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悲歌绝舞,一曲云韶罢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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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幼年起学音律、乐理之道,今时今日可说是稷下学海‘乐部’数百儒生之中翘楚,可宸素心听到此处不觉微微蹙眉,甫听林清玄说此‘无缺’、‘有缺’之论,心中想到的便是面前这号称‘天地正音’的‘玉秀清韵’,看着古琴之上所缺两弦之处,宸素心道:“大道缺一,师傅那后来程颢程夫子是如何补全这个‘一’的?”

    林清玄道:“若说是程夫子是自悟而得原也无错,只是这场自悟,却是和那个沧海心流朱门遗孤的临终之舞有关。”

    宸素心道:“师傅你所说那一场男子之舞,莫不是扬州明圣集贤殿中,虽是未列先儒、先贤之中,却又灵位列在程夫子神位之侧的——朱晏阳。”

    林清玄缓声道:“扬州明圣集贤殿乃当世儒门四脉之一,乃是祭祀千年以来大儒、大贤的所在,能入其中者,莫不是儒门之中大能、大德之辈,但朱晏阳其实却非时儒门能者,而他能入其中,一者也是为告慰已然覆灭于法家、儒们争斗沧海心流众人,其二也是因为这一场舞,直接促成了法、儒两家剑子的顶峰走一战,延续数十年的两宗之争,也终得以在冀州洛水洗剑亭划下句点。而那时所舞便是儒门早已失传的《云韶》。“

    宸素心心中一阵,不为别的,只因这《云韶》在儒门之中常有上古天音之说,《云韶》之中的云指的是《云门》,而韶指的是《大韶》,《云门》和《大韶》分别是上古之时五帝之中的帝轩辕和帝虞舜所作之乐舞,世传此乐舞一起,地生祥瑞、天降祥云。只是千年以来,儒门众人屡间书中有此《云韶》之语,可却未曾见过乐舞谱子传世。但在儒门可见的儒门典籍之中,皆有是圣人初《云门》和《大韶》之音,后合二唯一,谱《云韶》之音,做《云韶》之舞。

    林清玄道:“《云韶》之音、《云韶》之舞虽是屡见我‘乐部’书册之中,可稷下千年,还真无人能复现圣人所作之乐舞,当年‘儒圣’虽是将此乐舞传给朱颜,不过以沧海心流近八百年的源流,在朱晏阳之前也未闻有人能行此乐舞,可叹一代绝世乐师生不逢时。那烽火乱世、百家攻伐的时代,不仅容不下这场乐舞,也如同沧海心流开派先师朱颜一般,于乱世那也容不下小小奢望和情爱的。毕竟…毕竟那可是个乱世。”林清玄一声轻叹,似缅怀那往日的烽烟,也带着几分莫可名状的无奈。

    所谓的乱世不也正是如此么?

    那是山河之裂、群雄的猎国之争,与乱世烽烟之中,王者们追求他戮民百万,终得以证的王霸之道,而圣贤们在这流血千里中寻觅那所谓的‘天道之传‘,武者剑客们在这动荡之中也追求着武道的极致,可大多时候,那些弱者所能做的,其实不过苦苦挣扎而已。回首再看当年烽火,纵使强如王者、圣贤、武者们,其实也和弱者一般,在乱世激流之中也不过是匆匆过客,强者、弱者身逢乱世,纵有通天之能,可数百年之后看来,那似乎也是为乱世洪流所裹夹的挣扎。如大河激荡浪里的泥沙,终究沉入这历史的河床之中。

    林清玄道:“在李嗣源死后的第十六个年头,此时法家一脉凭借卫缭‘燔阳阬龙’之术,此时已经浸满冀州,直扑儒门在青州的君子堂而来,而那个沧海心流朱门的遗孤朱晏阳,却是因为担心程颢安危而偷偷离开学海,就这样朱西铭之子朱晏阳,竟是遇见了卫缭的女儿卫盈。这不仅是彼此交恶十多年的宗门,更重要的是卫缭之女卫盈早已许给他人。第二年的春,在原本沧海心流朱门的旧地,在卫盈的婚礼之上,那个孱弱如斯的朱晏阳竟是出现了,这个沧海心流朱门的遗孤他手无寸铁而来,此时离当年朱门溃亡已经十七年之后,脸色苍白朱晏阳终于再履故院,那一袭蓝色儒生的装扮确透着凛烈而来。而他所来只为一舞。以他孱弱的身体,或许那时前往便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那舞既是给卫盈,其实在为师看来或许也是舞给那个乱世吧!”

    听此言,宸素似乎看到一个孱弱的、病恹恹的男子的悲歌绝舞,不仅如此,在师傅的叙述中,似乎还看到另外一人,或许,那时舞的不仅是朱晏阳,也是当年那个家道蒙难的弱女子朱颜。心中又是暗道一声:“当年自己落难之时,蒙那人一剑相救,而那人早已叛出稷下多年,自己是否也如朱颜一般,在心里却是买下了一个永不可企及的奢望。”

    林清玄道:“那时朱晏阳数日奔走千里,可说是一脸的苍白,但婚礼之上的宾客却是不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份天地,只因众人已看出那时一场乐舞是烧这少年生命的,当程颢程夫子赶到之时,他知道为时已晚,那自幼心脉受损的孩子,有怎经的起这一场歌舞,但夫子也未阻止朱晏阳的举动?”

