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袁绍因伤只能躺在床上,入目所及所有他能搬动的东西应该都会被他全部摔得粉碎。
嫁给袁绍快三十年了,刘氏还是第一次见袁绍发这么大的火,这让她很是惶恐不安,因为那刺客就是跟在她身后混进军营的。
整整一宿刘氏都没有合眼,她只是跪坐在前帐,双手不安地在搅动着,脸色一如袁绍一般的苍白,她不敢去见袁绍,怕被他迁怒,可是她更加不敢离开,因为她更怕错失在袁绍面前分辨的机会。如果她不把事情撇清楚,袁绍怪罪下来,刘氏知道那时候他是不会顾念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的。
正自惶惶然间,大帐帘门掀开,沮授快步而入,身后跟着袁绍府里的大管事,见刘氏就坐在帐前,两人遥遥向刘氏微一拱手算是行了礼,然后也不等刘氏还礼说上些什么,两人已是快步走入了后帐之中。看着两人对自己*理不理,虽是刘氏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是因为事情紧急,可是她仍旧止不住地浑身战栗,仿佛是得了寒病一般。
在后帐里,袁绍瞪着赤红的双目看着进来的两人,连两人对他行礼都是视而不见,直接就是嘶哑着开口询问:“查出了什么?”
“回主公,事情已是大致查清楚了。”沮授侧身一让,示意身后的大管事上前把查到的情况说给袁绍知道。
大管事上前,一五一十的把查到的事情说给了袁绍知道:“之前老爷府邸扩建,府里人手有些欠缺,夫人便命人去各处庄子挑一些人来充入府里帮忙。那刺客想必就是那时候混进府里头的。
“当时负责挑人的是二管事袁和。早几日里袁和已是向夫人告了假,说是乡下里儿媳妇生了个孙儿,昨日一早安排了人手随夫人入军营里探望老爷之后,他便带上包裹离了城。老奴已经搜过袁和的房间了,袁和没有带太多东西离开,只是一些衣物和银钱,而且银钱还带的不多,他房里还留着好些银饼子。”
“那现在人呢?”袁绍问话时是咬牙切齿。
“没找到。”大管事话一说完便是脑袋一缩,整个人看着仿佛突然间就小了一号一般。
袁绍倒是没有去骂大管事,只是他睁着那一双不满血丝的眼睛瞪视着大管事,分明就是想要把这个废物给吞下去的意思。
“主公,夫人就在外头,是不是让夫人进来说说话?”等着袁绍似乎消气了一些,沮授方才上前一步,低声试探着问道。
“让她进来。”
心思转了几番,袁绍最后还是一咬牙,决定给刘氏一个说话的机会。
听得袁绍召唤,刘氏心中是忐忑更甚,蹒跚着迈步入了后帐,一见袁绍看着自己,刘氏双脚就是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袁绍面前。
刘氏这一跪,反倒是出乎了袁绍预料,和这个女人成亲这么多年,除了一开始那会儿,就没见这女人在自己面前这么低三下四过,一时间,袁绍怔怔地看着脸色发白的刘氏不知该说什么。
“夫人。”
眼见帐内气氛沉静得诡异,沮授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破了这份沉静。
听到了沮授的招呼,刘氏总算是略略回过了神来,抬头看看沮授,又看看躺在床上的袁绍,忽然只觉心头一苦,哇的一声就是哭了出来。
“夫君啊……真的不关我事啊……那刺客……都是、都是袁霏……那贱人……是那贱人怂恿我的……夫君啊……”
众人只觉刘氏说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唯一听懂的就只有袁霏这个名字。
袁霏出身袁家旁支,这女人和刘氏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一个泼妇,因为袁霏的身份两人自也认识,并且臭味相投很是亲近,她的丈夫凭着她这个妻子的关系在袁绍手下当了差,只是职位不高,不过是一个牙将罢了。
一听此事还涉及袁家的人在其中,沮授当即脸色一沉,立即就向袁绍请求马上派人去“请”那袁霏过来问话。只是,等到士兵回来报告,沮授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袁霏失踪了,连同她今日未曾轮值的丈夫一起,整个府邸上只余下管家和几个仆役,袁霏夫妻和他们的女儿一起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居然连袁家内部也有所渗透?
