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厅之中虽是看起来陈涉不多,可若是细看之下便可见雅致之处,这大厅铺地的地毯黑如碳墨未见一丝杂色,这地毯正是出自北狄胡族之中的‘墨羽绶锦’,乃是以漠北之地的名为墨羽苍狼的凶兽毛皮制成,窗牖之上用的是透明的琉璃,其中更夹杂云母晶石,大厅四周墙壁悬挂几幅水墨画,古意盎然,显然都是有些年头的物件,再看其中落款,莫不是稷下学海前代丹青好手、笔墨大家所留。
章服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因此这学海六部之中礼部儒生衣着冠服皆是贵于别部,此时夜色早暗,厅堂早已点上了烛火,借着琉璃、云母之助明亮如白昼,蔺无咎把玩着手中的那方‘四时砚’,眼神微闭却是又似无意瞧着下手所座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身材不高,身上所穿也是蓝衫儒服,可端坐之时却是无形中流露出岿然如山的气势,那这密扎的手指虽是短小,可指头间的骨节突出,似是蕴藏着无限的力量,半晌之后蔺无咎才开口问道“这密扎乃是乘风拼死送回,易阳你读完此中所留诗,心中有何想法?”
中年男子道“信中所言只怕大有深意,但观看字体笔路却绝非乘风所书,我也只能推的一二,今次这第一首诗应是说我稷下学海,而第二首或是应在扬州铸剑山庄,只是这第三首却是隐晦难度让人无头无序,但这第一首诗应该和当年商恨雨叛道弑师之事有关,此中干系重大非常。还是等六部主事齐聚之后再多定夺,不过这魑魅魍魉之辈敢伤我学海之人,我刘易阳却是不能轻纵了这群.奸邪之辈,泉下邪宗素来盘踞梁州九幽酆都,行踪少现兖州之地,今次敢对学海左近对乘风下毒手,只怕是冲着我稷下学海而来。”说到此处中年男子却是嗤笑一声,似有明悟续道“难不成这第一句说的是‘九龙蔽渊’中所囚之人不成?若是如此反倒正合我愿,我手中‘风雷剑戟’也想一会所谓的‘九幽冥主’顾寒泉。看看那所谓的‘烟枭水冷、却寒三千’得击技之术都到底有何能耐,敢犯我学海威严!”
蔺无咎眉宇稍蹙,然后沉声说到“以我稷下学海威势之盛,便是顾寒泉他再如何张狂也不敢轻犯。但这邪宗外道沉寂已久,今此有这一番动作,只怕是和密扎所言之事有关。这商恨雨乃是儒门千年以来未有之逆贼,若是和泉下妖邪同流合污却也得小心一二。”
刘易阳道“自宇不凡宇夫子助胤太祖定鼎以来,这九州天下世事渐趋于安稳,可数十年来我稷下学海也渐渐少了些戮力而为的刚阳之气,我稷下学海贵为胤国儒门龙首,如何能让邪宗外道欺侮到家门口来,待此间乘风丧事了解之后,我便要亲往九幽酆都一会顾寒泉,必以手中‘风雷’荡平鬼城妖氛邪气,一扫酆都百年污秽。”言语之中似乎对将来这场正邪决战竟是十分的期待。
这刘易阳正是稷下学海御部之首,当年商恨雨叛出学海,御部前任执令周子期为寻找能克制‘配水剑法’的击技之术,便将御部执令之位传给刚至而立之年的刘易阳,自己闭关隐居至今未出。而刘易阳也是不负期望,一直以来代师传艺,甚至是岳乘风的武艺也受过刘易阳指点,击技之术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甚至是兵略双城中的略城之主鬼谷戚扬,在观刘易阳‘风雷剑戟’武技之后,说到“这十多年来李胜峰被称为‘武儒之首、极天一峰’,可观刘易阳‘风雷剑戟’动天之威,又岂在极天一峰之下,便是周子期盛年之时也无过于此,真当是后生可畏!”又因为刘易阳所使‘风雷剑戟’乃是长兵重武,便有人将刘易阳和的御武将军府将首东方未央同列,有‘天枪御武、风雷动世’之盛赞。
这时却听厅堂之外有女生道“易阳你乃是稷下学海御部执令,掌风雷别业、领千余学子,这火爆的性子到是得改一改。”这声音虽是不大,可蔺无咎和刘易阳却是连忙起身迎了出去,来的人是个女子眉弯似月,肌若凝脂,可云鬓高绾、玉簪束发,却说明来者真是年纪并不似看起来那么年轻,举止雍容极富典雅韵致,便听蔺无咎和刘易阳齐声道“弟子见过林师叔。”两人竟是躬身执弟子之礼。
