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到的又能有几分真?
肖白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斜眼打量桌子对面批阅件的老头,视线在对方满是沟壑的脸上扫过,他扯起一边的唇角:“监狱长,您是个忙人。”
“雷五这个人死不死我管不着。”林天宏放下手中的钢笔,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直截了当的说:“但是他绝不能死在我管辖的这段时间。”
肖白摆正坐姿,眉头皱起。
杯盖在茶杯沿口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林天宏发出一个包含疲惫的叹息:
“再过一年我就退休了。”
“能安享晚年是好事。”肖白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指甲刀修着指甲,懒洋洋的腔调:“恭喜监狱长。”
“区如果出了乱子,肖白,你没什么好果子吃。”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林天宏声音里含着怒气和威胁:“上面的人拿雷五当枪子使,要针对的人很有可能就在102,你必须阻止雷五。”
指甲刀掉在地上,肖白蓦地抬起头来,露出惶恐的表情:“监狱长,没搞错,我可是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去年刚过18岁生日,你让我跟一个杀人犯斗?”
林天宏嘴角抽搐,谁说姜就一定是老的辣?眼前就摆着一个例外。
房间里的气氛变的有点压抑,许久后林天宏在桌子上的一堆件中找出一份甩到肖白身上。
肖白随手翻开第一页,双眼微睁,很快的掩饰心里的震惊。
雷五的资料竟然会有这么多|内|幕|,来头大的让他意外,原以为是幕后主使是徐天,没想到还牵扯了国安局的高层。
林天宏看着少年平静的表情,眼中闪过赞赏,还有几丝警惕。
“以后你的人不用负责挖矿。”
没有拐弯抹角,林天宏直接说出自己的条件:“我想办法让武大苗,钱多多,舒书,秋刚,李能,张小虎,他们几个的刑期提前半年释放。”
“我在拿命拼,监狱长。”肖白低垂的眼里一闪而过冷芒,嘴角却是含着笑。
林天宏眼神一冷:“一年!”
“谢了。”语气轻松,可肖白心里则是另一番景象。雷五死在澡堂,锋利的玻璃碎片直接刺进喉咙,但他记不清是哪一天发生的事了,模糊的片段根本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只记得那天澡堂所有人都在尖叫大喊,那是一场绝对的屠宰场,黑暗中的刽子手强大到让他窒息,那天的事之后,监狱就再也太平不起来了,杀人于无形一点都不夸张,因为监狱的那些狱警形同摆设,连那人的影子都没抓着。
肖白闭了闭眼,为了他们几个能早点出狱,他必须保住雷五的命,最少要保一年。
林天宏见这件事在按照轨迹发展,松了口气,语气变的轻松:“李辉那里我会给他施压,短期不会再去关照你。”
“东西。”肖白把手放在桌面上,手心朝上摊平。
林天宏从抽屉里拿出一物扔到肖白手里。
肖白弄掉外层的报纸,细尖的铁管,跟前世一模一样,近身搏斗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作用的。
“这玩意锋利着呢,划破喉咙只要一下就够。”林天宏警告的说:“我有办法给你减轻一年的刑期,同样也能让你永远待在这里。”
把铁管收好,肖白抬头笑道:“我只负责在他有异动的时候及时通知你们。”
林天宏刚要说什么就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对肖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拿起电话
“喂。”面部表情突然变成恭维和小心翼翼,林天宏站起身低声说:“是,是,好,我知道了,再见。”
确认电话筒里响起嘟嘟声之后,林天宏就抬手扫去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扯掉严实的警服上前三颗扣子,青着脸骂道:“妈的!”
肖白用手摸摸眉毛,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林天宏脖子上那块祖母绿,余光在简陋的办公室扫了一圈。
“你出去。”林天宏瘫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看好雷五!”
沾了肖白的光,102的人下午都没有下井,车子把整个区的犯人都带到监狱外围,停在荒废的山下,大家拿着拿着铁锹,镰刀等一些工具下了车。
一年的四个季节当中,犯人们最不喜欢的就是夏季和秋季。
夏季太热,出来干活就等于在火炉里面焚烧,至于秋季...