相比于前线的胶着,还有刺客的潜入,袁霏夫妻的失踪更让沮授重视,因为这是一个信号,它在告诉袁绍,他的后方不稳了。
袁家是一个大家族,一个家族大了,人自然不会少,而人一多自然那各自的想法也就多了起来,有支持袁绍起兵的,有希望袁术和袁绍一整长短的,当然也有亲近朝廷的……不过,不管袁家当中有多少不同的想法,但是沮授希望,也是必须做到,在袁绍身边的只能有一种想法,支持袁绍起兵的。
若是让下面的人知道,袁家自己内部都有反对袁绍起兵的,人心士气可是会马上浮动不安的。
俯身在袁绍耳边,沮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主公,此事牵连太广,请主公马上派人秘密彻查。”
“显甫(袁尚),他是袁家人,让他去查。”
袁绍也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这事的紧急,只是要想不动声色地把家族里的不和谐声音去掉,非袁家人不可动手。只是如今袁绍受伤必须静养以求尽快康复主持大局,除了儿子,能信任的袁家人一时也没人选,只是三个儿子里有两个不在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小儿子袁尚,这重任便也只能着落在他身上了。
“她……”沮授躬身领命正要退下,不料袁绍却是伸手一指刘氏,“把她带回府上,严加看管,不许旁人接近。”
此事沮授可不敢答话,一旁的大管事见状也只能上前一步,应下来袁绍的吩咐。
…………
“师傅,那些士兵走了?”
拉着聂雪的手,叶成从小树林中走出,扫视了四周一眼,便见那些搜捕他的袁军士兵已是全都没了踪影,知道是自己师傅的名头镇住了那带队的校尉,毕竟颜良、丑可是如今袁绍手下大将,童苍作为他们的师傅,这一点面子还是有的。
赔笑着,叶成从屋子里拿出坐垫,恭恭敬敬地请童苍落座。
“你小子,出去这么久,连个信都不知道捎回来,子规(颜良)、显武(丑)也是,一出去就忘了我这个老头子。就只有观平(高览)这孩子有心,逢年过节的还知道遣人送些瓜果酒水过来。”
一边发着牢骚,童苍一边不时踢叶成两脚,然后一屁股就是坐到了垫子上,叶成在一旁是跑前跑后的又是斟酒,又是递上果脯,伺候得周到着呢。
“师傅,那几个小子怎么样了?”
等童苍喝了两碗酒,一口舒服的酒嗝喷出,叶成才是开口问起了前两年送到童苍这里学艺的那十几个半大孩子的情况。
“不怎么样。”一听叶成问起那些孩子,童苍就是摇头,“资质比观平都还要差上许多,就是那胡班和孙翊好一些。”
“哦。”听到童苍如此批评那帮小子,叶成倒是没觉得有多少意外,要他们真在武学上可堪造就,叶成就直接把他们留在幽州了,反正童渊和王越也在那里不是?
“你小子,”瞄了若有所思的叶成一眼,童苍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童渊明明就留在幽州,可你还把他们送来,怎么,嫌我打不过童渊,所以把看不上眼的都送来了?还是说,你小子……另有目的?”
“师傅您老人家说笑了,我会有什么目的?”叶成连忙赔笑。
“哼。”冷哼一声,童苍自斟自饮一碗酒,“听说你跟子规在打仗?能赢不?”
“如果和二师兄打,我稳赢;可跟大师兄打,不好说,不过这次,大师兄是输定了。”
“怎么说?”又斟满了一碗酒,童苍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因为这次大师兄的对手可不止我一个,甚至根本就不是我。”
叶成话音刚落,童苍也是刚好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站起身子,他带着些落寞地说道:“打得赢,打不赢我不管,只是你们几个翅膀都长硬了,可以的话就别把我这老头给卷进去了。”
一听童苍说话,叶成当即就是一声苦笑,看来师傅是真的察觉出什么了。
“师傅所命,弟子谨听教诲。弟子过两日便会离开,到时便把那帮孩子一起带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