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涉荒登陡,纤尘今始染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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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前‘避风塘’之战,白诚轩一人尽败诸子百家诸多击技好手。

    十五年前,凭一人之力直犯胤国君临城‘九重禁宫’,以只人之力对撼整个李胤庙堂。

    可此时在儒门‘九龙蔽渊’中,在沈彦尘看来,那个曾经号称‘尘埃千仞、玄衣成戮’的白诚轩,此时真的不过是一个满头灰发老者。这一番叹谓之词,似乎是说着此时英雄白首的寂寥,可在那里面,却也带出白诚轩对那隐藏在历史之中西祗剑门、东畤刀宗、北辰帝阙感慨。

    白诚轩接着说道:“当年‘剑君’嬴弃有‘剑君如凰翔,狂歌九万里’之美誉,而与之对应,当时‘刀皇’朱宣也有‘刀皇似龙腾,烈火焚八荒’之说,你问为何离末之时两大武宗会戛然而止,只因那时‘剑门’、‘刀宗’皆已改头换面,门中之人更是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之上。”说着凝视沈彦尘许久,神情之间似乎是想那张脸上看到另外一人。

    沈彦尘不由得泛起一丝疑惑,急忙问道:“白前辈,你说‘刀皇’朱宣曾有‘烈火焚八荒’之说,其实你是想借此告诉我,我们息兵堡所修的‘心火之力’其实是源自东畤刀宗,对也不对?”

    白诚轩道:“此事也不过是老夫猜测而已,只是以西祗剑门、东畤刀宗之能,遭离朝皇室数千年围剿仍是屹立不倒,何以至千年乱世却是为历史所淹没,即便是宗门、山门会被毁去,可武道击技之传承却不会因此而终,老夫便观诸子百家武道击技,其中最近‘刀皇’朱宣武学的便是息兵堡所修的‘心火之力’,若是老夫料想不差,史书之中所载———兵家‘初祖’沈扬于青州和一人密会之后,遂即有‘卸甲归荆、遣散兵卒’之举,这和你沈家先祖密谈之人定是东畤刀宗之人。”

    沈彦尘道:“这都是前辈你的推测而已,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我可不会相信。”

    白诚轩笑道:“真凭实据的话,只怕只能等你日后自己去寻了。其实这藏在千年乱世之下的秘辛、轶闻要是写下来,只怕便是如稷下学海藏书圣地‘瀚海’一般规模也难以尽录其中些许。自你进入这‘九龙蔽渊’之中,老夫讲了这许久,其实还有一事未曾提及。”话到此处,沈彦尘只觉老者语气微微一变,竟是带出一丝微微颤抖感,沈彦尘还未开口,便听白诚轩缓缓说道:“其实十多年前老夫便曾见过你,那是你尚在襁褓之中!”

    自入这‘九龙蔽渊’见到白诚轩开始,沈彦尘便知蔺无咎将自己带到此处绝非偶然,只是若说十多年前白诚轩见过自己,沈彦尘世无论无何也不会相信,只因自己今年也不过刚刚十六岁,而白诚轩被囚此处已近十五年,他何以如此确定曾见过自己。

    只听白诚轩轻声念道“彼其之子,邦之彦兮;振衣濯足,不染纤尘。”说此话之时,言语之中却是少了方才的狂傲,更多的像是缅怀。

    沈彦尘心中惊讶非常,和白诚轩相处多时,虽是知道这他被人称为‘祸世邪魔’,可一番谈吐,沈彦尘也知这白诚轩颇善诗词艺之学,可他此时此刻,白诚轩所吟却是与景不衬、毫无来由,但这几句却是让沈彦尘心中一惊,只因这短短四句正是‘彦尘’名字的由来之处。息兵堡沈家虽是千年的‘兵道’世家,可沈彦尘却是知道,历代的沈家子嗣之名讳皆是有出处可寻,例如自己叔叔沈吟歌三字取的便是古时“曾子见疑而吟,伯奇被逐而歌”的典故。

    那这“彼其之子,邦之彦兮”乃是出自儒门经传之学,而后面的“振衣濯足,不染纤尘。”却是祖君子敬公沈括为自己取名时所做,更是沈彦尘自幼以来的自省之语。此中之言,非是沈家子嗣所知者不多。

    沈彦尘急忙道:“那你肯定见过我父母了,他们…他们是怎样的人?”自幼聪慧,沈彦尘他何尝不知自己‘父母’就像是息兵堡之中的禁忌。

    白诚轩却是斩金截铁的声音回道:“两人皆是人中龙凤,无论相貌、才情具是世间少有,便是以武道击技论,老夫也不敢说能胜得他们二人,…你之相貌比起你爹爹却是略有不及,不过那是我与他论交之时,他已是二十有五,不似你这般青春少年。”

    沈彦尘道:“那…那他们…还活着没?”自幼以来,何曾听到点滴关于父母的消息,此时沈彦尘心中是想知道那关于父母的消息,可又怕着白诚轩一言之间,自己拿原本可待的梦也就此碎裂。

    白诚轩转过头,看着沈彦尘道:“他二人之生死,我却是不知。只是想来此时他们便是活着,也定会遭逢莫大的险恶和逆旅,毕竟…毕竟如他们那般的人,那是…那是会让诸子百家和李胤庙堂为之战栗的存在。几日之前,无意从蔺无咎口中听的你的名字,老夫便以《黄泉谱》为饵,换得今日一见。”

