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参跟李琅一样,非议和亲,却亲自把公主送上和亲之旅,痛苦和无奈交错煎熬着他的心。
皇帝每次去太庙献祭时,都会给用做祭品的牛羊喂上几口精美的饲料,披上鲜艳夺目的丝绦,然后才命人举刀宰杀。
岑参觉得披红带绿的静和公主就是一头被献祭的羔羊。
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沙塞容颜尽,边隅粉黛残。妾心何所断,他日望长安。
“很多事情不是我们目前所能改变的。”
李琅目视远方,视线仿佛穿透数千里路云和月,投射到草原深处某一处地方,眼中涂抹上一丝坚毅,“有些伤痛必须忍受……出发。”
鼓乐齐鸣,松漠营传令兵来回奔驰,向车队传达李琅准时开拔的命令。
车霖霖,马萧萧,启程了。
……
两百年前,突厥在其首领阿史那土门率领下打败了一直把他们当成“锻奴”的柔然,建立起势力遍及整个蒙古高原,幅员广阔的突厥汗国。
突厥由此日趋强盛,至隋末,突厥控弦百万,戎狄之盛,前所未有。中原群雄如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之徒,俱都依附突厥,北面称臣。
太宗皇帝初登帝位,颉利可汗更是率兵20万直逼长安城外渭水便桥之北,距长安城仅仅40里,大军列阵耀武。太宗皇帝被迫亲率臣下及将士隔着渭水对突厥许以金帛财物,与颉利可汗订下渭水之盟。
突厥汗国国力至此达到巅峰。
潮起潮落,大浪淘沙,成败转头空。
天宝年间,突厥这个曾经的草原霸主在大唐和周边新兴游牧势力的联合打击下,如今已日薄西山。
自毗伽可汗被帐下大臣梅录啜下毒谋杀后,后突厥更是内乱频繁。
骨咄叶护先后杀死毗伽可汗的两个儿子,自立为可汗。即为如今占据后突厥王庭的骨咄叶护可汗。
……
后突厥汗国王庭,汗帐外,旗帜展扬,旗面上绣着一个金色狼头。
狼头狰狞,白森森的利齿似乎要裂旗而出,择人而噬。
突厥人以苍狼为部落图腾,狼旗就是他们的军旗。
突厥人用凶狠的狼旗向外界宣示:他们是大漠苍狼,是掠食者,人畜财帛,都是他们掠夺的对象。突厥狼骑所过之处,老人幼童杀死,成年男人沦为奴隶,女人和财物占为己有。
两百年来,突厥就是带着狼心,披着狼皮一次次地对中原王朝进行了疯狂的杀戮和掠夺。在他们看来,出兵攻击中原不过是一场群体猎食。
帐外泥泞的草地上,几条长长的白绸子在细雨中被点,一队身形彪悍的突厥牙兵像玩后世的跳高运动一样,在这几条烧的白绸上来回跳跃。
他们也不怕红红的火焰会烧到胯下那根要命的玩意儿。
牙兵们跳过所有火焰翻腾的白绸子后,旁边几个头戴羽冠,脸涂油彩的萨满手持冒着烟的木油碗在牙兵们的头上转绕。
转了几个圈,萨满们便扔下木油碗,开始跳神作法,口中念念有词,祈祷已经接连下了二十几天的暴雨快点止歇。
突厥人认为烟火可以保人平安,让勇士们跳过火焰,头冒青烟,可以祛除邪恶和灾难,所以就搞了这么一个萨满仪式,祈告老天爷降福突厥,云收雨歇。
年逾四旬的骨咄叶护可汗带着叶护阿布思走出汗帐,抬头望了望天空。
天上乌云在急速翻涌凝聚,天色逐渐变暗,连微风也很快转冷,一阵阵地刮过来,竟颇有凉意。
似乎萨满们的作法起了反作用。
骨咄叶护可汗的心也随着微风变凉,他转而冷冷地看着蹦蹦跳跳的萨满们,心中十分烦闷:
两个月前,回纥首领骨力裴罗伙同拔悉密,以及金山以西的葛逻禄,三部起兵八万联合攻杀突厥,一路击败了数个突厥部落,而今兵锋距骨咄叶护可汗王庭不过数百里。
但突厥王庭目前兵力不足六千,与三部联军相抗,简直是以卵击石,根本无法与之一战。
而王庭从其他突厥部落调动的兵力又被连日暴雨所阻,不能及时赶来助战。
萨满们已然做法完毕,然而云层却变得愈加灰暗起来,天空中传来低沉的雷声,细雨反而逐渐加大。
俄顷,雷声更盛,乌云涌动,覆盖了整个天空。
终于,一声震天霹雳,雷嗔电怒,磅礴大雨,骤雨抽打着地面,沙飞水溅。
惊雷轰隆,天地间,宛若千军万马在驰聘行进。
密集的雨线,飞扬的水雾使得骨咄叶护可汗的心彻底沉到谷底:天要亡我。
面对从西北汹汹而来的八万敌军,看来王庭只能向东北面的契丹和奚族方向退却了。
契丹和奚出于对抗唐朝的需求,同后突厥有着松散的联盟。突厥虽然已经四分五裂,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三方结盟还是以突厥为首。
当然,迪辇组里也早已看到了后突厥的虚弱,所以他不顾很多契丹贵族的反对,极力主张与唐联姻。
那些主张与后突厥联姻的建议,在迪辇组里听来,简直是异常可笑。
“大汗,敌军迫近,不能再等了,王庭应该立即向东转移。”阿布思小心地提醒着骨咄叶护可汗。
阿布思这个人在历史上有点名声。史载,李林甫死后,跟李林甫争权的杨国忠还不肯放过李家,他唆使安禄山诬告李林甫勾结降唐的阿布思,行谋反之举,最终使得老来昏聩的唐玄宗追削李林甫官爵,籍没家产,李家子婿全部流配。
李林甫为相期间,出于不让汉臣危及相位的私心,一直昧着良心力劝皇帝重用蕃将。岂料他的子孙却因两员被重用的蕃将而遭殃,这也算是一个讥诮的报应。
“退却的路线如果被东边的安禄山获悉,他必会引兵来攻,如果我们被东西两面夹击,王庭必遭覆灭之灾。”骨咄叶护可汗闻言依旧有点犹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