镰刀锋利的刀刃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挥动着,铁锹挖着山上的土包,土渣子乱飞,随着大风进入口鼻,大家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旁边的十几个武警戒备的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没多大会,一个个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肌肉,钱多多一脱衣服,不少咽口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赤|裸|裸|的视线在他白皙的身板上游走,不能摸,看看总可以。
“老子不是女人,别他妈都一副饥荒的样子!”钱多多忿忿的咬牙,刚才没经过大脑作出的举动让他现在恨不得刨个洞钻进去。
武大苗嘴里发出啧啧声,其他人看钱多多的眼神也都带着不可思议。
“多多,你这个动作暴露了一个秘密。”李能学着钱多多,双手交叠挡在胸前,猥琐的笑道:“其实你是女人。”
钱多多直接一只手钳住李能的胳膊,另一只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干净利落的一个过肩摔。
李能疼的嗷嗷叫,本就矮小的身板缩在一起,可怜巴巴的,像只小猫,更倒霉的是后背上还被树枝划了几道口子。
“老大,多多欺负我。”
“行了,能子,你再不起来,伤口进泥发炎了...”
肖白的话还没说话,李能就两腿绷着向后一弯,直接从地上弹跳起来,苦着脸把后背对着钱多多。
钱多多直接拿系在腰上的外套把李能背上的泥土擦掉,然后众人就见他咕噜咕噜嘴巴,一道洪水就喷在了李能的后背上。
“你中午是不是吃辣椒了?”李能额头冷汗直流,后背火辣辣的疼。
钱多多一副我听不见的样子,拿脏兮兮的手指把唾液在李能的那几道伤口上涂抹着。
肖白转过背去,秋刚摸摸鼻梁,也跟着转过去,张小虎傻愣的眨眨眼。
武大苗把手中的铁锹|插|入土里,踩着脚下的枯草,走过去摸摸叔书的脑门:“叔叔,你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善意的谎言?”
“侄子,你记错了。”听着那个称呼,叔书嘴角一弯,用下巴朝脸色难看的李能戳了戳:“当年撒谎说多多口水能治伤口的人这会正受罪着呢。”
武大苗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过了一会才啐了一口:“一对神经病!”
肖白正打算弯腰去捡地上的枯树枝,却见一人先一步蹲下来快速的捡干净树枝,仰着脖子冲肖白笑笑:“白老大,这个我来就可以。”
“辛苦了。”肖白笑着龇牙。
对方显然被肖白的回应给吓着了,抱了树枝就往火堆那边跑。
肖白滑稽的耸耸肩,难道他还是比较适合整天冷着脸,用暴力解决问题?
余光在远处的一个身影上停了几秒,肖白眯了眯眼。
树枝枯草都被成堆的放在一起,大火熊熊烧,一股呛人的浓烟蔓延开来,大家都被熏的捂着嘴咳嗽。
相比较已经习惯的老犯人来说,新来的犯人们怨声四起,更有不少人手上都拉了口子,吃痛的龇牙咧嘴,不知是谁骂了一句:“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人该干的活,我们又不是死刑犯,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这句话顿时就起了连环效应,一个个攥着镰刀铁锹去找武警争执。
老犯人们讥讽的发出笑声,等着看这场实力悬殊的争斗。
武警们靠拢在一起,口里含着哨子,手紧紧握在腰间的电棍上,眼神轻蔑的盯着走过来的犯人。
气氛变得压迫,暴风雨即来的预兆,静的只能听到铁锹翻着泥土和粗糙的囚服摩擦的声响,以及粗鲁的咽唾沫声音。
当口舌之争演变为厮杀也就那么一瞬。
狱警的哨子急促的在那些围观的老犯人耳边响起,警棍抽打在上的砰砰声格外刺耳,然而谁也没有露出一丝同情。
肖白向后退了几步,一直远离密集人群的雷五几乎是同时的跟肖白做了一样的动作,秋刚他们也跟着后退,冷漠的看着无聊的打杀。
那些无知冲动的新犯人需要经过这场血的洗礼才能彻底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个武警后脑勺被铁锹击中,瞪着一双嗜血的眼睛,带血的唇发出一串串咒骂声,拔出手枪对天开了一枪,所有的嘶喊声戛然而止,那些犯人脸上的狠劲和痛苦定了格,血腥味充斥在所有人鼻息之中。
接着一个个扔了手里的东西蹲下身子抱着头,武警们轮番着踢打,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关五天禁闭!”