    随即白诚轩竟是抓住沈彦尘的手,如医生号脉一般,道:“自你入这地穴之时,老夫便觉察不身上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内劲,没想到你竟是身负兵家一脉‘心火内劲’更不知从何处血来精纯的儒门‘浩然真气’。”思索片刻,白诚轩缓缓道:“此时成与不成,也只能也只能先让你学过之后才知,你且仔细听来,老夫这一身‘尘埃千仞’的武学之术虽是出自泉下忘川,可吐纳养息之法却是不同于别家,但不管是诸子百家又或者所谓的‘道外邪宗’在武道击技之上所求的莫不是内修先天真气,于外穷物理之变,其实一言概之武道巅峰所求便是所谓圣人们的“内圣外王”。”

    沈彦尘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白诚轩竟是要传武于自己,可这泉下忘川历来被人视作‘道外邪宗’,沈彦尘急忙道“白前辈,此事…”话还没有说完便听白诚轩道:“武道击技不过死物,世间虽是有颇多诡谲、霸道之武学,可武道击技说到底不过是‘人道’而已,便如你所见儒门秩宗蔺无咎,你说他时正是邪?”

    白诚轩轻咳一声道“我一身武学不脱南溟所崇灭却之力,可年少时也曾和诸子百家多番交手,被囚此地十多年,可说此时对于武学之道更有一番体悟。”

    老者猛的翻身跃起,沈彦尘一抬头,只见老者埋在灰发之下的眼睛正自炯炯盯着自己,沈彦尘脑中一声炸响,一刹那之间竟是神志有些不清。只觉得白诚轩那双眼之中就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猛的让他陷入一种荒诞的景致之中。

    伴随着白诚轩不急不缓的声音,在沈彦尘脑海之中这荒诞还在不断继续着……

    沈彦尘只觉自己慢慢的走入一片埃土蔽空的世界之中,在那里沈彦尘看到了不同于他处的景致,放眼望去除了山还是山,而那山岳之上草木极少,每一株植被都是枯贫以极,但那些草木却近乎荒诞的活着,它们活在山崖峭壁之上,活在穷山恶水之中。

    沈彦尘朝着前方走去,那整个山岳似乎都活了起来,狰狞着对他发出嘲讽,这时隐约传来白诚轩的声音道:“埃土阔而无阂,垒尘屑遂成万物,融而为川流,结而成山岳,芥子弥生泰岳之高,峻险挺幽壑能藏深,灵台中天而悬居,玉堂掩映于高隅,却秽尘以无踪,理色空以合轨,知生息之不尽,浑万象以冥思,同身心于自然……履重险如涉平川,踏危地类于蹑空,至此能匿千仞之峰与万岭,遂践无人之境,举世罕有能同峰者……”

    灵台、玉堂诸如此类的名词沈彦尘还听得懂,越是往下言语之中更见幽微深隧,可这些话语却像是在印证这些眼中所见的景致。

    虚幻之中,一阵风自远方吹来竟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却见一匹红的马匹自远方奔跑而来,那马匹宛如“埃土境界”穷山恶水之间的燎火,四蹄之间竟是每有踏步必生焰火,经行之处竟是草木皆,那马匹自沈彦尘身边掠过朝着“埃土”之中的最高峰疾奔而去。

    这山峰陡峭如刃,千万年以来是都未曾有人踏足,旷野之上那火红的马匹身影划出丈余火线直如火龙降世,而那山峰之上浓云密布,浓云之中隐隐有电闪雷鸣之状,沈彦尘也不知道为什么便朝着那高峰而去,而在身后沈彦尘路过之地尽成焦土。

    那些“埃土境界”之中执着于生的草木也在这经行之中化为乌有,忽然传来一声怒骂嘶鸣,沈彦尘抬头看去,整个天际宛如末世呈现出血红之色。沈彦尘朝着山顶跑去,而他身后整个旷野之上地涌焰流,头顶之上天雷爆裂阵阵,雷霆之声使得山岳动荡,而整个夜幕越陷越黑,似乎要覆灭整个“埃土境界”。

    沈彦尘忽然想四声力竭的大声吼叫,可他竟是发不出一声来。

    朝着红色的马匹急速的追赶而去,待到山顶之时却见巨大的黑色浮雕矗立在高峰之巅,那红色的马匹竟似冲入浮雕之中消失无踪,而山顶之上浓云密布之间竟是不能一窥浮雕全貌,但是能看清楚的部分所描绘的内容让沈彦尘眼睛隐隐生疼,然而沈彦尘仍为那黑石所吸引,慢慢的朝着浮雕伸出手指。然后,这黑色浮雕竟是化为片片尘埃,

    待尘埃落定之后,高峰之巅那里只剩下一把剑。

    这柄剑乌黑如墨,其上未有剑鄂,沈彦尘缓缓朝着这柄剑走去,缓缓握住剑柄,那剑柄之上的倒刺立时扣入肉中,登时,溢出的鲜血不满剑身之上的凹槽,心知这是梦,可沈彦尘分明能感觉到那刺骨的疼。

    这时沈彦尘忽然想起白诚轩所说的‘杀人千万’的‘丧乱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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