    宸素心道:“这是为何?”

    林清玄看着宸素心,说道:“其实当日以程夫子一身‘浩然真气’,若是及时阻止或许那孩子还是能活下来的,不过这十多年夫子视他如子,那时又怎会看不出少年的心思,看着那衣裳悲歌绝舞,程颢程夫子竟是拔出鞘中的‘配水剑’,他不是为了伤人,而是要送少年最后一程,伴着《云韶》之歌,合这那《云韶》之舞,程夫子仗剑击节,‘配水之剑’合着《云韶》的节奏和韵律,天地为之久久低昂。曲终、舞停,那些原本应邀参加婚礼的宾客竟都是不告而别,程颢扶着而早已筋疲力尽的少年,这时少年却像是做错事的还是一般,虚弱的说到“晏阳一直想叫您一声师傅,只是觉着自己如此孱弱不堪,怕师傅你会嫌弃。”程夫子回到‘其实这些年来,我早已把你当做我的弟子!”少年语道“那师傅,我今天是不是又做错了?“程夫子抚着少年的头,良久之后才道“错的不是你,只因这是个时事。“”

    假设在最开始,当朱颜遇儒圣的时候,儒圣已经年过而立,那么可能在朱颜落难时,儒圣仍会出手救她,可以三十岁后儒圣的沉稳好静,或许便不会将云韶、八佾等诸多舞技传给她,是以,也未必有后来的沧海心流,假使,朱颜再后来嫁做他人妇,或许也不会后来的沧海心流,可世事之变就是如此的偶然,谁又能说沧海心流的出现不是因为朱颜的那一点痴望,而八百年前这个奇女子的那分奢望,在八百年后化成了朱门遗孤朱晏阳的悲歌绝舞!

    宸素心的心微微一震,此时她渐渐明白,师傅今天说这些话,不仅仅是指点自己所谓的‘大道缺一’,而是想解开自己的那个心结,其实…其实,这些年林清玄有如何不是将自己视若亲女一般。自己心中那点郁结师傅又如何不懂。

    林清玄复道:“那日,不仅是那少年已抱必死之心,其实那卫缭之女也以怀死志。当年儒圣传‘云韶’和‘八佾’等舞技于朱颜,而八百年后,沧海心流朱门的最后遗孤,在这朱门旧地之上,以歌《云韶》、舞《八佾》还之,朱颜那传承八百年的独舞,最后终于找到可与之匹配的乐,美人之舞当配君子之乐,或许八百年前的朱颜也在等着吧!只是乱世激流下有怎么能容得下的奢望,对比着圣贤们的天道之传,这些儿女情长又能算的了什么,当程夫子抱起少年的尸体,刑城之主卫缭也正抱着女儿卫盈渐渐冰冷的身体,这个缠斗十多年的绝顶武者,在此时互看一眼,虽是未语却在无言之中定下一场生死之斗,欲以这一场决斗了断法、儒两宗这些年来所有的纠葛。三日之后,便有了两家剑子洛水洗剑之事,当日,比斗之时有‘秋水剪云’之称的程夫子,和刑城之主卫缭饮酒三坛,随后两人以洛水洗剑,寓意此战之后十年来法、儒两宗恩怨就此赋流水,此战卫缭的‘燔阳阬龙’之术,终败在程夫子新创一招‘长歌当哭’之下,至此,刑城卫家退回雍州,是以长达近二十年的‘法学东渐’由此告终,但经过二十多年来儒、法两宗的交手,儒者也从最开始所崇尚的王道之学,吸收法家霸道之中的不少理论,而儒门之武学至此也得一变,在‘浩然击技’的王道之外又夹杂法家霸道之风,程夫子后来继承稷下学海祭酒之位,但是终其一生未曾真正收徒一人,晚年之时程夫子卸下学海祭酒之位,潜心研习武学之道,更是和本有‘儒敌’的卫缭称为执交,程颢更是将法家和儒门两种截然不同武道击技合二为一,再后来程颢将这种武技经过诸多改良,仿照这其中的‘燔阳阬龙’克制浩然击技之理,创出王道之武学、霸道之击技融贯为一的锁脉禁武之术,名为‘锁脉手’,至此百多年来,儒门秩宗都凭借此书制裁儒门之中的叛逆之徒。挟王霸之术的‘锁脉手’颇有克制天下儒者的能力。”

    等林清玄将这段典故说完,便听宸素心缓缓开口道:“素心明白师傅的苦心。”

    林清玄道:“‘天地五音’彼此之争也非单单是因为‘矫音正乐’而来,我给你起名素心,便是想以有朝一日你能以‘素心鉴弦’,使得‘玉秀清韵’已千年不响的‘天、地’只音再现尘世,五音之争我虽是未曾放在心上,可在我有生之年能见你开弦音妙境,这也是师傅此生的唯一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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