原本冷漠的老犯人脸色均都白了白,吸气声响起,关禁闭室对他们来说就是死神的镰刀挥下,令人更加难以承受的痛楚刑罚,那里面没有光线,没有活物,什么都没有,对人的精神消磨太可怕,那种绝望一寸寸消弱人的意志,每次从里面出来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奔溃的边缘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
甚至有意念脆弱的人从里面出来后直接疯了。
闹事的那些新犯人被提前押回监狱,只留下一些老犯人继续干着活。
福伯从头到尾都被肖白照顾着,不用干活,只需要坐在地上,周围还有几个老犯人给他挡太阳。
刚才那场短暂的暴动他看在眼里就跟小孩子扮家家一样,眼中无一丝波动,这一幕被肖白不着痕迹的捕捉到了,心里暗自给老家伙又加了一道防备。
“休息三分钟。”
大家欢呼一声,放下手里的活,拿缸子从水箱里接了水蹲在一起粗鲁的喝着,偶尔有一两个黄段子蹦出来提提神。
肖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先把缸子递给福伯,然后才弄了自己的那份。
“没几年你就可以出去了。”福伯喝完缸子里的水,拍拍肖白的肩膀。
肖白喝了几口就放下手中的缸子,拿了福伯的缸子又倒了一些水递给福伯。
“福伯,你还有几年?”
“几年?什么时候能把牢底坐穿再说。”福伯笑笑,用手直直雷五,幽默的说:“看着他擦镰刀,我脖子上都在起凉意。”
肖白忍俊不禁。
三分钟的时间太短,尤其是对于刚喘口气的犯人们来说。
福伯这次没有再休息,跟在肖白后面拿镰刀割着枯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背后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肖白扭头就看到一个男人警惕的留意着周围的武警,迎上肖白的目光,他直接跪在肖白面前
“白老大,求您帮帮我,求求您,求求您。”
肖白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今天是我爸的头七。”男人抱着肖白的裤腿恳求:“我得回去一趟,等家里的事弄好了我一定回来,求您,求您...”
还在为之前的那场打斗恼火的武警们没有注意到所有的犯人们站姿的改变,就连四周的紧张气场都没有察觉到,所以更不知道有几个犯人围在一起迅速的挥动着铁锹,以及草丛里出现的一个新坑。
太阳落山的时候,大家才拖着疲惫的脚步下山。
肖白几人脚步放慢,走在队伍最后。
“太冒险。”福伯压低声音说着,无声的笑笑:“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毛躁。”
肖白扣着外套的手一停,调笑着说:“那是他求我的,福伯,你也看到了。”
福伯动动嘴唇,最后还是笑出声,的确,怪就怪对方脑子有毛病。
“那人叫王龙,32,因贩卖白粉入狱,父母双亡。”叔书动用他宏大的记忆储存库,幽幽的说了一句话。
“吃饱了撑的。”武大苗草了一句:“老大,能逃出去吗?”
“那边有条河。”肖白意味深长的笑笑。
一直低着头走路的秋刚掏了掏耳朵里沾了的土渣子,开口道:“时速600..”
“除非能飞。”武大苗忍不住打断,嘴里一大堆鄙夷的话在秋刚温和的笑容里没了踪影,他尴尬的摊手:“接着说。”
“考虑河流的阻力,在不吃不喝的前提|下|体|能|的极限,还要保证河对面的那片森林里的毒蛇猛兽正在休假,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那条路是不是真的能出去。”秋刚屈指在武大苗的眉心弹了一下:“懂?”
武大苗难得的沉思着,耗费他那个快要灭迹的脑细胞。
“刚子,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琢磨怎么出去?”张小虎愣是用他两条粗实的双腿走出宫廷女人那种步步为营的味道,他凑近秋刚耳边叽里呱啦:“我们关几年就能出去,逃狱这种事没必要。”
李能哈哈大笑:“小虎,你怎么把多多这点本事学去了啊。”
胆小怕死一直是钱多多的代言词。
张小虎幽怨的瞪了一眼李能,钱多多拧住李能腰上的一块肉使劲扭动。
一连串的求饶声从李能嘴里冒了出来。
“那条路其实是个死胡同。”秋刚笑一笑,轻声说:“有一条路可以....”
“妈的,别大白天的说这事,等蹲茅坑的时候再说。”武大苗搓搓脸上的泥,克制想要咆哮的,粗声道:“这样就能一边听一边拉出去,你们也知道,我最怕藏什么秘密了,跟长期便秘一样。”
似乎不得劲,武大苗抬起衣袖正打算擦脸,才发现两边衣袖没一处干净的,他索性拽了秋刚的衣袖胡乱的擦着,秋刚往回拉拉衣袖见拉不动,便抽着嘴角任由武大苗把他的衣袖迅速的染成灰黑色。
“老大,既然你知道没有可能逃出去,为什么还要帮他?”钱多多不解的挠了挠头皮:“被抓回来肯定就成一块血馒头了。”字面上看着有几分心有余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肖白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毛:“只是无聊而已。”
几人脚下一个趔趄,老大还是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乃们一个秘密,其实........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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