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刘宏已是奄奄一息,双眼虽然睁开着,了无生气的眼睛望着头顶的房檐,其中却没有丝毫的聚焦,一张褪尽血色的脸比之平时更显苍白,发青的嘴唇有点干裂,竟是那保命的参汤下去也无法滋润那日渐枯萎的身体。492369
“陛下。”
挥退了伺候在刘宏身旁的两个宫女,赵忠俯身到了刘宏的身旁,低声呼唤了一句。
听到赵忠的呼唤,刘宏还是毫无反应,别说身体,就是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直如一个死人。
“陛下,之前叶中郎所报何进谋反之事,已经查实无误,请问陛下要如何处置。”
当初叶成只是向刘宏报告说何进要带兵诛杀十常侍,却不想赵忠如今直接就把这事说成是谋反了。
“何进掌权,早有不臣之心,然其内无决断,外不识机,此时京中各方势力交汇,何进未曾独大,若要谋反,必是有人从中作梗。”
奇迹般的,当听到赵忠说何进要谋反的时候,刘宏竟是说话了,虽然声音嘶哑,却是咬字清晰,给人以一种沧桑而悠远的感觉。而更让赵忠吃惊的是,刘宏这个昏庸了大半辈子的皇帝,居然在临终之时恢复了英明神武,甚至那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一种帝皇高高在上的威严,让他心中不自觉地一阵颤抖。
“找个借口,召何进入宫,然后把他圈禁起来,剩下那个居心叵测的小人,让叶成把他揪出来,连他身后的势力一起连根拔起。”
赵忠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刘宏语气中充满了杀伐果断和不容置疑,让赵忠头一次在心里对自己的主子感到了由衷的敬畏。
“是,陛下。”
一开口说话,赵忠就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地虚弱,而等他怀着急欲逃离的心情,却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刘宏的寝宫之时,他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浸湿了。
“你怎么了?”
张让在宫门前等待赵忠许久了,可是当赵忠出来之后,张让却被他那略显狼狈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软绵绵地摆了摆手,赵忠把张让就这么晾到了一旁,只管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过来许久,赵忠才算是喘顺了气,心中的压抑也已消去大半,他这才挺起腰来,一脸纠结和惊恐地对着张让说道:“我们都可能看错陛下了。他如今连命都快没了,各种恩怨情仇他要忘的都忘得差不多了,这时候他才显出来他这个皇帝没有白做。”
张让一愣,不知赵忠在那里说些什么胡话,只是上上下下地不断打量着赵忠,脸上一副“你没疯吧”的表情。
看着张让那好像在看疯子一般的眼神,赵忠只觉一阵气苦,可偏生他却无法把刚刚和刘宏之间的情况给说清楚,只能没好气地甩了甩手,示意张让别再这里磨磨唧唧了,赶快说正是要紧。
张让会意,随着赵忠的脚步慢慢向前走去,等走出一段路后,他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小声地对赵忠说道:“皇后那边意思是让我们先下手为强。”
赵忠:“她可有明说要如何对待何进?”
张让摇头,道:“没有。”
赵忠追问:“你没有问明白?”
张让:“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就叫我退下了,还叫我好自为之。”
赵忠一愣,随即一脸古怪地看着张让,那打量的眼神让张让是浑身的不自在:“你看什么?”
“你当真没听出来皇后话里的意思?”又上下打量了张让一番,赵忠这才带着牙痛一般的表情向张让问道。
没好气地白了赵忠一眼,张让哪里还不知道赵忠这是在找机会调侃自己,当即就是冷哼一声,道:“叫我们好自为之,不就是说我们干了什么她都不会过问吗?那也就是说……”
“对付何进,死活不论。”张让话都没有说完,赵忠便抢着接下了话头。
“嘿,好狠的女人,连自己大哥都下得去手。”张让一声嗤笑。
“哼。这么多年才狠这么一次,又有什么用?要是她能再狠毒一些,如今这天下怕早就是她姓何的当家了。”刚刚不屑地嘲笑了何香,可是转头赵忠一脸又恨又怕的表情在那里一个人低声自语:“这两夫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发狠,这抽的都是什么风!”
四月初四,雒阳,灵帝寝宫。
“大将军,别来无恙?”
被五花大绑着,何进无奈地跪倒在了刘宏的床前,耳中听着刘宏那看似亲昵的探问,只觉得一阵阵的刺耳。
“臣……不好。”
“大将军公事繁忙,累坏了身子,自然不好。不过大将军不用担心,只要那公事一去,大将军自能颐养天年。”
这一下何进傻眼了,原本他敢大着胆子跟刘宏说自己不好,就是因为他想着可以欺刘宏软弱,用森然的语气吓唬他一下,说不定刘宏就会顾及着他手中大军,会放他离去。可不料,正如之前赵忠所说,刘宏如今连命都快没了,他那还来那么多顾虑?
