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的话……就是这种意思吗?
她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身体拖向那座小屋的侧面,地面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但是如果被拖走的是她自己,那么此刻站在这里的又是谁?
她不知道。她轻轻地抚摸着颈上挂着的玉佛坠,那是她的nǎinǎi给她的东西,据说请高僧开过光,可以固魂安神。当然了,对她来说,那也只是一个寄存着亲情的挂饰而已。
……至少曾经是这样的。
她向着小屋走去。那间屋子并没有亮起灯光,但是她看得到,黑暗之中,那个名叫萧陶然的胖子拿着手机,正在惊慌失措地到处照着。他在慌张什么呢?她的心中不解地想着。她知道那堂屋的地上躺着一个死人,但是那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呢?
当然了,比起思考这个,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坦白,向那些被她欺骗了的人坦白。
这一次的旅行,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骗局。而她也只是骗子的帮凶而已,她的目的无非只是为了他们的钱。但是现在,不过是钱财也好,信誉也好,对此时此地的她来说都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既然如此,与其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地——如果有的话,还不如坦白相告。
她迈着轻巧的步伐,走进了那间屋子。
东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后来的事情,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对于那时的她来说,记忆仿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只记得,自己确实向那个胖胖的青年叙说了所有的事情经过,尔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之中,那个名叫夜永咲的男人如风一般从门外冲了进来,朝他喊了一声“跟我上楼收拾东西”!她就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会如何呢?他们会离开?从这个不详的地方逃走……而自己,也许会永久地留在这里,和门口的那三棵苹果树相伴;亦有可能,是伴随着清晨的朝阳而魂飞魄散。
会怎样呢?
她想起了绫辻行人某部小说的结尾:
“无声无息的、连时间都不存在的沉睡;只有徘徊的梦幻,无止无尽的沉睡;过去、未来、现在都被卷入其中,绝不被任何人打扰的沉睡。那么,当时在那里死去的那些人,都进入那个沉睡之国了吗?在白雾的漩涡中,平静地沉睡着,从不可能逃脱的时间束缚中,得到永远的解脱了吗……”
梦幻、沉睡、白雾、平静……
这不就是此刻存在她周围的一切吗?
那样的话,她也会和这座荒林之中的小屋一样,在这个永久不见天ri的地方,忍受着无止境的安静,默默地沉睡下去。
她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思考着,却几乎忽略了那个胖青年的话语:
“你还有力气吗?我背着你?”
她看着他,就只是那样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呢?是在对自己说话吗?但是现实却并不容她质疑,因为青年那张合的口和面对着她那种虽然紧张却也同样坚毅的面容证明了一切。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明明自己只是一个死人,一个不存在世上的灵魂,为什么他要带她出去?明明她只是一个骗子,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女人而已,为什么要救她呢?
直到那个时候,或者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明白,只是顺从地接受了他那不算宽阔的后背。看着他跟随着前方那个男人的身影,向着迷雾之中的荒林走去。
烧焦的气味弥漫在周围。
她就那么伏在他的背上,瞪着疲惫的双眼看向四周。浓雾已经遮蔽住了他们的视线,如同来时一样。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那么急切的话,说不定早就安全带领着他们去到林子另一侧的旅馆,而不是走向了树林深处?但是现在,后悔亦是无用。她只能看着他在盘亘的树根和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泥土之间踏着步子,试图突破这层浓雾。
前面那个男人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但至少他们还能跟随着。但就在这时——
“哎呀!”
胖子叫了一声,她也感觉到一阵晃动。却是他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一跤,险些摔倒。
“你、你没事吗?”
她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不知为何,那不存在形体的空虚内心之中,升起了一股暖意。
“没有……”
她用微弱的声音轻轻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
胖子喘了口气,正打算继续往前走,却是愣在了那里。他的双眼迷茫地看着面前的浓雾——不知什么时候,身前不远处那个男人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了。
她能感到他身上的战栗。没错,如果在这里追丢了的话,就意味着他将会永远地陷入这荒林之中,或许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
但是——
“别……急……”
她轻声说道。
“往前……走,他们……就在前面……”
“你、你能看见?!”
她何止能看见?她不仅对他能看到的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他看不到的,她也一样看得清楚!
她看得到,在他们周围,树木上,枝干之中,那些早已枯朽的木头发出焦臭的气味,影影绰绰的人的姿态徘徊在浓雾之中,似乎只等着他们倒下,好成为这死亡土地的养料。而在前方的不远处,那个背着妹妹的男人正用小心的脚步走着,在他的身前,一个小男孩正在为他引路。
他们在树林之中穿行着。冷不丁地,她的耳旁似乎传来了他的话语:
“……小姐……放心……肯定站在你这一边……先来找你……”
他在说什么?
她发觉自己的眼前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耳朵也沉沉的,就连他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
但是,对她而言,那一定是能够温暖人心的话语?
也许说这种话不太合适,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真切地想要对他表达这样的感情。
“出去……之后,别丢下我……好吗?”
任xing也好,可怜也罢,或许,至少在那个时候,她是确实地感到满足了。
她透明的嘴角咧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前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shè到了地上,雾气早已经消散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