来人正是稷下学海乐部‘琴主’林清玄,而这琴主之名来源于乐部成礼阁所藏名琴‘玉秀清韵’,此琴为何人所作虽不得知,但儒门之中常以乐声类比君子之德,因此这琴乐之声更有‘天地正音’之称,学海乐部之中便以名琴‘玉秀清韵’为诸多乐器之首,此琴和诸子百家中阴阳家圣地云烟浩淼所藏‘枯木龙吟’,帝都君临城禁宫重宝‘古月青筝’并称‘三圣弦音’,‘玉秀清韵’素来为乐部之主的象征,乐部之主变成被人称呼为‘琴主’。林清玄虽是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其实得儒门浩然真气的驻颜之功,真实年纪已是过了半百之龄。便是蔺无咎和刘易阳当年学艺之时也是她的弟子。儒门素重礼节,此时两人虽是各领一部,可见了林清玄也不得不恭敬三分。
二十多年前,林清玄凭借乐部‘玉秀清韵’纵横于九陆江湖之中,可称巾帼不输须眉,素手撩弦之风头也是名动天下。林清玄甫入知节殿中,却是看着厅堂之中所挂一幅字出神,只见这这副字上写着‘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十个字草书而成,笔力雄浑遒劲之余却露着不羁和狂放,大有气吞万里之豪情。蔺无咎和刘易阳看了一眼最后落款出得‘子’二字,两人对看一眼心中各有所思,便听林清玄道“自当年恨雨做出反逆之举后,我许久未曾来过知节殿,看着这厅堂之上字画倒是一时想起故人来,反倒是怠慢了你们两人。”
蔺无咎道“林师叔你说的严重了,进来未能亲往成礼阁中探望师叔,是弟子失了礼数。逆贼商恨雨辱没儒门圣道,无咎添为秩宗比除此此儒门污记。”
林清玄道“当年之事也怪我们稷下学海考虑不周,竟是不知恨雨早对那胡女情根深种。”蔺无咎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光,还未开口便听刘易阳道“若非为戎胡淳维之中的妖女所惑,以商师弟的的品性想来做不出弑师叛道的举动来。”言语之中大有惋惜之意。
林清玄道“恨雨自幼所学便是儒门圣道,于这男欢女爱、十丈红尘之事少了些历练。这情丝一生变难下决断,这情之一字,有时候却是易让人误入歧途。”话音刚落,便听厅堂之外传来‘辘辘’作响之声,在近些便听其中还夹杂着低低的咳嗽声,只听这低压的咳嗽,便让人能觉出那扯动肺腑的疼来,林清玄语轻叹一声,道“楚天自幼不良与行,当年为寻恨雨却遭‘九幽冥主’顾寒泉所伤,以致落下这沉疴之疾,真是委屈这孩子了。”
此时厅堂之外,一木质轮椅被十二三岁的儒生小童缓缓推进来,轮椅之上男子一脸病容、脸色苍白,显然是有沉疴痼疾在身。椅上男子儒服在身,蓝衫长袖,虽是久病之下显得清瘦孱弱,可剑眉星目却是透着凌俊之色,待推车的儒生小童推出厅堂之后,男子朝着林清玄道“弟子身有残疾,不能亲身执礼还望林师叔见谅。”转过头对着蔺相如、刘易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仿佛久疾之下这身体连这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言语之间便是咳个不听。
林清玄道“楚天你有疾在身又何须多礼。”语气中带着长者的关爱之色,眼神之中更是有着无限的惋惜。
这轮椅之上的病容男子名叫楚天,正是稷下学海之中数部之主,此时年纪也不过刚过而立之年,林清玄却是知道当年商恨雨和李胜峰虽是号称稷下双壁,可楚天在数术之上的资质却是不输二人,稷下学海数术之学正是衍生自儒门经典之中最为深奥的《易经》,而那时楚天虽是不过十五岁,可数术之精却是超越不少教习,更是凭着数术之学解开衡荒院中的藏拙之阵,可说是学海百年未有的数术奇才。
刘易阳道“当年楚天你为这泉下邪首顾寒泉所伤,今日这妖邪又使得乘风遭厄,这道外邪宗可算是和我稷下学海‘交情不浅’,今日六部主事齐聚,这新仇旧恨可得有个了解。”随即将方才所看密扎交到林清玄手上,道“这是乘风拼死送回密信,还请林师叔先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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