威胁?可笑,一个将死之人难道还会怕区区的威胁?
而何进就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些,他还以为灵帝还是那个软弱的皇帝,忌惮于各方势力,什么事情都不敢做,也不想做,只会整天沉醉在那些太监为他构建的梦境中,一直堕落直至腐朽的那个皇帝。
所以何进才会出言强硬,以为能吓住灵帝,可结果却是他悲剧了。
“陛……陛下,所言何意?”说这话时,何进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就像是那初次上殿之时,跪倒在刘宏面前一般,一股颤栗从心底升起。
终于,躺在床上多日都没有动过身子的刘宏,第一次动了,他转过了脖子,用一双死人一般的眼睛盯着何进在看。那麻木的眼神,空洞的扫视,直把何进打回原形,又变成了那个连根葱都不算的屠户之子。
“大舅子,”灵帝这么一声称呼,何进身子就是一颤,“你在朝堂上打拼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是时候要让你享享清福了。来人啊,阿父。”
闻听召唤,张让上前两步,对着刘宏深深一礼。
“大将军忧国忧民,为国尽忠,积劳成疾,身体多有不适,今辞去大将军一职,告病返乡。”
不能说灵帝的意思很明白了,更准确地来说,刘宏已经把话都挑明了说了,罢去何进大将军职务,连个封赏都不会给,直接就要把何进驱逐离京。
“陛……陛下。”
刘宏的强硬,让何进只是抖若筛糠,想要说些求饶哭诉,又或是强硬威胁的话语,可是话到嘴边,却总是觉得从刘宏身上传来了什么让人透不过气来的东西,逼得自己把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去。
刘宏的强硬,也吓到了一旁的张让,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伺候着的主人,会突然变得如此的……霸气?对,霸气,帝王的威仪,高高在上,威严而不可侵犯。突然间,他想起了前段时间,赵忠那看似胡言乱语的喃喃自语,到得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赵忠当初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的刘宏,绝情得让人心寒。
“阿父?”
一声呼唤,惊醒了失神中的张让,他忙不迭地就是对着刘宏一阵告罪,然后才叫过两个卫士,把何进押出了寝宫。
“阿父。”
“陛下。”
看着何进被押了下去,张让抬脚刚要离开,刘宏却是再次出生唤住了他。
“你们是用皇后的名义把何进召进宫里头的吧?”
“是,陛下。”再次地,刘宏表现出来的精明,使得张让是吃了一惊。
“皇后知道吗?”
“知道。”张让不知刘宏这么问是想干什么,但是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大限将至的刘宏给人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她知道啊。”听见张让的回答,刘宏闭上了眼睛。
良久之后,刘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疲惫至极地开口说道:“黄门侍郎,传朕旨意,立刘协为太子,朕归天以后继承大宝。着令叶成为太傅,顾命大臣,辅助太子监国。”
“什么?!皇后召何进入宫?”
十常侍还在封锁皇宫,何皇后却在这时候召唤何进入宫?不对劲,事情不对劲。
听得宫中眼线传回的消息,袁绍一个劲地在那里摇头,心中一股不安的阴霾渐渐笼罩而来。
“本初,何进这一次进宫,怕是凶多吉少了。”一旁的许攸浅酌了一口杯中酒,脸上一副疏狂的模样。
“子远这是何意?”
对于袁绍的追问,许攸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笑道:“本初即管看着即可。”
袁绍一向佩服许攸这位自己好友的智谋,此刻又见他是如此地成竹在胸,不禁心中便多信了几分。站起身来,来回踱步间,袁绍已是在盘算着要事情发生后要如何从中谋利了。
“子远,若何进身死,于我等大计可有坏处?”
“有何坏处?当日袁公路提出要召董卓进京,我便和你说过,董卓狼子野心一定不会甘于人下,总有一天他会和何进翻脸,可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到时候我们只需静待何进和董卓斗得两败俱伤,再从中坐收渔利即可。而如今何进若死,其手下各部人马必定离散,到时候只要鼓动司徒大人(袁逢)和太傅(袁隗)收拢这些人马,然后拥立新帝,手中有了兵马,又有拥立之功,你袁家便能权倾朝野,到时候若然董卓到来,他要是不识相,不肯退去,你大可安他一个叛逆之名,让天下人共同攻伐。到时候我看那董卓是敢还是不敢继续留在雒阳。”
听完了许攸的一番分析,袁绍细细一想,事情还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何进早死晚死,于他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反正这朝堂的权柄他袁家都是拿定了,那何进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
既然如此,那何进还是早死一些的好,免得到时候他袁绍还要多花精神挑动何进和董卓的死磕。想到这里,袁绍不禁一点头,算是认同了许攸所言,就要开口再和他讨论一番细节,这时候,袁绍的管家却是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书房里。
“少爷,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大将军何进已被十常侍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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