指使的,不禁暗骂:
奚骑大军近在咫尺,你们都快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弄权,真是无语,难道不明白事急从权的道理吗。
要不是因为泥礼绝对不会帮我寻亲,在契丹牧区我只能依靠你们,那我早就溜之乎也,哪还会承担着莫大的不测风险来管你们部落的死活。
当然,乙室活贵族们出于自身的考虑,弄权无可厚非;同时,集体决议也才是更符合契丹“议事会”权力运作的固有方式。
可事情总得有个轻重缓急,现在军情如火,根本就不是向他发难的时候,否则就会延误战机……很多事情就是败在不合时机的弄权上。
心情不爽的李琅当下便将准备放shè出来的“曙光”收起,不再多言,率先策马迎风南驰,任由主帐贵族们绞尽脑汁地去瞎想他提出的问题。
众主帐贵族慌忙跟上,事实上,到了如今这个进退不得的地步,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已被李琅给“绑架”了,想中途退出已不容易,只能继续陪着李琅玩下去了。
就是李琅强硬地不向他们给出任何解释,他们也没有办法。
……
在部属眼中,库泰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比如,他一怒之下,便将看似有点无辜的斥候队正砍杀阵前。
再比如,他见到损失了两百骑兵,从西南翼角仓皇败退回来的部将,却不但没有怒不可遏地下令处死,反而好言宽慰了这名败将一番,还给了败将一个好差使:
他让败将率领所部余下的三百骑兵围困乙室活主帐营地,不能放跑一人,然不必进攻,静候主力大军在围歼乙室活留守骑兵之后返程会合便是。
但真正熟悉库泰的人不会认为他这是喜怒无常。
库泰来自奚王牙帐直属部落,也就是李自越未当奚王之前所属的部落,他的决策一直都与李自越保持着高度的一致,绝不会恣意妄为。
他杀斥候队正是因为斥候的疏忽坏了难以对部属明说的大事,他真的愤怒。
同样,他不杀败将是因为他觉得遭受败绩的最大责任其实在他那没经过实战检验的阵法,以及乙室活人采取了己方从未见识过的新战法,所以败将的指挥失误也情有可原,他真的并不愤怒。
而且,库泰在其中一翼骑兵受到意外打击后,马上就学了乖。
除开用于围困乙室活主帐营地的三百骑,库泰在率领其余3500骑南下追击乙室活骑兵时,两翼不再突出,而是与中间主力齐头并进,不再给对方以分割攻击的机会。
库泰这次打算等到中间主力骑兵与敌接战后,两翼骑兵再行突出包抄……抛开技术装备能力不说,单就军事应变能力,草原上的游牧军队往往比建立在耕战体系上的中原军队更强。
唯一让库泰感到不安的是,乙室活骑兵占据了风向的优势,shè程比他们更远。
但库泰同时也认为,在他的骑兵数量优势面前,对方的shè程优势不足为虑:
就算给出一千骑兵让乙室活人当靶子shè,其余2500骑兵还不能趁机把几百乙室活人给杀干净了?
库泰相信,无论任何战术,在强大的军力面前,也纯属只是徒劳,绝对力量压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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