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为了能乘机捞上一笔横财,用最快的速度把场面编成夸张的段子:
话说……如此这般,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刺客与安大帅在马上滴溜溜大战数十个会合,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刺客言语粗俗,好像骂安大帅为盗羊贼。行为更是残忍,大唐两位忠勇将士为保护所向披靡的安大帅,挺身殉国,天地为之含悲,风云为之变色……
欲知刺客为何方草寇,且听下回分解……诸位看官,有钱捧个钱场,来来,嘴皮子都磨干了……别走啊,听了半天,你老多少也给一块铜板吧。
但以朱雀门大街为界,分辖京城的长安县和万年县衙门中的捕快衙役,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就没百姓们那样的好心情。
安禄山是朝廷倚重的胡人重将,虢国夫人是圣眷正隆的皇亲国戚,用屁股想想也该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衙役军士不得不纷纷出动,画影图形,四城搜捕刺客。
不过,唐代没有照相机,也没有监视器,在衙门混饭吃的“国画圣手”们更不具备西洋画派那种写实的素描,仅凭当事人的口头陈述而画出的通缉图形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跟李琅形象差别极大。
只要李琅稍作化装,就是他本人站在通缉画像下,恐怕也没人会认出他来。
当然,更没有兵士敢于随便到“外国使馆区”鸿胪寺来搜查。
鸿胪寺里面住着的都是以国家为后台的人,真正的“上面有人”,安禄山和虢国夫人惹不起,但这些使者们同样惹不起。
无论哪个朝代,包括后世李琅所在的维稳河蟹时代,拳头才是硬道理,公道律法皆为神马浮云。
使者们身后站着的可是动辄造成尸山血海的铁甲刀兵,绝不是长安城里那些软弱无力的小屁民。
……
李琅是后世来人,这种道理他再明白不过,所以他没有丝毫的杞人忧天。
再说了,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孤家穷汉还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李琅回到鸿胪寺心安理得地泡了一个舒爽惬意的热水澡,然后倒床呼呼大睡起来,与巫山神女梦中相会去了。
在床榻上美美地一觉从午后睡到下黑,李琅入到长安城的第一个夜晚来临了,他刚披衣起床,突然门外响起了砰砰敲门声:
“李琅,阿隆勒将军有事唤你前去。”,听声音是与他相熟的谷哈齐。
谷哈齐是阿隆勒的随身汉话通译。
阿隆勒房外有四名牙兵矗立,戒备森严。
李琅走进房内时,娇颜渐逝的永乐公主正在为阿隆勒贴身更衣,阿隆勒似乎要外出。房中混杂着刺鼻酒气和女人熏香。
岁月是把无情的刀,残忍地削去了女人曾经的花颜。梧叶飘黄,风月化为星霜,红粉娇女已是昨日黄花。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和亲公主们的深切悲哀天下谁人知。
塞外黄沙催人老,李琅仅仅在漠北草原呆了三年,脸上已是黑红粗糙,风霜纵横,时常轮动长枪的双手更是满目坚硬老茧。
假如将来能够争取到那么一个机会,让他遍布老茧的双手抚过杨玉环玉体上那洁白晶莹、粉嫩滑腻的精致肌肤,不知美人儿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
“小人见过左杀将军。”
阿隆勒是阻午可汗牙帐的左杀大将,麾下逾两万精兵。他兄长泥礼为右杀大将,兄弟二人手握契丹八部近半兵力,是契丹牙帐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琅是李居柏的随身通译,阿隆勒以前并没有找过他。
永乐公主替阿隆勒整理好装束后,匆匆步入内室。看着永乐公主律动而非轻盈的步履,李琅一直有些不解:
阿隆勒为何要带着永乐公主来唐,他这种重兵在握的权势人物,真要想找个女人随身伺候,那些青春娇媚的小姑娘可以随意挑选,何需一个年过四旬的熟妇,莫非他有恋母情结,更喜欢风雅韵致。
“这个人可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阿隆勒指着桌上的一张衙门通缉布告,上面有形似李琅的画像,还有关于李琅今日装束行为的详尽描写,估计是谷哈齐外出时带回来的。
“不错。莫非将军惧怕安禄山小儿?”
北方草原的那些蛮族,总是忽降忽叛,王忠嗣桑乾河一战的威力早已为尘封历史。
契丹也业已叛投突厥王庭,这几年更是与安禄山在连年交战,双方本就水火不容,李琅倒不担心阿隆勒会把他交给安禄山。
“吾契丹唯忌王忠嗣一人耳,肥猪安禄山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怕他何来。”
阿隆勒纵声狂笑。他轮廓粗野,颇为威武。虽然面目并不俊朗,但整体倒给人一种狂野和别树一帜的特质。
“本将找你来,只是想让你答应本将一事,如你应允下来,本将担保唐廷不敢追究此事。”阿隆勒开门见山地说出心中目的。
至于李琅怎么跟安禄山结怨,他并无兴趣。
“小人惶恐,将军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本将知你受皇帝迫害,流亡吾契丹,但你要想继续在契丹有块立足之地,最好答应吾之要求。”阿隆勒话中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李琅心中稍有不明:既然阿隆勒有意威胁他在契丹的生存,自然就可以借此胁迫他去做任何事,现在又何必再来画蛇添足地卖他一个不必要的人情呢。
“小人深知自身处境,感激契丹收留,将军交办之事,本是小人份所应为,小人无有不允,将军所托何事,尽管直言相告。”
寄人篱下,李琅暂时并没有与阿隆勒讨价还价的资本。
“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时候一到,本将自会告知于你。本将看你也算是一条堂堂汉子,当不至令吾失望。”
“大丈夫一诺千金。”
“夜里风大,出门加身衣服吧。”
永乐公主此刻从内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大氅,为阿隆勒披上,待阿隆勒侧身整衣时,她素手一伸,迅速地递给李琅一个小纸团。
她忧郁的眼睛中闪过浓烈的求助神色,李琅不由心中一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